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起,陳凡的生活步入新的軌道。
早上6點起床,騎着母馬、帶着小馬駒到大隊部,将馬寄存在5隊的牲口棚,便去盧四爺家學習毛筆字,順便向老人家請教中醫知識。
如今他已經将四小經典背完,開始學《針灸》和《神農本草經》,針灸還好一點,主要是考記憶力,這是他的強項,背熟全身穴位而已,小意思。
隻是具體的紮針盧四爺也不算精通,隻能勉強算會,說是等過些天,陳凡把《皇帝内經》、《難經》等經典都背下來,再給他介紹一位能紮針、診脈的老師。
讓陳凡覺得棘手的是《神農本草經》,主要是老版的草藥圖片畫得有點抽象,他不能準确分辨。
對此,盧四爺也沒别的好辦法,隻能等春暖花開,田野裏的草藥長出來之後,再帶他去現場采摘辨認。
除了中醫之外,陳凡的毛筆字也進展迅速,拿着那支雞毛筆,能娴熟地寫一篇楷體文,而且有模有樣,不再跟畫畫似的。
這樣學習大半個小時之後,接近7點鍾,他才到廣播站上班。
現在獸醫班已經結業,上午不再開班,他也沒有别的事,就在廣播站裏一邊練功、一邊學習練字,偶爾也會指點張翠娥學習知識。
前院的獸醫班沒開了,那間教室卻沒被大隊部收回去。
楊興秀仗着開辦獸醫班時,各個小隊先淘汰女生的理虧,又趁着獸醫班解散的便利,順利占下了這間教室,辦了個“文化補習班”。
她将全大隊的女生篩選了一遍,在征求個人意願的基礎上,找了十一個女生過來參加文化補習班的學習,這些女生幾乎都是有心上學,家裏卻不支持,隻在村小讀了兩年,但之後都在堅持自學的人。
楊秀英也問過黃莺她們三個,隻是她們守着陳凡這個大寶藏,哪裏還看得上隔了兩層的補習班,便婉拒了。
補習班的老師就是張翠娥,她一邊教那些“學生”學校文化知識、以及從陳凡這裏借來的“赤腳醫生手冊”和“獸醫教材”,另一邊不懂的就向陳凡提問請教。
反正她也不是每天都來,偶爾來的時候,還會帶個雞蛋或者紅薯,陳凡也就樂意教她。
話說回來,之前獸醫班的男生就夠努力的,這些女生比那些男生還拼命,就拿赤腳醫生手冊來說,即便她們不懂是什麽意思,也會一字一句地背下來,還有英語課本,不會發音,就先死記單詞字母,等張翠娥從陳凡這裏學會了,再去教她們。
這種毅力,讓陳凡也有些小小感動,所以有時候也會親自過去講一段。
除了張翠娥很懂事、這些女生很努力這兩個原因之外,陳凡之所以肯花點時間教她們,就是心裏還有點惡趣味。
他心裏想着,等恢複高考的消息公布,到時候自己再慫恿一下,讓這些女生全部都去報名考試,若是其中有不少人能考上中專,甚至是大學,不知道以後盧家灣會不會陰盛陽衰?
除非獸醫班的男生肯聽他的話,堅持學習中學階段的知識,否則隻怕不好說。
消磨兩個小時,等上午下班之後,他便騎着馬,和楊志軍、李正群一起到獸醫站“上班”。
真是上班,用周站長的話說,他們已經不需要學習理論知識,直接上手增加臨床經驗就完了。
所以從第一天開始,獸醫站的牲口幾乎全是楊志軍和李正群兩人在治療,汪醫生他們隻在旁邊指點,後來更是背着雙手旁觀,從頭到尾一言不發。
至于陳凡,這些普通病例對他來說沒有絲毫意義,便每天在周站長的辦公室裏喝茶看書,他看的自然是獸醫站的雜志文獻等資料。
隻要碰到有意思的案例,他都會說出來,跟周站長和其他醫生分享。
所以在他這裏,學生變成了老師、而老師則變成了學生。有時候周站長和其他醫生也會回憶以往遇到過的特殊病例,拿出來向他請教。
而隻要是獸醫站資料室裏有的,陳凡都能找出來對應的案例,如果沒有,也沒關系,他會将症狀情況詳細記錄下來,然後用周站長的名義,給《江南農業科學》雜志社寫信求助。
别說,他們還真收到了雜志社專家寫的回信,有确切把握的就提供解決方案,沒有把握的則提供解決思路,讓陳凡和周站長他們的醫術都提高了一大截。
有鑒于此,學習期間他們在獸醫站的午飯,全讓獸醫站給包了。
本來學習期間的餐費是由派出單位或個人自己解決,葉樹寶也給他們每人批了10斤糧票,讓他們自己在鎮上吃飯,這樣就不用回來。
現在好了,所有糧票都省下來,一張都沒動過。
糧票可是好東西,你隻要出門,就離不開它。
這個糧票跟糧食本又不一樣,糧食本是跟戶口本綁定的,家裏有多少人,就有相應的定量糧,每個月拿着糧食本,到糧食店去買米,糧食店的營業員會在糧食本上做記錄,這樣就能買到糧食,用不着糧票。
糧票是在外面餐館裏吃飯,或者去國營飯店買主食的時候才會用到。
也就是說,不出門就用不到糧票,隻要你出門,就必須帶糧票。
一直以來,陳凡都沒有離開過南湖公社,第一個原因當然是他沒有假期,每天都必須上班,隻有上午9點到下午4點之間有空,但是以這個年代的交通狀況,這幾個小時,走也走不遠。
坐車吧,去縣裏的車隻有兩趟,早上7點一趟,下午2點一趟,時間不湊巧,自然去不了。
除此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他沒有糧票,除非自帶幹糧上路,否則出去就隻能餓肚子。
現在好了,兩個困難解決了一個,省着點用,10斤糧票足夠他用一個星期,隻要再搞定工作時間的問題,他也能出去溜達一圈,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獸醫站一直待到下午3點半,三人又趕回大隊部。
這時候獸醫班的另外10名學生也會回來,不過他們不是在教室上課,而是在大隊部院子外面新搭了一間草棚裏,一起給牲口看病。
盧家灣總共有80多頭騾子、馬、驢、牛這樣的“常備牲口”,另外還有不少人家裏養着豬,家家戶戶都養着狗。
後來的人養豬,幾個月就能出欄,哪怕是改良過的土豬,最晚一年也能出欄,但是現在的土豬,一頭豬養兩三年、甚至更久也是常事,所以出售派購豬并不隻在年底有,隻是年底算是一個旺季,相對集中而已。
其他時候,生産隊裏也至少有兩百頭的存欄豬。
再加上一些雞、鴨、鵝、狗,以及少量的羊,如今的生産大隊,絕對不缺禽畜。
既然有這麽多的禽畜,那多點狀況也很自然。
再加上附近甘家村大隊和白浪湖大隊距離這裏不算太遠,他們那邊如果有牲口生病了的,也會拖過來請盧家灣的獸醫們醫治。
因爲這裏有個連獸醫站周站長都甘拜下風的“陳醫生”,那他們當然是挑更好的地方送。
于是這樣一來,盧家灣便成了南湖公社新的“獸醫站”。
正好,獸醫班的同學們需要生病的禽畜練手,簡直是一拍即合。
所以從公社獸醫站回來之後,楊志軍和李正群便開始扮演汪醫生他們的角色,在一旁指點其他同學醫治動物。這時候補習班的女生也會湊過來一起跟着學習。
隻有在遇到他們沒見過的病情的時候,就會去請陳凡下來。
簡單的陳凡便指點楊志軍和李正群動手醫治,複雜的才會自己動手。
隻是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複雜的病例。
也對,牲口常見病就那麽多,哪來那麽多的疑難雜症。
這樣一直忙到下班,陳凡便會回家。
至于沒治完的禽畜,當然是留給學生們繼續練手,要不然他培養這麽多人幹嘛?!
回到家裏,先到後面的土坡上繼續整理自己的宅基地,或者燒一窯青磚,一直忙碌到天黑才停手。
吃過晚飯,洗漱完之後,再給姜麗麗講幾節高中課程,差不多到晚上10點,這一天就過去了。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半個月。
轉眼間,正月過去,大地重新披上綠裝,已然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
這個時候,生産隊也開始忙碌起來,要爲春耕做準備。
而被陳凡寄予厚望的女生補習班,也在不知不覺中,人越來越少,直到所有人都去上工,熱鬧了一個冬天的大隊部也安靜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