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川在夢境世界裏看到這巨大宮殿的時候，心中難免生出諸多想法。
而此時，他也同時感知到了在龍椅上端坐的石像，其上發出了無比令人驚歎的精神波動。
“這墓裏沒有棺椁……”
“看來安樂公主的确是死在了李隆基手裏。”
“隻不過是精神力離開了肉體，寄宿在了這石像上？”
仔細看看，江川也能感覺到，這石像的材質自然是非比尋常的。
不隻是安樂公主這石像的材質，這些在朝堂上群臣的石像，其實也與安樂公主石像的材質相仿，隻是在純度上可能沒有那麽高。
“也就是說，那些被控制的無面人，是這些石像裏寄宿的精神力被轉移到了人體上？”
這也和江川之前的推斷契合上了。
無面者和安樂公主主動降臨去控制鍾花花，果然不是一套路數。
而且因爲其他石像的材質良莠不齊，所以保存的記憶也不是很清晰……但到是都聽從安樂公主的指使。
江川飛速的觀察着周遭的一切，試圖找到可以逃離的契機。
他看到了很多。
比如說，那些站在四周也宛如石像一般的無面者。
再比如說，被其中一名無面者恭恭敬敬呈上的，自己的匕首。
看到匕首的時候，江川還愣了愣，沒想到她竟然把自己的匕首帶了過來。
但想來也再正常不過，既然安樂公主想要取代自己，那當然要繼承自己的一切，這匕首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物件。
正當江川看着這些的時候，鍾花花也已經落在了這大殿的地面上。
她在安樂公主控制下，緩步向江川走來，冰涼的手掌貼在了江川的腦門上。
江川在夢境世界之中覺得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不是在夢境世界之中了，他蘇醒了過來。
此時，江川故意做出了一副茫然的模樣，然後表情很快轉變爲了驚駭，繼而凝重。
安樂公主關注着江川的臉色，很是得意的問道：
“怎麽樣？江川。”
“本宮的陵寝，可算是還壯觀？”
江川早就驚訝過了一次，所以此時到是表現平平，他開口說道：
“有什麽意義？”
然而這話卻是沒有如江川所料的那樣，沒有激怒李裹兒。
她反而是很贊同江川的話，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沒有意義。”
“隻不過是虛幻的假象，再怎麽真實，終究不是真的。”
“沒關系。”
“馬上，我就能再次重回到人間。”
“江川，這還得多虧了你。”
“我會好好珍稀新人生的。”
“移魂之後，我就會用你的名字好好活下去。”
江川本來在地上被精神力束縛着的身體緩緩飄了起來。
安樂公主的視線，随着江川的身體逐漸升起而擡高，她嘴角的笑容也越發肆意。
“時辰馬上就要到了。”
“按照現在的計時方式……十二點。”
“正是好時候。”
江川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分鍾可活，他的精神力在束縛之下向外沖撞，但李裹兒包裹着他的精神力，就好像是一道無比堅固的繭，固若金湯。以他的精神力強度，根本無法突破束縛。
他也和安樂公主對視着，問道：“我有個問題。”
安樂公主似乎不在乎江川這麽明顯的拖延時間的想法，她微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問。”
江川疑惑：“鍾花花的覺醒記憶是你，控制她本來更輕松，伱爲什麽費盡心機選我？”
安樂公主聽到江川的話，愣了一下。
她很意外：“想到了花花的覺醒記憶是我了？”
“真聰明。”
“至于爲什麽選擇你……”
她嘴角的笑容逐漸收斂了下去，臉上的情緒有些複雜。
似乎是有些追憶，但更多的是嚴肅和不甘。
“因爲你的潛力巨大，因爲你的命格特殊……”
“當然，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個理由。”
“因爲你是男的。”
“……”
聽到這個理由，江川微微愣了一下。
江川正不解的時候，鍾花花的聲音裏帶着無盡的唏噓傳來：
“我明明已經掌握了朝堂，卻隻因爲女兒身不可坐上那張龍椅。”
她自嘲的笑了笑：
“賣官鬻爵，殺死父皇，清除異己……”
“最後不得不停下，隻是因爲這樣可笑的理由。”
她看着自己的石像，像是在給江川解釋，卻又更像是自語：
“如果我是男兒身，何至于如此惡名流于後世？”
“我做了那麽多事情，明明實際上掌握了那麽巨大的權利，卻隻因爲我是女人，無法成就最後一步？”
江川有些感覺可笑，這李裹兒是魔怔了。
他說道：“和是不是男人有什麽關系？”
“武則天可是稱帝了。”
聽到江川的話，李裹兒也是咬了咬嘴唇。
雖然是借着鍾花花做出了這樣的動作，卻也一樣顯得特别魅惑。
她開口說道：
“可韋後還壓在頭頂，即便将武則天換到我的位置上，她也做不到更好。”
“若我是男兒身，何須叫那李重茂繼位？”
江川嗤笑一聲：“大言不慚。”
聽到江川的笑聲，安樂公主并沒有再動怒，隻是有些唏噓的說道：
“你又知道什麽？”
“武則天能比我們強到哪裏去？又是放縱男寵、又是縱容酷吏……她就不禍亂朝綱了？”
“不過是那些史官的春秋筆法，隻要稱帝，這些事情又何須在意？”
江川想說些什麽，但是安樂公主沒有再給江川開口的機會。
安樂公主收回了看向自己石像的視線，她再次看向了江川。
“說那些何用？”
“武曌又如何？”
“到頭來她也沒有我眼前這樣的機會，重來一次的機會。”
“……”
“古來帝王皆求長生而不得，可今日，我李裹兒便要在千年後再走一遍人間。”
她說着擡起手來。
伴随着她擡起手臂的動作，那端坐龍椅的石像表面，開始有宛如光漿一般的物質流淌而出，緩緩飄起。
那些光漿流淌着，蜿蜒升起，比那些精神力光球的亮度要更高，但卻又更加柔和。
似乎有空靈的聲音在這巨大的殿堂之中響起，震蕩，朝着半空之中的江川盤桓而來。
這些宛如溪流河水一般蜿蜒的純粹精神力，宛如璀璨的星河，美到了極點。
它們照亮了這巨大殿堂的每一個角落，照亮了江川，也照亮了鍾花花的臉。
在這一刻，江川眼中的鍾花花，似乎又恢複到了那個純真内向的姑娘，她眼睛閃着光，看着自己，似乎是充滿了對于未來的期待。
期待或許是真的。
但江川明白，她現在不是鍾花花。
李裹兒在向往着未來的人生，她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而且經過她的計劃，在這個正逢着巨大變局的時代，她将會用江川這個名字飛速的成長，有朝一日會再次掌握巨大的權利，會達成她千年來的夙願。
“我很意外。”
“本來，還以爲你會拼命的掙紮呢……”
“但是能直白的面對消逝，迎來新的人生……”
“對于你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李裹兒說着，再次揚起手臂，那些純粹的光芒，開始向江川的大腦包裹了過去。
光球一顆顆的熄滅，大殿之中卻并未陷入黑暗。
安樂公主精神力所凝成的光漿纏繞着江川，同時也照亮了大殿。
此時，江川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跳動的極快。
以李裹兒此時包裹住江川的精神力密度，她當然能感知到江川的心跳。
但是她全然不在意，那精神力的光漿開始朝着江川腦海之中硬生生的擠了進去。
雖然江川在用精神力竭盡全力的抵抗，但李裹兒的精神力就好像是真正的鑽頭，在朝着他的精神海一寸寸的刺入。
靈魂深處傳來的劇痛，在江川的大腦裏瘋狂的翻滾。
就好像是有一根擀面杖在自己的大腦裏瘋狂攪拌、撕扯。
他的身體在不斷的痙攣抽搐，渾身肌肉不斷的戰栗，血管在皮膚之下凸起，但又瞬間止息。
江川能夠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的模糊，自己的精神海正在不斷的被侵蝕。
那些在外看來無比甯靜純粹的精神力，在湧入到了江川的精神海中之後，卻變得宛如最洶湧澎湃的河流，在一遍又一遍的沖刷着他的精神海，将屬于安樂公主的記憶和意志印入他的腦海之中……
光漿的最後一絲，完全沒入到了江川的大腦。
也代表着李裹兒将精神力完全注入到了江川的精神海中。
這一切平息的很快。
不知道這千年來李裹兒已經預演過多少次這樣的情景。
隻是幾個呼吸之間，一切就都已經塵埃落定。
當江川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龐大精神力還無法完全控制，他的瞳孔之中散出了絲絲縷縷的白光。
這外洩的光芒，在幾次眨眼之後就恢複了平靜。
他輕輕落在地面，喚出精神力，再次點亮了這大殿。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握了握，嘴角流露出了一抹驚喜的笑容。
“男人……是這樣的感覺嗎？”
他默默的自語了一句，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像是女孩在看自己新買的衣服一樣，他臉上寫滿了滿意。
他擡起頭，将視線投向了那些仍然沉默的無面者。
确認沒事之後，他又看了看跌倒癱軟在地面上的鍾花花。
他打定了主意，開始執行自己準備好的計劃。
江川扭頭轉身，邁步朝着地上的匕首走了過去。
他走的很慢，很僵硬，但很堅定。
他要爲自己的重生打造一個最爲盛大的登場，要迎來無數的歡呼，爲自己的日後鋪墊造勢。
他撿起了匕首，再走回到了鍾花花的身邊。
他深吸了一口氣，自語道：“花花，别怪我。”
刷！
匕首穿破了空氣，狠狠的朝着鍾花花的脖頸刺了過去。
但匕首在刺入那白皙脖頸之前，卻是突兀的停了下來。
他看向自己突然停下的手，臉上有些意外的神色。
還不等李裹兒思考什麽，便是身體一軟眼前一黑，癱倒在地。
李裹兒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還是在宮殿之中。
她很快看到了江川……也就是自己正握着匕首，倒在鍾花花身邊。
她皺了皺眉頭，有些意外，有些不解。
她擡起手，看到了一雙細粉柔嫩的手……
這是記憶之中，千年前自己的手。
看了看服飾，是在記憶之中最好看最雍容華貴的那套衣服。
此刻的自己……是千年以來自己記憶裏的形象。
她正愕然時，卻猛的察覺到了什麽。
李裹兒突兀回頭，看到了另外一個江川，正站在自己身後。
她眼神裏寫滿了茫然，回頭看了看那個倒在地上的身體，又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江川。
她似乎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很明顯的在思考，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答案。
江川看着她笑了笑：
“我還以爲你能算到一切……”
“看到你這樣的表情，我真是開心極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笑容收斂：
“李裹兒……”
“歡迎光臨寒舍。”
話音剛落。
他們腳下平穩的地面開始扭曲、震動，随後在頃刻之間崩碎！
這方世界的盡數歸于黑暗，同時，有一抹亮色在這無邊黑暗的盡頭亮起！
排山倒海的強悍精神力宛如潮汐在江川的靈魂深處翻滾，翻江倒海的朝着李裹兒而去！
在這獨屬于江川的夢境世界之中……仿佛天穹将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