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些事情不需要趙原事必躬親,秦怡可以幫自己承擔很多事情。
但趙原還是親力親爲。
主要是人情世故,趙原要考慮周全。
老太太看到趙原時時刻刻陪着自己,心情也沒那麽焦慮,趙原的手術水平多高,她并不知道,但與趙原接觸,讓她覺得很舒服,有種認識多年的感覺。
張欽墨感歎,“師父好像對付老年女病人有一手。”
秦怡打趣,“老大是對女病人都有一手,不分男女老少。”
“手術定在明天下午三點,預計手術時間三個小時。”趙原最終将時間定下來,這個決定放在很多外科醫生看來并不合理,因爲病人的體征沒有達到最佳。
但趙原覺得病人的多處器官處于崩潰邊緣,等待下去,身體指标可能會達到很不錯的狀态,但也有可能徹底崩盤。
不過,趙原做出決定,沒有人會質疑。
他是當今全球最頂尖的外科醫生。
質疑他就是在質疑權威。
趙原回到酒店,做了個伸展動作,後背有點不舒服,應該是腰肌勞損所緻。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模拟手術方案。
盡管之前的個人巡診手術,他用機器人做的中央型肺癌切除術,在大家眼中已經足夠完美,但複盤之後,還是有些瑕疵。
在閉關的那段時間,有些地方始終困擾自己,在直播的時候有所突破,但距離最完美,還差了點意思。
每次手術,都得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去完成才行。
醫生水平越高,考慮的問題也就越多。
每一個邏輯上無法徹底解決的問題,都有可能出現很罕見的情況,導緻患者病情進一步惡化,甚至會導緻手術失敗。
門鈴聲響起,趙原走過去開門,張欽墨站在門口,表情有些慌張。
“師父,我和秦主任在外面吃飯,好像被人跟蹤了。”
趙原走到門口,走廊盡處,有穿着黑色西裝的人,朝自己這邊望了過來。
“不是錯覺,是真的。”趙原将張欽墨領到房間,無奈苦笑。
“我們被人挾持了?”張欽墨滿臉不解。
“換個角度思考,他們在保護我們。擔心我們在做手術之前,出現安全問題,影響手術。”趙原與張欽墨耐心解釋。
張欽墨歎氣,“沒想到做個手術,還要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太不容易了。”
趙原啞然失笑,“你是不是後悔了?不過現在可沒有後悔藥,想要回國,那也得等這台手術做完才可以。”
張欽墨愣了一下,“我才不後悔呢?跟拍電影一樣,多刺激啊!咱們這叫做什麽?超級醫生勇闖歐洲?對了,我們給你打包了點吃的東西,還熱乎着,你趕緊嘗嘗。”
趙原見張欽墨如此放松,心情也變得釋然,打開打包盒,有烤牛排和面包,他吃了一塊牛排,覺得焦香裏嫩,不禁贊不絕口,“這味道挺不錯。”
張欽墨笑着說,“那是當然,我在這邊進修的時候,就想着等有一天,也能讓你嘗嘗這家的牛排。”
話音剛落,張欽墨的面色變得通紅,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點暧昧了。
趙原感覺到張欽墨的變化,緩和氣氛,“你這個徒弟沒白收,談戀愛的時候也能想到我,讓我挺感動的。”
張欽墨起身告辭,“你繼續吃吧,我回房間了。”
等張欽墨離開之後,趙原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台手術沒那麽簡單,壓力并不是來自疾病,而是來自病人的家庭背景。
盡管對方沒有用槍盯着你的腰窩逼着你做手術,但實際情況更加兇險。
倘若手術失敗,不僅自己别想活着前往下一站,自己的團隊成員也将受到牽連。
表面越是風平浪靜,内在越是波濤洶湧。
休整一日,終于到了手術時間。
除了趙原和他的團隊之外,手術室裏還多了西汀。
西汀在旁邊一方面是監督,另一方面也是随時接手。
手術台上,老太太看上去有些緊張。
趙原與老太太說道,“不要太擔心,睡一覺就好了。”
老太太苦笑,“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小兒子。他爲何面對死亡一點也不害怕。”
趙原知道老太太的小兒子患有嚴重的抑郁症,在四十四歲的時候上吊自殺,“對他來說,死亡是解脫。但對你來說,顯然這個世界還有你很多牽挂的東西。據說你的孫子即将要當父親了。”
老太太的眼中突然多了一道光,“我得看着他平安出生。”
對海默斯家族來說,子嗣繁衍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爲了确保血緣的純正,家族還依然采取内部聯姻,爲此海默斯家族出現好幾個沒有生育能力的繼承人,所以家族晚輩有了好消息,對老太太是很好的鼓勵。
爲什麽古代家裏有老人得了重病,要趕緊給晚輩結婚,有沖喜一說,良好的情緒對病人會有正向激勵作用。
手術開始,趙原操作機器人。
其他人的視角不一樣,天睿已經具備裸眼3D顯示功能。
病竈位置、内部血管組織結構一覽無餘。
三支機械臂安裝上宛如細長蛇形的工具探頭,通過肋下一根通道、一個三四厘米的小切口進入胸腔。
遊刃有餘。
西汀的眉頭緊皺,因爲他發現很多管子都沒有插在病人的身上,這難道不會出現問題嗎?
要知道患者處于自主呼吸麻醉下,縱隔會随着呼吸進行擺動,進而對血管分離技術要求更高。
很快,他明白爲何趙原那麽自信!
機器人具有獨特的靈活性和精準性,快速完成精細遊離、切割、取出等步驟,減少了對肺髒的牽拉和翻動,進而減輕對髒器的損傷。
西汀像是雕塑一樣站在手術台前,從機器人第一次揮舞器械開始,沉浸式觀察每個細節。
他對自己的基本功很自信,但再好的基本功面對機器人的精準與敏銳,都難以相媲美。
他此刻的心情宛如當年圍棋第一人與人工智能在棋盤交鋒。
心有不甘,卻又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