什麽回執?
張文良聽到這話,不禁瞪大眼睛看着他,“挂号信回執啊,你不會寄的平信吧?”
陳凡呆呆地看着他,“我就買了兩張4分錢的郵票,貼上去,再把信投進了郵筒。”
張文良滿臉無語,“寄平信可能會弄丢,寄挂号信會做好登記,一般不會丢件,這麽重要的東西,你肯定要寄挂号信啊。平信8分錢,挂号信隻要兩毛錢,難道你還舍不得兩毛錢?”
(73年的挂号信,兩毛錢郵票)
陳凡目光呆滞,“我忘了。”
他是真忘了,後世誰還寄信啊?平時郵寄東西,基本上都是快遞,偶爾跟郵局打交道,也是寄EMS。
挂号信?他知道倒是知道,卻從來沒有寄挂号信的概念。
郵局倒是還有這個業務,除了挂号信,平信、機要(涉密單位信件)、包裹這些業務都還繼續保留,隻是這個業務量,屬實堪憂。
他今天去郵局寄信,還沉浸在寄信的獵奇心理中,哪還記得什麽重要信件必須要寄挂号信。
張文良看到他的樣子,也很是無奈,“還好伱留了底稿,寄的是小姜幫你謄抄的稿件,真要是寄丢了,還能重新抄一份。”
陳凡回過神,一張臉垮了下來,“不會是肖隊長跟你說的,是小姜幫我謄抄的吧?”
張文良立刻幹咳兩聲,擡頭看了看天,“這天氣陰沉沉的,搞不好待會兒還要下雨。那什麽,我得去田裏看看。”
他說着就往外走,等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跟你講啊,你最好是讓小娥再幫你謄抄一份,那萬一要是寄丢了,你還可以馬上再重新寄,對不對。”
看到陳凡黑着臉,他咧着嘴呵呵一笑,“沒别的意思,人家小姜也是要上工的對不對,小娥跟着你做學徒,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嘛,就這個,啊,走了啊。”
說完之後,這才趕緊溜走。
陳凡撇撇嘴,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大隊部辦公室,嘴裏直犯嘀咕,“哼哼,多大的人了,看上去一本正經,還這麽八卦。”
然後便背着手搖頭往裏走。
剛走了兩步,後面就有自行車鈴聲響起,他轉身一看,隻見楊書記正提着自行車的橫杠跨過門檻,看見陳凡,他立刻仰頭大聲說道,“正好,有事找你。”
陳凡看着他将自行車停在牆角,問道,“您去公社開會啦?”
楊書記将自行車鎖好,大步流星地走過來,點點頭說道,“對,講了幾個事,走,去辦公室,我跟他們一起說。”
陳凡跟在他後面,走進大隊部辦公室,裏面隻有張長江在。
楊書記掃了一眼,“老葉和老肖呢?”
張長江昂起頭,“老葉去盯養殖場的建設進度,老肖剛才來了個朋友,帶人回家去了。”
楊書記點了點頭,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對着陳凡打了個手勢,“不管他們,你坐。”
陳凡見他們又要卷煙球,便掏出煙一人散了一支,随後到旁邊的長條椅上坐好。
楊書記拿着煙豎着在桌上敲了幾下,抽出一根火柴,撅掉火柴頭,将剩下的小木棍插到煙屁股上,這才塞到嘴裏,咬着小木棍點燃。
吐出一口煙霧,他看了看兩人,說道,“今天去公社就兩件事,一個是彙報春耕情況,這個反正都大差不差,就不多說了。另外我私下裏還找錢書記彙報了一下養殖場的事,現在公社的态度就是,精神上支持,物資上沒有。”
張長江晃了晃腦袋,呲笑一聲,“早就猜到了。”
楊書記嘿嘿笑了笑,“也正常,公社資源有限,偏向哪一隊都不好,我現在沒有别的要求,就是希望其他幾個隊不要給我們搗亂,看見我們搞養殖,他們也瞎跟風辦養殖場。”
張長江撣了撣煙灰,搖頭晃腦地笑道,“跟風辦養殖場?他們拿什麽辦?是有獸醫呢,還是能買得到兔苗?”
他說着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陳凡,“我們的兔苗是小陳一窩窩抓來的,雖然不如專門的養殖肉兔兔苗,也不如長毛兔苗,但能攥在手裏的,才是好東西。
别的隊想跟風,他們上哪兒買兔苗去?别說兔苗,雞鴨鵝、馬牛羊,随便什麽東西,到處都缺貨,要不然公社養殖場連豬苗都要到各個小隊去收購?還不是上面沒有足夠的豬苗發下來,隻能用這種笨辦法保障生豬供應。
還有獸醫,……”
他抽了口煙,吐出一口煙霧,笑着說道,“家财萬貫、帶毛的不算。沒有獸醫,他們辦個養殖場試試,虧不死他們。”
楊書記在一旁笑呵呵地聽着,等他說完,才點了點頭,“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擋不住有些死腦筋啊。從來都是隻見賊吃肉,不見賊挨打,瞎跟風的事又不是一次兩次,到時候真有哪個大隊辦起了養殖場,還出了疫病,求到你頭上來,你管是不管?”
張長江聽到這話,低着頭不吭聲了。
别的不說,他們張家就有幾個其他生産隊的親家,十裏八鄉沾親帶故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真要出了事,條件可以談,但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陳凡靠在椅背上,看了看兩人,眼珠微轉,輕聲笑道,“想個辦法,讓他們辦不成養殖場,不就好了。”
嗯?
楊書記和張長江兩人一起看着他,眼裏滿是迷惑。
難道這小子在憋什麽壞?
陳凡看到他們的眼神,立刻說道,“我是說,咱們去他們隊裏收購種苗,什麽雞鴨鵝、豬牛羊馬都可以收,反正養殖場辦起來,也是要買種苗的,公社養殖站的種苗肯定不夠,沒有公社支持,也沒錢去縣裏的種苗場搞批發,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找附近的幾個生産隊去收,隻要價格開高一點,再算上利息,應該可以找他們打白條吧?”
聽到這話,楊書記兩人齊齊拍大腿。
張長江指着陳凡,轉頭對着楊書記笑道,“還得是文化人的腦子啊,就是比我們好使。”
楊書記連連點頭,盤算着說道,“養殖場馬上就要辦起來,我也在爲種苗的事發愁,一來是本錢不夠,二來是種苗去哪裏買,小陳這個辦法就可以解決這兩個問題。順便還能堵死其他生産隊辦養殖場、和我們搶生意的後患,可以可以。”
說完之後,他立刻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将這件事記下。
十裏八鄉都是親戚,我找你們買種苗,還是高價收購,用生産隊做保,你能不讓我打白條?
這樣一來,種苗也有了,還不用一開始投入太多本錢,等養殖場開始賺錢,再将種苗錢還回去,兩邊都得利,多好!
什麽?賠了怎麽辦?
賠了就賠了呗,挂在生産隊賬上,一年還一點,十幾年前鬧災荒的時候,不就是這麽做的麽,還能逼死人不成?!
不過話說回來,他對陳凡有信心。
沒别的,讓陳凡先抓兔子,養殖一段時間之後再賣給生産隊,就是他們幾個一起商量好的妙棋。
隻要陳凡先養一段時間,就能知道這件事能不能辦,養得好,那就沒問題,生産隊将所有兔苗都接手過來,慢慢擴大養殖規模,把副業做大做強。
要是養不好。
咳咳,虧的也隻是陳凡自己,大不了他用工分買的那些飼料,就不收他工分了,或者少收一點。
而且失敗的經驗也是經驗嘛,總結好教訓,說不定哪天就能成功呢。
這就叫“别人吃一塹、自己長一智”。
當然,這也不叫坑人,畢竟生産隊自己也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去辦養殖場,還開墾了好幾座荒坡種飼料草呢,又做了爲陳凡兜底的準備,這隻能叫“合作共赢”。
将筆記本合上,楊書記掏出自己交際用的牡丹煙,抽出一根扔給陳凡,“獎勵你的。”
陳凡拿着煙看了看,再看看楊書記,頗爲驚訝,“喲,今天這麽大方?”
楊書記瞟了他一眼,“提個建議而已,也就值一根煙,難道你還想要一包?”
陳凡咧着嘴呵呵直笑,“沒有沒有,一根就好。”
楊書記抽了口煙,繼續說道,“除了春耕和養殖場的事,今天去公社開會,還接到一個通知。”
他将煙叼在嘴上,拿過自己的人造革公文包,打開後從裏面抽出兩張紙,卻沒有遞給張長江,而是轉身遞給陳凡。
同時說道,“公社在向縣裏申請過後,再經過地委領導的批準,決定試行恢複農貿市場。”
陳凡看着文件上的“試行”兩個字,笑着說道,“風向變化的時候,是要謹慎些,萬一要是再來一場倒春寒,誰也不敢負這個責任,試行的話,隻要有變動,就可以撤掉,到時候也好應付上面檢查。”
楊書記抿着嘴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随即又昂起頭笑道,“不管他是試行還是正式,咱老百姓不管這些,反正有市場就去趕集,沒市場就在家裏種種地,日子是自己過的,别的事咱也管不着。”
說完之後,他指了指陳凡手裏的文件,“你就按照文件裏面的東西,拟個通知,待會兒廣播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