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擁有很多缺點的孫醫生,趙原看久了也就習慣,至于無傷大雅的缺點也會被忽略不見。
趙原與孫良一同前往門診。
剛坐下,與孫良同期進來的兩個住院醫,在小群曬了一下工資到帳信息。
孫良掃了一眼數額,立即找到滿足感。
自己的工資竟然是兩人的兩倍多。
以前孫良可是幾人中的吊車尾。
見孫良沒有曬自己的薪資,同期都以爲孫良是因爲工資太低,不好意思曬。
還一個勁地安慰他,不要放在心上。
孫良暗锉锉地樂開了花。
他是有城府的。
暴富的快樂自己知道便好了。
孫良現在一年住院醫的工資已經快追上四五年住院醫的工資,如果被别人知道,肯定要刨根問底去查原因。
屆時知道自己跟着趙原蹭手術,必然會引起本人的觊觎。
所謂悶聲大發财。
工資飛漲的快樂,自己知道就足矣。
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到時候有人跟自己競争就不好了。
“醫生呢,趕緊做手術!”
來了一個渾身都是血的工人,胳膊被鋼筋穿透,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水濡濕。
不過,趙原沒有慌張。
像這種外傷看起來特别吓人,遠沒有那些暗傷緻命。
趙原給他迅速做了檢查。
不幸中的萬幸,沒有傷及髒腑。
但,鋼筋傷了肌肉和血管,取鋼筋的難度比較大,以孫良的水平,會比較吃力。
趙原趕緊帶着他到治療室處理。
孫良繼續留在門診接待患者。
下一個患者,年齡不到三十,走路艱難,在母親的摻扶下走入診室。
趙原不在,接診任務就落在孫良的身上。
“醫生,我兒子幾年前就開始走路出現問題。跑了很多醫院,吃了很多藥都沒用。”患者二十五歲,她的母親五十歲不到,但滿頭白發,臉上布滿皺紋。
孫良檢查患者的雙腿,存在嚴重畸形,他走路才會顯得笨重。
“這裏是急診外科,這個病應該要轉骨科手術治療。”
“請問,我兒子的病該怎麽治?之前跑了兩家醫院,都說要鋸腿,是真的嗎?”病人的母親滿臉擔憂地問道。
孫良将之前的病例和拍過的片子拿在燈光下研究一番。
許久,他遺憾地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沒有直說存在鋸腿的可能。
孫良看似面無表情,其實是硬裝出來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誰能泯滅人性,沒有恻隐之心?
“情況很嚴重。等骨科的醫生給治療建議吧!”
“謝謝醫生!”母親扶着兒子起身。
趙原已經結束治療。
恰好在兩人離去的時候,走入房間。
孫良連忙朝趙原招手,“你來看下這個病人。我拿不太準,是否要鋸腿?”
趙原走到病人身邊,先是檢查他的腿部,用手指叩打關節等敏感部位,再讓患者掀開上衣,觀察病人的背部。
最後,趙原拿起之前其他醫院檢查的材料,印證他的推測。
“要挂神經外科的号。”
孫良有些驚訝,低聲問,“不應該是骨科嗎?”
“神經外科?難道我兒子精神有問題?”病人家屬對醫院科室并不了解。
“神經外科研究人體神經系統,如腦、脊髓和周圍神經系統,跟精神病無關。”趙原耐心解釋。
趙原朝孫良搖了搖頭,繼續安撫病人,“放心吧,沒想象中那麽嚴重,不至于要鋸腿。不過,脊髓異常導緻的栓系綜合征,依然要做手術治療。”
孫良再也坐不住了,“脊髓異常?你是怎麽發現的?”
趙原掀開病人的上衣,指着他的後背,“看看這裏!”
隻見腰椎位置有一戳小黑毛非常刺眼。
孫良恍然大悟,“哎呀,是我的疏忽!”
他此時懊惱不已。
不是趙原及時出現提醒,病人就去骨科挂号,白跑一趟。
倘若骨科醫生沒有篩查出來,病人被鋸掉雙腿,更是嚴重的醫療事故。
趙原語氣略有些遺憾,“其實脊髓栓系綜合征在病人很小的時候就會有症狀,爲什麽拖到現在才治?因爲沒有盡快介入治療,腿部發生嚴重的畸形,即使手術成功,糾正腿部畸形也遲了。”
病人家屬哽咽道:“我們不懂啊,醫生說他腿有問題,開了很多藥,我們花了很多錢。前段時間,他連走路都走不了。”
這是遇到庸醫了!
“醫生說得到大醫院來檢查,所以我們專門來天華挂号。專家号特别難挂,一個号找黃牛要好幾千,有病友提醒我們,可以挂急診,運氣好能有床位直接住院。”
病人家屬的眼神除了疲憊還有絕望。
氣氛有些凝固。
趙原跟孫良使了使眼色。
孫良領悟趙原傳達的意思,掏出手機撥打電話,詢問神經外科那邊的病房情況。
天華醫院的病床非常緊俏,盡管這幾年一直在打擊黃牛,但依然還是存在一床難求的情況。
正如那個懂行的病友所言,會預留一部分床位給其他科室轉入病人。
主任級醫生可以通過自己的資曆和關系,能夠幫病人申請到這個資格。
但是,低年資的住院醫申請不僅容易被駁回,還容易挨罵。
眼前的病人因爲長期錯誤治療,導緻病情極其嚴重。
不過,依然沒有達到申請标準。
趙原和孫良抱着能幫則幫的心态。
十分鍾後,孫良接到消息,神經外科已經騰出床位。
病人母親得知消息,喜極而泣。
“謝謝你!兒子,你趕緊謝謝醫生,我們遇到了好醫生啊!”
病人也是連聲稱謝。
讓他最開心的莫過于不用鋸腿了。
他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如果失去雙腿,即使能活下來,下半生注定也會很凄慘。
孫良面無表情地說,“放心吧,我們醫院的醫生都很專業,你們準備好材料,去辦入院手續,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可以詢問護士。”
送走病人。
孫良沉默良久。
“怎麽突然自閉了?”趙原開玩笑道。
“我剛是用你的名義打給神經外科申請床位的。”
趙原沒好氣地笑罵,“你這個狗東西,竟然會玩這一手了。”
孫良感慨:“神經外科的床位是真的稀缺。沒想到你的名字賊管用!”
心胸外科和神經外科現在對趙原都很熟悉。
趙原并不生氣孫良借用自己的名頭。
畢竟自己也拿孫良的名字忽悠過人。
突然,孫良表情變得嚴肅:“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可能釀成大錯。我得向你學習,尤其是診斷學,對急診醫生而言,是一門太重要的學問了。”
很多新醫生都錯誤的認爲,診斷學對西醫,尤其是對急診外科醫生而言,意義不大。
因爲儀器設備能精準地判斷病人的情況。
事實上,儀器設備畢竟是冰冷的,沒法面面俱到。
實踐中經常會遇到錯綜複雜的情況。
這個時候就需要醫生利用自己的經驗和判斷,抽絲剝繭。
急診醫生更需要擁有冷靜理智的頭腦,才能應對瞬息萬變的病痛。
趙原沒想到沒心沒肺的孫醫生如此鄭重其事的發表感慨。
“互相學習!”趙原淡淡說道,“你身上也有不少閃光點。”
孫良瞪大眼睛,饑渴地望着趙原。
“真的嗎?說幾個來聽聽。”
趙原被孫良問愣住了。
“安慰你的話,你還真信了。有時候不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那樣容易傷着自己。”
“去死!”
孫良揮舞拳頭。
但,拳頭沒奔向趙原。
隻在空中裝腔作勢地劃了一道寂寞的弧度。
“叮咚”,提示聲響起。
趙原和孫良知道新病人來了。
不約而同,換上不苟言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