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宸直面着這條俯沖而下的龍。
他不知道怎樣才能翻盤。
甚至在他心中最後的底牌，也在這黑龍的威勢之下變得支離破碎。他明白，即便是周先生現在出現在了天邊，自己的結局也已經無法改變。
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雖然不知道怎麽翻盤，但至少能夠站着死，死在戰場上，這正是一位戰士的歸宿。
冥冥之中，他腦海之中開始迅速的閃過自己的一生。
而最後這兩年不到的時間，毫無疑問是最精彩的。
自從記憶覺醒事件發生，自己成爲這個機構一員，最開始自己沖鋒陷陣去解決那些現在稀松平常但當時來看卻是詭異不已的事件，後來，自己開始招攬人手，成立總部外勤組，将李育這樣的年輕人找藍麾下……
時間過的多快，這個自己當時看好的苗子，現在已經成爲了第三組組長，擁有了強大的實力，甚至李育自己也有了他看好的下一代，而自己爲了保護這個苗子，能死在這裏，似乎也是得償所願。
在這最後的一瞬間，他腦海之中似乎閃過了很多畫面。
甚至不隻是他宋宸的記憶，還有他覺醒而來的，那名叫做唐順之的明代天才。
在這一刹那，宋宸突然間想起來了唐順之在彌留之際的執念。
祛除倭寇，還我大明江山一片淨土，讓我大明沿海百姓得以安居樂業……最終，唐順之是死在了清剿倭寇的船上。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我的故事，看來就到此爲止了。”
“如果唐順之真的是我的前世，那我宋宸這樣的死法，似乎也并不丢人啊。”
“我宋宸的名字，是否也能像是唐順之這般，在世人心中留下記憶？”
“或許不行……”
“宋宸算是什麽東西？”
他腦海之中閃爍過許多念頭：
“江川，希望我沒有白死。”
“你小子身上……擁有着無限可能。”
這麽想着，他本來屏住的呼吸，再次重新平緩的開始。似乎已經抛卻一切執念，已經可以平靜的面對自己的生死了。
他睜開眼，看着已經極爲接近的龍頭，距離自己也就隻有百米距離。
那壓迫感竟然如此之強。
“來！”
宋宸停滞的身體，終于動了起來。
他伸手一撈，将廢墟之中一柄長刀抓在手中。
這是自己人生之中斬出的最後一刀！
那長刀的刀刃開始震顫，嗡鳴聲不止，而刀鋒處也正以極速變的亮了起來，那刀勢在一瞬間變得極度圓融，似乎在這一方小天地之間，隻留有這麽一刀存在。這一刀威力之強，即便是在場其他刀客強者也不由得爲之心驚！
宋宸知道，無論自己如何拼命，這鴻溝一般的實力差距也一樣無法逾越……
但那沒關系。
刀勢已然凝于一點，七十載過往，将皆由這一刀斬出！
即便隻是蚍蜉撼樹，幸存者們也會記住這一刀的光彩！
哪怕這一刀終究無法影響結果……
也要向天空和神明發出來自于人類的不屈呐喊！
刀身震動嗡鳴，閉目養刀勢的宋宸，在這一刹那睜開了眼睛。
這一瞬間，光彩大放！
那種悲壯和凝聚全部氣勢于一點的決絕，被在場的所有人感知的清清楚楚，似乎那股意識透過了刀意傳達給了所有人。
有人不由得悲壯的驚呼出聲：“宋老！”
這一刹那，這一刀終于斬了出去，劈開了傾盆雨幕，劈開了空氣，直奔龍首而去！
敖崟當然看到了這一刀，它眼神之中寫上了幾分滿意。
似乎隻有這樣的刀，才能讓它提起興趣。
“很不錯……我欣賞你這樣的人類。”
“我會給你個痛快。”
說時遲那時快……
這似乎即将貫徹天地的刀光，在龍首上留下了一道傷痕，飙出了幾滴龍血。
但也僅此而已了。
巨龍龍首即将肆意而落，這沖擊絲毫不亞于隕石的沖撞，方圓十裏或許都會因此而化作廢墟。
可是就在這一刹那，它那雙巨大的豎瞳之中，卻是寫上了幾分驚恐。
他本來即将落地的龍頭，在距離地面僅有五十米的位置猛的轉移了方向，強大的慣性讓它無法停止去勢，龍首擡起，而龍身卻是在他們身後的地面上，犁出了一道極其恐怖的寬大溝壑！
轟隆！！
巨大的碰撞摩擦聲音傳來，黑龍再次騰空而起。
在場衆人原本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當他們錯愕的發現自己竟然毫發無損時，卻還有些吃驚。剛剛那龍身簡直像是一堵高速移動的黑牆，擦着他們的頭皮掠過了頭頂。這突然間的改變，讓他們絕處逢生，但……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就連做好赴死準備的宋宸，此時也都吃驚的瞪圓了眼睛。
在最後一刹那，他注意到了黑龍眼神的變化……
可是到底是什麽讓它放棄了原本的攻擊行動？
難道是周先生回來了？
不單單是在場的機構覺醒者們，就連仍然在龍首上的劉爍也懵了：“怎麽了？”
敖崟的聲音，在劉爍的腦海之中直接響起：“老夫險些死于此！”
劉爍瞳孔微微一縮，對于敖崟的說辭，顯得極爲吃驚。
人類之中竟然還有人能對敖崟造成緻命威脅？
敖崟再次回到天空，謹慎的看着那個剛剛斬出一刀的人類老者，巨大的瞳孔之中寫滿了謹慎。
而宋宸卻是不明所以。
他本來已經放棄思考的大腦，在此時立即再次開始運轉，瘋狂的思考着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
“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們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生機到底在哪？”
“它因爲什麽恐懼！？”
這樣的思考，很快因爲他背後的一道聲音而停止。
一道平靜的話語聲，似乎穿破了雨幕，穿透了空間，直達靈魂深處的在所有人腦海之中響起。
“畜牲。”
“還不快來領死？”
宋宸不再頂着大雨看向天空之中的蜿蜒龍身，而是立即回頭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僅僅是宋宸，所有人的視線都立即朝着宋宸背後看了過去。
在這一瞬間，他們感受到了一股無比強大的氣勢，猛從那邊爆發了開來。
那氣太過強大，竟是形成了一陣狂風，在頃刻之間将漫天的風雨席卷橫掃而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逼得不得不閉目躲閃。
而當他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
雨停了。
他們擡頭看向天空，一道身着黑色作戰服的身影，正攔在黑龍與地面之間，成了所有人目視的焦點。
“那是……江川！？”
艾哲吃驚的瞪圓了眼睛。
梁城也是微微張着嘴巴，滿臉的錯愕。
宋宸蒼老渾濁的眼球裏，寫滿了難以置信……剛剛那麽強大的氣勢，是從江川身上發出的？剛剛的幾分鍾時間裏，他到底都經曆了什麽？到底要怎樣才能有如此誇張的進步？
劉爍站在龍首上，震撼的看着江川，他心中的錯愕和震撼，比任何人都要更甚，眼神更是無比複雜。
他通過谶緯之術早已經判了江川死刑。
甚至解放了這條龍，就是爲了杜絕所有後患……但此時此刻，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這樣的變數，爲何從未在推演之中展示出來？
“伱……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他喃喃自語的說着。
但很快，劉爍就從最初的震驚之中擺脫了出來，他震撼複雜的眼神立即掃空了陰霾，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冷厲。劉爍立即向敖崟下達了指令：
“他就是江川！”
“殺了他！”
吼——！
龍吟聲貫徹天地！
此時此刻，這黑龍才發揮出了真正的實力，強大的威壓，壓的所有人都擡不起頭喘不上氣，但唯有傲立在天空之中的那道黑衣身影毫不在意。
黑龍張口，一道純白色泛着柔光的光球在他口中吐出，在漆黑的天空之中顯得像是生出了一輪皎月。無論是誰，哪怕隻是普通人，也能看出那龍珠一般光球上，擁有着超乎想象的毀滅威能。站的最近的劉爍更是感覺皮膚都在刺痛，而這樣的威能，當然讓劉爍安心了許多，很明顯，這顆“龍珠”落在地面，那便是毀天滅地。
在場之人，無一人能幸免。
他蓄積精神力，擴大了聲音，向江川發出了最後警告。
“我隻殺你一人！”
“江川！不要因爲你讓其他人付出生命！”
可這話也隻不過是說說罷了。
此時，那龍珠已經飛速向地面墜落。那顆光球上缭繞着玄而又玄的紋路，光球之内蘊含着的龐大能量，在光球落下時，不斷向外傾瀉，灼燒了雨水，帶着一道火光，向衆生砸落。
看着這樣的畫面，沒有人心中不是絕望的。
即便是江川突然間以此等姿态傲立于此，但是人們不曾知道江川到底擁有怎樣的實力，更何況，即便是再怎麽強大，又如何能擋住這般蘊含着毀滅威能的一擊！？
正當此時，衆人卻是在天地之間聽聞了一道冷哼聲。
所有人心中一驚。
“仰仗這畜牲，便能耀武揚威？”
此言一出，那帶着毀滅氣息的光球，竟然是憑空停住了。
衆人看着這一幕，無不震撼！
“不過一條黑龍而已……”
“也想斷我前路！？”
這聲音之中待着濤濤怒火，似乎是憤怒到了極點。
而那可散發着毀滅意味的光球，竟然是在一瞬之間消弭殆盡！本來将會引發恐怖毀滅的攻擊……江川竟然是連手都沒動一下，就将它煙消雲散了！？
艾哲震驚無比：“他還是川哥嗎？”
梁城吞咽一口：“不是川哥豈不是更吓人？”
艾哲點了點頭：“有……有道理。”
宋宸驚愕的擡頭看着天空，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誰才是被營救的那方。江川此時表現出來的力量，實在太強了。直到此時，宋宸才察覺出來，那席卷将雨停下的力量，竟然是江川的感知域！？
那是怎樣的實力！？
就在宋宸震驚無比的同時，黑龍和劉爍都已經懵了。
敖崟怎麽也沒有想通，自己的全力一擊到底是怎麽消失的？
當年劉伯溫給自己制住，也是借助九州龍脈，彙聚燕都，手握天子劍，才可堪一戰……那顆龍珠，便是劉伯溫也得全力躲閃，當年不知擊碎幾道山峰，可他怎麽就這麽将龍珠化解了！？
然而，在最初的震驚之後，敖崟更是被激發了兇性。
天空之中的陰雲仿佛更加厚重，有雷電在其中醞釀。
“吼——！”
雷電奔湧，甚至讓地面上的人們身上汗毛直立，感覺渾身一道道的酥麻，足以得見那天威之強！
龍的天賦能力，自然不是人類可以比拟的。可呼風喚雨掌控雷電，更是擁有近乎無盡的壽元……那雷電越發恐怖，竟是在雲層之中勾勒出了一道道電弧，那些雷光在朝着核心處凝聚，竟是由原本的藍色凝聚成了紫色……威力再上一個台階！
爲了直接秒殺江川，這借助天賦的自然之威，鈎動天雷的做法，自然是敖崟最爲強大的殺招！
無論他剛剛是怎麽做到的……
這一招，江川是不可能再擋的下來了！
“竟然還有更強的力量？”
“這龍的實力到底有沒有極限！？”
“江川還能怎麽應對！？”
人們紛紛将視線朝着江川的方向看了過去。
而就在這一刻，江川終于主動采取了動作。
衆人隻看到江川揮了揮手。
似乎什麽都沒有變化，但卻能夠感受到一股強悍至極的力量正噴薄而出！欲要貫穿天地！
頃刻之間，那雷雲之中，竟是被戳出了一片正方形的空洞……
轟！
一道透明的巨柱，橫插于天地之間！
衆人順着那雲層之中的正方形空洞看去，卻是能看到光線的折射，那捅穿了天的，竟像是一道巨大的水晶柱！！
轟！轟！轟！！
一道又一道的透明巨柱，将烏雲捅穿！
落日餘晖，正從破口處灑落，落向地面。
這畫面，竟然給人一種無比聖潔、無比宏大的感覺！
神靈不過如此！
那條如此不可一世的龍，它所有的手段，竟然都被江川所花化解！？人們眼見着那雲層之中孕育的雷電散去，眼見着那毫無花哨的強悍手段生效……
他們很清楚的看出來……江川仍然留有餘裕！
而此時，這烏雲似乎已經到了極限，又似乎是江川厭煩了再這樣一點點的驅散。
他粗暴的揮了揮手。
萬裏黑雲，在這揮手的頃刻之間驟散！
本來因爲黑雲遮天蔽日，像是夜晚一般的城市，在這一刹那間突然再次暴露在了陽光之下，蔚藍的天空豁然再現！這突兀無比的景色變化，讓人感覺到的是，令人窒息的強！
而那來自與黑龍與厚重陰雲的沉重壓抑感，也在這一揮手之下煙消雲散。
人們震撼的看向江川，卻見江川騰空而去，身影越飛越高，最終成了一個黑點，一直到了那黑龍面前。
在高空寒風之中，與那條龍、與劉爍對視。
劉爍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卻感覺如此陌生。
一個月來的打探，他做好了所有準備，他沒有任何輕視，但卻從來不曾想象，江川竟然還有這樣的底牌！？
“你到底是誰！？”
“我算了所有結果！你應該必死的！”
“你到底是誰！！！”
“你怎麽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劉爍的聲音些歇斯底裏。
謀劃許久，卻竟然還是要落敗……他不是不能接受失敗，隻是此時一切籌謀都被硬實力徹底碾壓，那種屈辱和不甘，讓劉爍的心底防線崩潰。
可江川隻是冷冷看着他，并未第一時間做出回應。
這樣冰冷的眼神，讓劉爍的瘋狂消散于風中，他眼底深處的瘋狂，很快變成了愕然。雖然沒有蔔卦沒有計算，但是劉爍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終局。
此時，江川的淡漠聲音，在劉爍的耳畔響起：
“螞蟻生翼，也想奔赴天穹？”
“看了三分大道，就覺得能穩操勝券？”
“劉爍。”
“該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