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術式都是如此，做得越多，越有經驗。
至于筷子手法已經随心所欲。
這個術式放在神經外科醫生眼中像是獨孤九劍那種神奇的功法。
什麽器械用哪幾根手指，什麽操作需要什麽樣的力度，因爲足夠熟練，所以看上去有種奇妙之感。
硬馬硬橋的真功夫，來不得一點虛假。
病人的年齡大，器官自糾能力不足，操作空間狹小，諸多困難在趙原的面前似乎不是問題。
“催醒。”到了手術中期，趙原需要讓患者醒來。
接下來的操作需要看患者的神經功能。
切除腫瘤是一方面，關鍵不能導緻神經功能損失。
一部分腫瘤侵犯到語言功能區。
老太太緩緩睜開了眼睛，想起自己在做手術，入目處是穿着手術服的醫生。
盡管術前已經告知她，會在手術中将她喚醒，但她一開始還是有些緊張。
不過，伴随着熟悉的旋律，老太太逐漸放松，并開始跟着旋律唱歌。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趙原最擔心手術會造成語言功能區損傷。
剛才的操作十分驚險，随着老太太能唱出曲子，趙原的心情逐漸放松。
放在很多醫生眼中，發生的一幕極爲奇怪，但經驗豐富的神經外科醫生眼中看，術中喚醒，并非什麽怪事。
隻是大家對趙原的手術效率感到吃驚。
不僅快，而且損傷很小。
術中喚醒采用的麻醉劑爲丙泊酚組合瑞芬太尼。
丙泊酚TCI效應室靶濃度達到2.5~3mg/ml；
瑞芬太尼輸注速度降爲0.15~0.2mg·kg-1·min-1。
患者便會醒來。
喚醒之前，要做頭皮神經阻滞及手術切口浸潤麻醉，通常将75~150 mg羅哌卡因或75~150 mg左旋布比卡因，加利多卡因200~400 mg，稀釋至40~80 ml，再加用腎上腺素。
此處比較關鍵，需要讓患者雖然意識清醒，感覺不到手術創傷引起的疼痛。
這些數據都是一次次嘗試取得的成果。
當然，根據不同的患者，麻醉醫生會調整其中的細節。
比如青壯年和小孩、老人，劑量肯定是不一樣的。
喚醒期間，還要監測心電圖、血壓、脈搏氧飽和度、呼吸頻率、呼氣末CO2濃度。
通過尿量監測，判斷患者麻醉深度。
等老太太唱完了一遍，趙原一邊操作手中的器械，一邊輕聲叮囑，“再唱一遍！”
助手重新将旋律放出，老太太又繼續唱了起來。
又唱了兩遍，熟悉的開頭旋律再次播放。
老太太終于忍不住，“醫生，我不想唱了。”
江靜安撫道，“阿姨，是爲您好。唱歌會讓你更加放松。聽話！”
“蒼茫的天涯我的愛。”
老太太無奈，隻能繼續又唱一遍。
看到手術室内的一幕，觀摩區的醫生們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病情如此嚴重，沒想到過程并非想象中那麽枯燥，多了一些幽默元素。
程教授面色嚴肅，趙原的手術一如既往具有很高的觀賞性。
每台手術都有不一樣的感覺。
千人千面，不同的病人盡管病情相同，但手術做起來應當要有區别。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
爲何拍小電影的知名女主角很多，但如雷貫耳的男主角卻就那麽幾個。
小電影的對手戲大差不差，爲什麽導演還願意請他們。
關鍵在于這些男主角都是實力派。
每部戲的露臉時間雖然極少，但能在不同的場景對不同的女主角，通過自己的演技，給影迷展現出不一樣的感覺。
病人的狀态不錯，說明手術始終在可控範圍内，間接證明趙原的能力。
“蒼茫的天涯我的愛。”
這一次老太太隻唱了開頭的幾句，在麻醉藥物的效果下進入沉睡狀态。
侵犯語言功能神經的腫瘤順利被切除。
沒有傷害到功能，意味着這是一台完美手術。
接下來的手術風險系數沒有那麽大，不需要病人處于清醒狀态。
趙原深吸一口氣，将最後一塊腫瘤組織取出來，朝江靜輕輕颔首。
江靜配合默契，取代趙原的位置，接管下面的手術。
觀摩區的醫生們心知肚明，手術到了這個環節，已經進入收尾階段。
生命體征一直保持穩定。
病人術中喚醒意識清醒，不僅語言功能無恙，對四肢的控制也表現自如。
手術盡管很順利，但還是耗時四小時才結束。
程教授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手術室。
雖然他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但在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程教授對趙原的重視。
當江靜做完收尾，程教授才離開手術室。
他内心對趙原充滿欣賞，倘若自己的恩師健在，一定會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充滿欣賞與栽培之心。
趙原洗完澡走出手術室。
汪思齊、尹雪還有其他親屬在走廊上等待許久。
手術結果他們已經知道了。
不過，趙原還是跟他們再次說明情況。
自己作爲主刀醫生說的話更有說服力。
“老太太的手術不錯，手術之前最擔心她再也說不了話，運氣不錯，不僅不會影響她的語言行爲，而且她還能唱最愛的最炫民族風，都在調子上。”
“趙院長，太感激你了。”尹雪連忙說道。
趙原淡淡一笑，“尹姐，您是我嫂子的好朋友，說這個話太客氣了。”
尹雪知道欠了陳彤人情，微笑道，“是啊，多虧了陳彤。我會好好謝謝她，但最需要感謝的人一定是你。”
不遠處程教授朝趙原招手，趙原跟尹雪汪思齊道别，臨别前朝尹靜點頭緻意。
尹雪看到這個細節，沖着侄女兒眨了眨眼。
開朗外向的尹靜鬧了個大紅臉。
尹靜雖然從小跟自己特别好，經常住在自己家，但婆婆手術這種事情，尹靜可以不出面。
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裏，尹雪心知肚明，跟趙原有關聯。
看得出來，侄女對趙原有了好感。
但趙原對尹靜的态度沒有明顯的親近。
尹雪撥通陳彤的電話，“彤，謝謝你啊，我婆婆的手術很成功。唉，沒想到趙原的面子那麽大，程教授全程站台。”
陳彤感慨道，“想請他跨院做手術真的很難。”
尹雪道，“關于手術費用……”
陳彤微笑，“急什麽？難道我還怕你會反悔不成？”
挂斷電話，陳彤摸了摸下巴，考慮該怎麽将她與尹雪的私下約定，與趙原和吳海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