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扶軟不像是在回答司機,到更像是在回答自己。
等她出現在陸港歸面前時,又是一貫的從容淡然。
“軟軟,你今天怎麽提前過來了?”陸港歸嘴上這麽說,可看到扶軟還是很開心。
扶軟見他在寫字,便過去給他研墨,“爺爺今天心情看上去不錯,小明呢?”
“小明接他爺爺去了,應該快回來了。”陸港歸樂呵呵的把筆遞給扶軟,“來來來,你來寫,我好久都沒看你寫了。”
扶軟接過毛筆,看着眼前的白紙,落筆顯得很猶豫。
“随便寫寫就行,不用拘謹的。”陸港歸以爲她在遲疑不知道寫什麽,還鼓勵她。
扶軟想了想,最終還是寫下了那個字。
歉意的‘歉’。
毛筆在她的手中靈活而準确地落在宣紙的表面,墨色在紙上迅速擴散。
不僅字迹美觀,更重要的是有一種力量和能量在其中,讓人感到震撼和感動。
陸港歸眼裏頓時浮現贊許的神色,随後又好奇的問道,“怎麽想到寫這個字呢?”
扶軟放下手中的毛筆,垂眸溫聲開口,“想跟爺爺說聲對不起。”
陸港歸一怔,問,“怎麽了?”
扶軟沒作答,而是從自己帶來的包裏取出了那份檢測報告,親自遞到了陸港歸的手裏。
陸港歸看着那份報告,滿臉疑惑。
他遲疑了兩秒才接過,皺着眉頭翻看起那份檢測報告來。
越往下看,臉色便逐漸沉冷。
他甚至沒有看到最後,或者說是沒有勇氣看到最後。
明明經曆過那麽多的大風大浪,卻還是扛不住這份報告帶來的打擊。
他攥緊手中的那份檢測報告,暗沉着聲音問道,“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挺早的,你知道的,我嗅覺一向靈敏,第一次就感覺到不對,但又不太确定,所以先讓你換了茶葉,又定期給你做測量,才發現這裏面的确是有問題的,雖然很微量,但日積月累,也就對你的身體産生了影響。”
房間陷入片刻的死寂,過了好一會兒,陸港歸才說道,“軟軟,我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回去吧。”
扶軟應承,“好。”
她知道這個真相很殘忍,即使是面對過大風大浪的陸港歸,也需要時間才能消化。
可她才剛轉身,就聽見背後一聲噗的一聲,随後便是重物跌落的聲音。
等扶軟轉身時,陸港歸已經倒在了地上。
他面前的地毯上,有着一大片的血迹。
“爺爺……”扶軟慌亂叫道。
可陸港歸已然沒有了意識。
……
搶救室外的氣壓格外的低,現場更是安靜得仿佛掉根針都能聽見。
扶軟坐在等候椅上,不安的擰着自己的手指。
盡管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可隻有她自己知道,擰着手指的力道有多重。
走廊盡頭響起陣陣淩亂的腳步聲,随後她聽見了孫雪薇的聲音,“爸怎麽樣了?”
“爺爺怎麽樣了?”
還有陸州臣。
小明跟兩人說着情況,“還在搶救,具體情況還不得而知。”
老明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太太。”
孫雪薇顧不上回應老明,疾步走了過來站在扶軟面前。
她叫她,“扶軟。”
扶軟擡眸往她看去。
孫雪薇擡手就甩了扶軟一巴掌。
她的臉被力道打得偏向了一旁。
臉上迅速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可她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孫雪薇迅速指控扶軟,“如果老爺子有什麽事,我不會放過你的!”
小明試圖解釋,“太太,你可能誤會了……”
“誤會什麽?爺爺出事時,隻有她在,肯定是她說了什麽把爺爺氣到了。”陸州臣也一口咬定是扶軟的責任。
面對指責,扶軟沒有争辯,更沒有解釋。
爺爺倒下,的确有她的責任,所以她沒有立場爲自己辯駁。
“扶軟,你最好祈禱老爺子沒事,否則我們陸家不會放過你的!”孫雪薇惡狠狠的罵道。
扶軟低着頭,沒有回應。
她看着自己白得沒有血色的指尖,腦子裏轟轟鳴鳴的,吵得她好痛。
陸厲臣也匆匆趕來。
他人才剛到,孫雪薇就跟他說道,“是扶軟把老爺子氣病倒了,老大,老爺子平時最疼你,你可得爲你爺爺讨回這個公道。”
“等爺爺出來再說。”陸厲臣隻道。
沒多會兒,有一聲從搶救室出來,一群人迅速圍了過去。
隻有扶軟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情況怎麽樣了?”衆人七嘴八舌的問着。
醫生連連擡手,示意他們安靜後,這才凝重的說道,“陸老爺子的情況很不樂觀,家屬都做好心理準備吧。”
扶軟喉頭有些滾熱,像是有什麽東西要溢出來。
她努力忍着,把那一股滾熱的東西咽了回去。
等醫生走之後,孫雪薇立即說道,“你爸和書禾都在飛機上了,今晚基本都能趕到,對了,老四呢?都這個時候了,他人去哪兒了?”
她話音剛落下,陸硯臣就匆匆趕到。
“你還知道來啊?”孫雪薇開口就是教訓。
陸硯臣沒理會她,視線看了一眼一旁低着頭的扶軟,随後看向陸厲臣,“爺爺怎麽樣了?”
“醫生說很不樂觀。”陸厲臣轉達了醫生剛剛的話。
陸硯臣眸色一沉,往扶軟走了去,“軟軟。”
扶軟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低着頭。
“軟軟?”陸硯臣又出聲叫道。
孫雪薇冷諷道,“現在知道沒臉見人了?你把你爺爺氣到病重,你可真能耐,你這樣和殺人兇手有什麽區别?你就是殺人兇手!”
她剛指責完,陸硯臣回頭看了孫雪薇一眼。
那一眼,全是藏不住的殺氣。
孫雪薇被吓住,下意識的退了半步。
“軟軟。”陸硯臣握住她冰冷的手,聲音低沉溫軟,跟哄似得,“你還好嗎?”
大概是感覺到了手上傳來的溫度,扶軟沒有焦距的眼睛終于漸漸清明起來,她微微擡眸看向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他。
張了張嘴,想叫他的名字。
可一開口,就有血迹從嘴角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