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的傷勢在頭部，鮮血淋漓。
病人與朋友在一起吃飯，聊到了争議話題，酒精上頭，雙方大打出手。
對方拿啤酒瓶朝病人的頭上來了一下。
病人當場失禁……
急診最怕遇到失禁的患者。
其他治療組可以處理一般性的顱腦損傷，像這麽嚴重的患者，就要申請多科室聯動了。
不過，謝長天琢磨着先交給治療八組，讓趙原練兵。
趙原做了個詳細檢查，然後吩咐護士推病人去做四項檢查。
他的态度明确，八組可以做這台手術。
“顱腦嚴重損傷，難度不是一般大，生死由天，患者能活着到醫院運氣就不錯了。”孫良感慨道。
“像這種病，很有可能死在手術台上。救下來，可能也成植物人了。”秦怡闆着面孔，沉聲道。
秦怡是那種直來直去的性格。
這話得虧沒當着病人家屬的面說。
否則，病人家屬必然直接崩潰。
趙原做檢查的功夫，一群人湧入急診中心，包括一起吃飯的朋友，還有病人的家屬，以及傷人者的家屬。
“醫生，請問還有得救嗎？”一個女人攔住了江靜，眼睛通紅。
“我沒法給你準确的回答，肯定要先進行搶救。”江靜暗自歎息。
他初到急診外科，不太習慣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覺。
胸心外科，醫生和病人家屬接觸的機會并不多。
急診科往往出現醫生和病人家屬同時在場，醫生不僅要觀察患者的病情，還要學會避免受到家屬的幹擾。
“醫生，還請你務必要治好我老公。如果他出事了，我們家就徹底完了。”另外一個女子突然沖向江靜。
江靜有點懵……
張欽墨觀察到這個細節，在旁邊提醒江靜，“一個是病人的妻子，一個是傷人者的妻子。”
江靜恍然大悟。
兩個女人互相對視一眼，開始唇槍舌戰。
“平時稱兄道弟，幹什麽下這麽狠的手？”
“我老公那是正當防衛。是你老公先動手的。”
“他推搡了一下而已。你老公可是砸啤酒瓶。”
“推搡？我怎麽聽說，他先掄椅子的。”
“你個狐狸精，滿口胡言亂語。”
“說誰狐狸精呢？你才騷呢，小區誰不知道你穿紅色褲衩。窗口陽台每天挂三條，風一吹，跟旗幟一樣，迎風招展。”
“我愛穿什麽顔色，那是我的自由。怎麽着也比你公太爺扒灰來得好。”
婦人之間的戰鬥，雖然不像男人之間那樣飙血，但極爲刺耳，進攻性極強。
急診外科病人形形色色，幾個心梗的患者捂着胸口，面色變得慘白。
趙原朝那兩個女人看了一眼，叮囑孫良，“将她倆分開。”
孫良走過去，不知說了什麽，兩個女人瞬間啞火，随後摸摸抹淚，沒心思大聲鬥嘴，連哭聲都是壓抑的。
秦怡不解，“孫醫生，你說了什麽，這麽快就成功止戰了。”
孫良得意一笑，“我說，病人不行了，趕緊跟殡儀館聯系。病人的妻子被吓了一跳，那傷人者的妻子也意識到嚴重性。如果病人死了，他丈夫就是殺人犯，不判死刑，也得把牢底坐穿。一個成寡婦，一個成活寡婦。兩人都沒心思胡鬧了。”
秦怡哭笑不得，“你也是夠缺德的！”
孫良搖頭感歎，“我隻是實話實說而已。病人的情況十分嚴重，幸虧随車醫生處理得不錯。不然，在救護車上可能就沒氣兒了。”
秦怡皺眉，“能救活嗎？”
孫良朝趙原的方向努了努嘴，“問題不大！畢竟咱們有一個零死亡案例的大神呢。”
秦怡聽别人說過，趙原目前的救治成功率達到了驚人的百分之百。
别提在急診外科了，就是在普外科，誰也不能保證手術成功率百分之百。
能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功率，已經是不錯的數據了。
當然，很多人都覺得趙原之所以能有這麽恐怖的成功率，跟他剛開始工作，手術數量及難度不大有關。
不過，趙原才開始工作，參與的四級手術可不少，沒有失敗案例，是一個值得欽佩的數據。
而且，秦怡剛才跟趙原做過一台手術，已經感受到趙原強大的控場能力。
盡管嘴上罵着，但傷人者的妻子還是去窗口繳費。
雖說打架雙方都有問題，但于情于理還是受傷者略值得同情。
治療組做好準備。
趙原跟衆人講了大緻思路。
江靜深吸一口氣，盡管自己的基本功紮實，但涉及到腦外的手術，基本沒怎麽做過。
不過，他滿是期待。
加入治療八組不就是帶着這個目的嗎？
他要嘗試多個領域，将自己變成一個多面手。
手術開始。
趙原吩咐江靜備皮。
江靜将剝皮刀用的賊溜。
急診手術來不及等醫院專業的剃頭師抵達，孫良負責給患者剃發。
患者的頭部雖然止血，但剃發還得注意，要避開傷口。
孫良的手藝不錯。
很快患者的腦袋變成了一顆光溜溜的鹵蛋。
外面又開始聚集觀摩手術的人。
一部分人是來看手術的，還有一部分是來看趙原的。
趙原沒那麽多想法，精神高度集中。
顱腦損傷在急診外科不少見，極爲可怕。
最兇險的是内部緻殘。
大腦組織和外界有一層堅韌的外膜，當血管破裂的時候，血液爆發，沒法沖出腦膜，便會變成液體利刃。
大腦組織十分脆弱，血液沖擊到哪裏，哪裏就會崩塌。
這種毀滅是器質性的，換而言之，無法修補。
皮膚缺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依然可以再生。
腦仁被缺了芝麻粒大小的一塊，極可能損失一個重要的功能。
比如管理海綿體的部分被損壞了，那麽以後你就隻能成爲一個無欲無求，望鳥興歎的廢物了。
趙原開顱的速度，跟夏天那水果刀給西瓜開窗，看裏面熟不熟，沒什麽區别。
江靜回想自己大學時期觀摩腦外手術。
當時主刀醫生的手藝可比不上趙原。
那厮感覺像是在砸核桃。
與趙原飄逸靈巧的風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注意患者的生命體征。”趙原從白露手裏接過穿刺針。
他的動作很輕柔，這個時候千萬要穩，碰到什麽地方，可能就會讓患者失去某個功能。
江靜感歎趙原的穩健，穿刺針沒有絲毫地抖動，手術台下需要花費多少功夫，才能練到這種程度？
“不愧是心外高手。做腦外手術一樣厲害。”
趙原吩咐麻醉醫生，“穩定患者血壓，要準備抽血了。”
麻醉醫生點頭，開始操作。
抽吸，血液從穿刺針被吸了出來。
趙原時刻在觀察生命體征，慶幸地說：“不幸中的萬幸，根據生命體征，沒有損傷到腦組織。”
伴随着手術深入，沒人聊天了，都在各司其職。
江靜喜歡這種氣氛。
沒有雜質，專注而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