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周勝利三人吃了飯,商談好明年的合作後,鄧世榮便沒有在京城多待,于次日坐上了回廣西的火車。
這個年代坐火車,不管是夏天還是冬天,都極爲難熬。
夏天汗臭味以及其他異味特别重,在火車上坐幾天幾夜,先别提睡不睡得好的問題,光是聞這些怪味就夠難熬的了。而冬天雖然臭味相對來說好很多,但冬天氣溫低,在車上睡覺很容易着涼,要是在車上被凍感冒了,那可比聞怪味還要難受。
總之,這個年代出遠門的人,确實太不容易了,跟後世相比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一路沒遇到什麽值得說的事,在熬了幾天幾夜後,鄧世榮便平平安安的回到了南甯。
照例在南甯的招待所住了一夜,次日鄧世榮才坐上了回博白的班車。
……
下午。
穗豐飯店。
張光宗問道:“什麽小道消息?”
“爸爸!”
鄧世榮嗯了一聲,問道:“最近胃口怎麽樣?身體還好吧?”
鄧允珍應聲而去。
反正從來不空腹喝酒。
鄧世榮走到張光宗老爺子面前,打招呼道:“張叔,最近身體還好吧?”
聽到這裏,張光宗臉色瞬間一變,任何經曆過那段歲月的,都難以忘記那時的瘋狂。
……
鄧世榮笑道:“幾年哪夠啊,起碼得多喝個三十年才行。”
又脆又爽又辣的黃瓜皮,那真的是送粥神器,鄧世榮就着瓜皮喝了碗白粥,才倒上酒,跟張光宗一喝一邊聊。
如果是天氣冷的時候,喝酒前必然要先吃半碗飯。
說話間,鄧世榮已經抱着長孫女走進了飯店。
張光宗把筷子放下,笑呵呵的說道:“目前還行,看樣子不出意外的話,還能跟老闆你多喝幾年。”
鄧世榮滿臉笑容的說道:“爺爺也想你了,你最近乖不乖啊?”
因此,現在她都不用問,直接上白粥肯定是錯不了的。
此時,鄧允泰還有鄧允珍也過來跟父親打招呼。
鄧世榮叮囑道:“注意多休息,飯店的事交給允泰做。”
張秀萍笑着應是。
張文娟把白粥送上來了,很快張文英便把白切豬腳端了過來,沒兩分鍾黃瓜皮也端過來了。
鄧世榮嘗了一塊白切豬腳,還是那熟悉的博白風味,他放下筷子,說道:“張叔,我前段時間得到了一個小道消息,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聲。”
小冬兒小腦袋點了點,聲音萌萌的說道:“想爺爺了!”
小冬兒應了一聲,然後就自顧自的玩她的,飯店空間那麽大,足夠她玩的了,隻要盯着不讓她跑出去就行。
張光宗哈哈笑道:“三十年可不敢想,能像現在這樣無病無痛的喝個十年,我就死而無憾了。”
張光宗道:“這是好事啊,現在社會上的渣滓确實多,把這些猖狂的家夥收拾了,可以說是大快人心。”
鄧世榮道:“張叔,這兩年社會上到底是什麽情況,你是知道的,這個苗頭不對勁,有些人太過于猖狂了,所以中央已經下定決心,要在全國範圍内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嚴厲打擊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刑事犯罪分子活動。”
張秀萍笑着打招呼,她已經有六個多月的身孕了,肚子也已經顯懷。
兩人說話間,張文娟這個服務員已經盛了一碗白粥過來了,在這裏當了那麽久的服務員,她自然知道大老闆的習慣,如果是天氣熱的時候,喝酒之前必然要先喝一碗白粥。
鄧世榮道:“你讓張師傅炒個黃瓜皮,多放點辣椒,再來個白切豬腳。”
沒過幾天,全縣果然開展了嚴厲打擊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的刑事犯罪分子活動。
鄧世榮道:“這對于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來說,确實是大好事,不過張叔伱也是經曆過那段歲月的,應該明白有些事情就算出發點是好的,可要是執行出了差錯,或者有人拿着雞毛當令箭,就有可能會把好事變成壞事。”
鄧允珍問道:“爸,你要吃什麽?我去跟張師傅說。”
這次的嚴打力度,那是前所未有的。
鄧世榮哈哈笑着把她抱起來,問道:“小冬兒,想爺爺了沒有?”
張光宗聽得深以爲然,端起酒跟鄧世榮碰了一下,說道:“我代村裏的後生感謝老闆你的提醒,晚上回去我就召集村裏的後生說這個事,免得他們不知其中的厲害,高調行事被抓了典型,那就太冤了。”
鄧世榮剛走到門口,他的長孫女小冬兒就從裏面跑了出來,一邊跑一邊喊道:“爺爺!”
張秀萍點頭道:“身體挺好的,堅持少吃多餐,胃口也不錯。”
這次嚴打活動貫徹中央“從重從快堅決打擊、一網打盡”的方針,縣公安局與檢察院、法院、司法局等單位緊密配合,用時三年多,分三大戰役10仗進行。
鄧世榮跟他們說了兩句,才把長孫女放下,笑呵呵的對她說道:“小冬兒,那你自己玩哈,爺爺肚子餓了,要去吃飯喽!”
小冬兒道:“大姑姑說我很乖。”
鄧世榮話語一轉,笑道:“當然,這種事情不一定會發生,但不管任何事情,都應該防患于未然,你們村那些風頭比較盛的後生,張叔你盡量提醒一下他們,讓他們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低調一點,不要往槍口上撞。”
鄧世榮跟他喝了口酒,便不再讨論這個事。
昔日那些橫行霸道、無比猖狂的社會渣滓,通通被公安機關逮捕,一個個犯罪團夥被摧毀,有力地打擊了刑事犯罪分子的嚣張氣焰,終于讓日益猖獗的刑事犯罪活動有所收斂了。
而得益于鄧世榮的提醒,新村的一些行事高調但又沒有什麽惡迹的後生,這段時間都非常低調,連博白街都少出來逛,自然是避開了被抓捕的命運。
鄧世榮這份順水人情,算是送出去了。
……
在博白汽車站附近,廣西騰龍客運股份有限公司挂牌成立了。
鄧世榮過來看到這個公司牌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族頭!”
“九公!”
看到鄧世榮進來,公司裏的幾個人都紛紛出聲打招呼。
這騰龍客運公司,自然是那耶鄧氏新成立的客運公司,公司裏的幾個管理人員,都是從族裏挑出來的精英,擔任總經理的是龍頸村的鄧昌宇,今年24歲,是南京信息工程大學的應屆畢業生,也是恢複高考後那耶鄧氏第一個考進重點大學的人。
之前鄧世榮嫌麻煩,不願意擔任這個客運公司的負責人,然後族人們一起推舉賢能,鄧昌宇這個重點大學的應屆畢業生,就自然而然的被推了出來。
當時鄧昌宇的父親也在場,原本他兒子畢業有國家分配的工作,這樣的鐵飯碗他是不願意讓兒子放棄的,但是鄧世榮作主給這個未來的總經理開出了每月300塊錢的高薪,再加上族中父老的懇求,才最終說服了他父親,然後他父親出面說服了他。
互相打過招呼後,鄧昌宇便态度恭敬的向鄧世榮“彙報”起了工作。
作爲重點大學畢業的大學生,鄧昌宇如果面對的不是鄧世榮,而是族裏的任何一個人,心高氣傲的他都不會有這麽恭敬,畢竟這個年代的大學生是真的牛逼。
但是在鄧世榮面前,鄧昌宇是無論如何也不敢高傲的。
論輩分,鄧世榮是他的爺爺輩。
論能力,鄧世榮是目前的雙旺首富,賺錢能力在族裏是有目共睹的,而且這客運公司也是鄧世榮提出來的。
況且,鄧世榮的二兒子,還考上了北大。
各方面綜合下來,鄧昌宇在鄧世榮面前就隻能當個聽話的晚輩。
等鄧昌宇把客運公司近期的工作說了一遍,鄧世榮便贊許的說道:“公司的推進速度很快,你這個總經理當得很好,接下來就按照之前我跟你說的,先購買十輛大客車,并打通深圳、廣州、東莞、佛山、珠海、中山、惠州、江門這幾座城市的客運路線。
其中,深圳和廣州這兩座重量級城市,要保證每天都有一個班次。
現在深圳是特區,要辦理邊防證才能出入,這些你要提前做準備。”
這個年代,廣東是全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所以搞客運基本不用考慮其他省份,隻要盯着廣東這一個省份就夠了。
而現在的博白,别說是跨省的班車路線了,就連省内各個地級市的班車路線,都還沒有全部開通呢!
因此,博白到廣東各個重量級城市的路線,目前還是一片空白的市場,作爲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廣西騰龍客運股份有限公司隻要不作死,是注定要騰飛的了。
鄧昌宇聽得連連點頭,說道:“好的,九公,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該交待的鄧世榮早就交待過了,他也就不再多說,參觀了一下公司之後,就離開了。
……
在博白縣境域,有五個自治區辦農墾場,分别是位于文地公社茂石大隊的茂青農場,位于甯潭公社長春大隊的長春農場,位于東平公社富山大隊的東平農場,位于旺茂公社旺茂大隊的旺茂農場,以及位于松山公社潭蓮大隊的白平農場。
五大農墾場,主要的任務就是生産橡膠。
不過,除了主營的橡膠樹以外,各大農墾場還兼種劍麻、茶葉、水果等經濟作物。
除了這五個自治區農墾場以外,博白還有六個縣辦農場,分别是位于縣城南街街口100多米處的博白縣農場,位于龍潭公社南坡大隊的龍潭胡椒場,位于文地公社平旺大隊的文地胡椒場,位于旺茂公社綠田大隊的博白縣園藝場,位于東平街東面的東平良種繁殖場,以及位于縣城東北角白鴿埇附近的博白果苗場。
這麽多農場,有哪家農場種有地菠蘿的,鄧世榮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農場與農場之間,信息肯定是互通的,隻要找其中一家打聽一下,應該就知道了。
正好他現在在縣城,便直接來到博白縣農場打聽消息。
結果不出他所料,不用吹灰之力就打聽到了他想要的消息,目前唯一種植地菠蘿的農場,是東平農場。
打聽清楚後,鄧世榮便坐車前往東平農場。
東平公社距縣城有38個公裏,處于博龍公路之中,每次鄧世榮上博白或者回老家,都是要經過東平的。
坐車到東平街後,想要去東平農場,就隻能靠兩條腿走路了。
這個時候,鄧世榮就覺得摩托車得趁早買了,要不然出門太不方便了。
不過,想要走路去東平農場,也得先找人打聽一下該怎麽走才行,正好一個騎着單車的後生從他面前經過,鄧世榮便揮手打招呼道:“阿表你好,我想問問東平農場該怎麽走?”
後生停車笑道:“還真是巧了,我現在正要回農場呢,要不你上車我載你過去吧!”
鄧世榮也沒想到會這麽巧,不由得笑道:“那太好了,省得我走路了!”
後生笑道:“叔叔,那你上車吧!”
鄧世榮道:“你先踩起來,我跳上車就行了。”
騎單車載過人的都知道,先上車坐好再踩動的話,兩人的重量加起來,起步的時候會非常吃力。
所以成年人十有八九都是等騎單車的人先把單車給踩起來,而坐單車的人跟着跑上幾步,然後再跳上車坐好,這樣對騎車的人來說就不會吃力了。
後生笑着說好,然後就把單車踩動起來,而鄧世榮跟着跑了幾步,便跳上車坐好,整個過程無比的絲滑。
等鄧世榮跳上車坐好了,後生便一邊踩着單車一邊問道:“叔叔你貴姓啊,是來我們農場找人的嗎?”
鄧世榮道:“免貴姓鄧,是來找場長談點生意的,後生你怎麽稱呼啊?聽你話裏的意思,你是農場的職工?”
後生道:“我姓秦,鄧叔你叫我小秦就行了,我确實是農場的職工。”
鄧世榮問道:“我看你年紀也不大,能進農場工作還真是挺厲害的。”
小秦道:“我這年紀也不算小了,今年都已經22歲了,能進農場工作,也是托了關系的,鄧叔你才是真的厲害,都能跟場長談生意了,那生意肯定做得很大吧?”
鄧世榮道:“就做點小生意養家糊口而已,小秦你是哪裏人啊?談對象了沒有?”
小秦道:“我就是東平公社富山大隊的人,還沒有談對象呢!”
鄧世榮道:“我看你長得相貌堂堂的,還是農場的正式職工,這樣的條件找對象還是很容易的啊,怎麽到現在還沒找?是眼界太高了,一般的阿妹看不上?”
小秦道:“也不是了,就是沒遇到合适的,所以就不急着找。”
鄧世榮道:“年輕人早點娶媳婦是好事,這樣等孩子出生了父母也能幫着帶一帶,要是等父母年紀大了再娶,那以後孩子出生就要自己帶了,到時會很麻煩的。”
小秦道:“鄧叔說得是,要是遇到合适的,我也會盡快成家的。”
鄧世榮沒有繼續聊這個問題,既然碰上了農場職工,那就順便打聽一下地菠蘿的事,于是他便問道:“小秦,聽說你們農場種了幾百畝的地菠蘿對不對?”
小秦點頭道:“是的,我們農場确實種了幾百畝的地菠蘿,鄧叔你來我們農場,是想做地菠蘿的生意?”
鄧世榮嗯了一聲,說道:“确實有這想法,你們農場的地菠蘿,都是直接跟供銷社簽訂的收購合同吧?”
小秦道:“是的,我們農場的貨,基本都是由供銷社收購的。”
鄧世榮問道:“那地菠蘿,供銷社給出的收購價格是多少,小秦你知道不?”
小秦道:“知道啊,供銷社的收購價是9分/斤。”這都是公開的信息,所以小秦說得沒有一點壓力。
鄧世榮聞言心中就有數了,其實這個價格跟他猜測的差不多。
接下來兩人一路閑聊,大概十來分鍾的時間,終于來到了東平農場。
下車後,都不用鄧世榮主動提,小秦就說道:“鄧叔,我帶你去找我們場長吧!”
鄧世榮也不客氣,說道:“好的,那就麻煩你了。”
小秦笑道:“這有什麽麻煩的。”
說着,小秦把單車停放好,便帶着鄧世榮來到了農場場長的辦公室。
小秦朝一個中年男人說道:“場長,這位是鄧叔,他是來找你談地菠蘿生意的。”
之前跟小秦聊天,鄧世榮已經知道了眼前這位場長的名字,便主動打招呼道:“馮場長,你好!”
馮場長站起來,跟鄧世榮握手的同時,嘴上也打招呼道:“鄧老闆你好!”
眼看雙方已經交流上了,小秦便說道:“場長,鄧叔,你們聊,我就先走了!”
鄧世榮向他道了聲謝,等他離開了,才開門見山的說道:“馮場長,我聽說你們農場種了不少地菠蘿,正好我也打算做這個生意,所以想來你們農場進些貨。”
馮場長問道:“鄧老闆,你打算進多少貨?”
鄧世榮不答反問道:“馮場長,我想問問,你們農場夏季的地菠蘿,産量大概有多少?”
地菠蘿是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的水果,但在春夏秋冬四季中,夏季的地菠蘿應該是産量最高口感最好的,所以鄧世榮直接問的夏季産量。
馮場長對于農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直接便脫口而出道:“夏季的話,地菠蘿的産量大概有1200噸左右吧!”
鄧世榮默默心算了一下,才說道:“馮場長,我知道供銷社給你們農場的收購價是9分/斤,我打算用1毛錢/斤的價格把你們農場明年夏季的地菠蘿全包了!”
雖說他跟周勝利三人商量的是明年先運30噸地菠蘿過去試水,但擁有系統空間的他不用這樣生搬硬套,直接把這1200噸左右的地菠蘿包圓了,丢進空間裏慢慢賣就是了。
這樣做的好處可就太多了,一旦在京城賣得紅火了,那随時可以補貨,不用來回折騰,反正這地菠蘿的保質期夠長,即便大量出現在京城市場也不用擔心有心人去查,這個跟龍眼是不一樣的。
而且,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1985年物價好像上漲了一波,在1984年大量進貨,也算是多節省一些成本了。
總之,有系統空間在,多進貨肯定是沒錯的。
馮場長聞言眼中一亮,别小看這區區1分錢,當數量高達1200噸的時候,差額就高達24000元了,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他當即拍闆道:“鄧老闆,如果你給這個收購價,那咱們随時可以簽合同。”
鄧世榮也是爽快的性子,說道:“馮場長,那擇日不如撞日,你讓人去準備合同吧!”
這對農場來說是好事,馮場長也不遲疑,直接就讓人準備好合同,經過一番商量,鄧世榮提前支付了三千塊錢的定金。
雙方簽好合同後,爲農場至少創收兩萬多的馮場長很高興,熱情的說道:“鄧老闆,我已經讓人準備好飯菜了,咱們一起過去吃個午飯,以後還請鄧老闆多多照顧咱們農場的生意。”
也不怪馮場長這麽熱情,畢竟這是八十年代初,個體戶的生意能做到像鄧世榮這麽大的,那真是他第一次見,這樣的能人有機會的話自然要好好結交。
鄧世榮同樣也想跟農場的場長拉近關系,往後幾年雙方估計還是有合作的,把關系處到位了,對于他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
因此,在雙方都有意結交之下,這頓午飯吃得是賓主盡歡。
飯後,鄧世榮便告辭道:“馮場長,那我就先走了,明年再見。”
馮場長道:“鄧老闆,你稍等一下,我派農場的司機開汽車送你回去。”
五個自治區辦農墾場,規模都非常大,包括汽車在内的各種車輛都有。
鄧世榮客氣道:“馮場長,這會不會太麻煩了?”
馮場長笑道:“這有什麽麻煩的,你現在也是我們農場的大客戶了,讓司機送你回去是應該的。”
鄧世榮聞言也不再推辭,笑着說道:“那就謝謝了!”
“不客氣,那咱們就明年再見。”
“嗯,明年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