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江川演技的讨論持續了一會,但很快就延伸向了别處。
林辭看着江川,突然間想到了什麽一樣,他開口說道:
“江川,我還是有一件事沒想明白。”
林辭問向江川:“當時你爲什麽決定要演這場戲?”
這個問題出現,幾個人的視線就都齊齊看向了江川。
當時事發突然,他們根本來不及細想,此時案子已經結束,這件事情就當然要問一問了。
此刻,艾哲卻是開口,替江川做出了回答:
“當然是因爲那個女孩啊?”
“難道不是嗎?”
江川點了點頭,表示的确如此。
艾哲哈哈一笑:“我就知道。”
他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了下去:“當時張博文試圖控制江川,但是沒有成功。”
“江川在那頓住的那一瞬間,進行了思考判斷,做出了将計就計的選擇。”
“這樣,即保護住了那女孩,又成功的擊殺了張博文……一舉兩得!”
艾哲說完,有些得意的看向衆人。
但他卻發現大家仍然處在思考之中,皺着眉頭看着江川,還在等待江川的回答。
艾哲有些疑惑:“怎麽?我的說法不對嗎?”
“當時這麽做,肯定是最穩健的選擇。”
“還有什麽問題?”
“張博文的手段不可知,而且他對江川發起精神控制,很明顯是對于我們的行動有些預料。”
“那這個女孩不就是張博文的擋箭牌?”
“在不清楚張博文是否還有底牌的情況瞎,當然是要已不擴大傷亡爲最優先選擇啊!”
這邏輯清晰,因果關系明确。
看起來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
艾哲說完,他琢磨了一下還是确認這一切都沒有問題,所以他又看向了林辭:
“林辭,你說你不明白……是哪裏不明白?”
林辭說道:“我最不明白的地方,是江川爲什麽對李依發起攻擊。”
聽到這番話,艾哲愣了一下,但他馬上就又說道:“當然是因爲被控制了啊!”
他說完這句話後,又馬上強調道:“他得假裝被控制才行不是嗎?”
“江川雖然沒有被控制,但他要做出那種行爲,才能讓張博文放松警惕,才能有接下來的營救行動。”
林辭點了點頭,說道:“沒錯。”
“但張博文這麽做的理由呢?”
聽到這個問題,艾哲一愣。
林辭補充說道:“假如出現在了張博文面前的,真是兩個平凡無比的普通電工,他就這麽輕松的殺一個?”
艾哲一愣,有些恍惚。
他突然間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漏洞,自己的視角裏始終錯漏了張博文的動機。
可就在他覺得這裏的确有問題的時候,艾哲又馬上找到了理由:
“當然是因爲張博文是命理學者!”
“因爲他的能力!他能算到了可能有危險不是嗎?”
“……”
“在知道可能有危險的情況下突然斷電。”
“突然出現在了自己門口的兩個陌生人……有所警惕才是正常的!”
林辭還想說什麽,但是江川打斷了他們的談話:“這些事情,等回去的路上再說吧。”
說完,嶽文拉開了面包車的車門。
他帶着那女孩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那女孩臉上滿是淚痕,現在還一抽一抽的,看上去難過至極。
衆人剛剛的讨論戛然而止。
嶽文開口說道:“這孩子的精神狀态可能會有問題,我們還是先帶她回醫療站,救治一段時間再說吧。”
女孩坐在了李依身邊。
她沉默着不說話。
李依仍然對此手足無措,她開口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琳琳。”
“會好起來的。”
這個叫許琳琳的小姑娘,擡起手臂抹了一把眼淚,點了點頭,但是身體因爲剛剛哭的太大勁,導緻仍然無法避免抽搐。
她問向李依:“姐姐……我們要去哪?”
“伱,你們……都……都是好人嗎?”
還不等李依開口,卻是江川接過了話來。
江川微笑着開口說道:
“當然都是好人。”
“你先乖乖的睡一會兒,我們很快就會到地方。”
“放心。”
“你馬上就能回到正常生活中了。”
許琳琳看着江川,沉默的點了點頭,沒有再開口。
雖然身體仍然在發抖,但是她卻是真的沒有再哭了,而且似乎是太過疲倦,她很快睡了過去。
而車内的衆人也都沒有再說話。
和剛剛的歡聲笑語不同,大家都沉默了下去。
艾哲在想着林辭到底感覺哪裏不對。
而林辭在想着江川到底發現了哪裏出現了問題。
李依覺得江川剛剛的打斷别有深意。
梁城滿臉不解。
就連嶽文都一臉凝重的沒有說話。
至于江川……
他已經确定了許多事情。
但這整個案件,目前隻剩下最後三個核心問題沒有解決。
他看着窗外青市的夜景,瞳孔之中始終倒映着霓虹燈的顔色,有些發白。
車子在沉默裏前進了大約半個多小時,路程還很長,可此時許琳琳醒了過來。
或者說她當然沒睡。
她沒有說話,也看着窗外的景色,沉默的思考着什麽。
許琳琳沒有再哭,身體也不再發抖,她看着窗外,有些失神。
車内始終沉默着,沉默到了半個小時之後,許琳琳終于打破了沉默。
她趴在車窗上,驚喜的說道:
“這裏!”
她指向窗外路邊的一處小區:
“我想起來了!”
“這裏是我家!”
她顯得很是開心,但是這開心馬上就消退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能……先不去醫院嗎?”
“我能回家看看嗎?”
嶽文通過後視鏡看向了江川。
江川點了點頭。
李依注意到了江川點頭,有些奇怪,但她還是問道:“你家在哪?”
她報出了一個很精确的地點:“重山華府,12号樓4單元1503。”
的确,面包車剛剛路過她提到的這個小區。
在許琳琳報出這個名字之後,嶽文找了個地方掉頭,進入了小區之中。
可小區的車子太多,根本沒有地方停。
嶽文說道:
“江川,你陪着這姑娘上樓看看吧。”
“我們在小區外面等你。”
許琳琳小聲的開口問道:“不是姐姐嗎?”
不等李依開口,江川就搶先開口說道:
“姐姐累了。”
“哥哥陪你吧。”
許琳琳很明顯有些抗拒,但最終還是選擇點頭。
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沒有選擇。
很快,車子開到了目的地樓下,隻有江川和許琳琳兩個人下了車。
他們兩個人一高一矮兩個人站在12号樓4單元的門口,他們兩個的身影被單元門内照出來的燈光拉的老長。
此時已經是晚上11點,整個小區之内靜谧無比,隻有身後面包車的引擎聲嗡嗡作響。
身後,嶽文降下車窗,向江川囑咐道:
“在小區外面等你。”
“快點,已經很晚了。”
江川回頭,然後點頭,然後目送着面包車駛離。
面包車駛離之後,許琳琳也走到了單元門門口,卻礙于身高,摸不到單元門上的按鍵。
江川抱起她來,看着許琳琳按下了單元防盜門的密碼。
兩人一起乘坐電梯,來到了15樓的樓道,她輕車熟路的找到了1503的房門,按下了指紋鎖,入戶門嗡的一聲開啓。
房間裏漆黑一片。
許琳琳打開燈,站在客廳裏,四處看着。
她的眼神裏流露出了很多情緒,很快又紅了眼眶。
而江川也沒閑着,他打量着眼前的這間兩居室,發現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桌椅闆凳上都蒙着一層灰。
随即,他的視線再次落在了許琳琳身上。
看着她打開了所有的燈,看着她的手指在桌子、竈台上的灰塵上留下痕迹,看着她坐在沙發上,躺在床上,走進衛生間,看着她偶爾會流露出一絲笑意。
看着她最後看向了自己。
許琳琳問向江川:“你爲什麽還不動手。”
江川說道:“我想看看你這個惡棍到底什麽時候不再裝了。”
許琳琳愣了一下,但馬上,她就眼神平靜的笑了笑:
“是啊。”
“确實很惡毒。”
“但我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聽到這話,江川眯了眯眼睛。
他腦海裏破碎的拼圖,又拼合上了一塊。
現在,他隻剩下了兩個問題。
但是這許琳琳和張博文所做的一切,整體脈絡都已經理清了。
而此時許琳琳卻是在停頓了一下之後,看着江川的眼神裏流露出了幾分好奇:
“你叫江川……沒錯吧?”
“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江川平靜的做出了回答:
“從一開始。”
……
小區門外。
幾個人都下了車。
嶽文剛剛點上一支煙抽上,艾哲就已經開始迫不及待的提問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女生不應該被送到治安署,送回她父母手裏嗎?”
“怎麽又要送到醫療站了?”
“她到底有什麽問題?嶽大哥,江川和你說了什麽?”
嶽文回答道:“我不知道。”
“江川隻是說讓我把她帶上車。”
“具體情況,你們還是等着問他吧。”
林辭也馬上開口:“剛剛江川後上車,就是去跟你說這件事嗎?”
嶽文點了點頭:“是的。”
梁城皺眉說道:“看來那個女孩的确有問題啊……”
艾哲百思不得其解,他抓了抓頭,有些抓狂的說道:
“到底哪裏有問題!?”
“江川到底怎麽看出來的?”
“他就不會看錯嗎?”
“剛剛在車上,我不是說過嗎?”
“張博文是總部評定的命理學者!”
“他算到了自己的卦象,他在和江川對峙的時候說過‘血光之災’!”
“他會操控江川對李依發起攻擊是有可能的!!”
“那個女孩如果有問題,爲什麽剛剛在車上沒有動作?”
“林辭你說說看,到底是啥意思!”
“我是真的想不通!”
剛剛這個被打斷的話題,再次被重新提及。
而林辭也想了起來那時候被江川打斷,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解釋。
他看着艾哲,嚴肅說道:
“你應該知道的。”
“……”
“卦者不可自算。”
聽到這話,艾哲猛的一怔。似乎有一道電光在腦海之中閃過。
“卦者不克自算……”
“别墅裏也沒有其他人……”
“那張博文說的血光之災……是……那女孩叫啥來着?是她給他算的!?”
“林辭……”
“你也早就看出來了?”
林辭思忖了片刻,然後說道:“我應該沒有江川發現的早。”
艾哲這才明白,爲什麽林辭會問江川那個問題。
爲什麽決定演這場戲?
爲什麽選擇對李依發起攻擊?
“如果江川知道那女孩有問題,那當時就根本沒必要演戲!?”
“張博文和那女孩狼狽爲奸!嶽大哥一槍崩了便是!”
“江川如果看出來,就沒道理對李依動手!”
“他到底爲什麽這麽做!?”
他看向了李依,而李依搖了搖頭。
按照這個思路,艾哲又發現了新的盲點:
“如果你和江川發現了那個女孩有問題,爲什麽一直不說?”
“還有……”
“既然江川甚至在你之前就開始懷疑那個女孩,那爲什麽殺了張博文之後,江川還是沒有動手?”
“他現在和那個女孩兒去樓上,又是幹嘛去了?”
“……”
“他到底在做什麽!?”
林辭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不說,是因爲江川沒說。”
他扭頭,看向了不遠處的那棟樓。
眯着眼睛說道:
“這些答案,都要等着江川做完他想做的事情……”
“我們才能得知所有真相了。”
衆人沉默良久。
可此時,梁城卻突然間察覺到了什麽,他看向了李依,問道:
“那女孩叫什麽名字來着?”
李依平靜的想開口,但是話到嘴邊卻又頓住了。
她皺了皺眉頭,然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我……忘記了。”
聽到這話,站在車邊的每一個人,包括嶽文,臉色都是齊齊一變。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對于那個小姑娘,他們就已經開始隻用代詞而不是姓名了。
而這才過去多長時間?
按照此前他們掌握到的情報,此時,他們心裏也都清楚會忘記這個名字的原因。
這是因爲,這那個女孩和他們之間的因果被斷掉了。
“難怪。”
“我們應該早點察覺到……”
林辭歎了口氣:
“爲什麽狙殺計劃之中會出現這個變數?”
“治安署的人怎麽可能會漏掉一個活人?”
“……”
“他們都忘了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