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家的家宴沒那麽多規矩，氣氛也是相當的輕松和諧，更何況這次有了葉知秋這号語言藝術大師，晚飯這一小時過的格外快。
飯後的男人女人們自動劃分成兩個陣營，還想黏在遲妤身邊的顧淵被遲景明大手一揮召進了書房。
臨走之前，顧淵碰上遲妤有幾分擔憂的眼神，安撫着拍了拍她微涼的手背。
這一暗處的小動作恰好被葉向華盡收眼底，不由得偷笑。
“你爸現在還挺喜歡小淵的！”
捏着藍莓往嘴裏放的葉知秋像個捧哏，“怎麽說？之前不喜歡？”
“小棉襖易主了，多少會有些不滿的嘛！”
葉向華笑意盈盈，選擇性忽略遲妤在一旁翻上天的白眼，全然忘了自己之前多熱衷給女兒配對。
說說笑笑一陣子，終于等到顧淵被放了出來，遲妤見自己一向威嚴的老父親竟然臉上也挂着笑意，看着顧淵的眼神從内到外透出欣賞有餘，直覺這裏面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貓膩。
回名苑别館的路上，遲妤還是忍不住問一旁有些泛上酒意的男人，“你給我爸灌了什麽迷魂湯？”
算不上是什麽要緊的事，顧淵本意也并不想拿出來特意講，畢竟總有些暴露自己是在邀功的嫌疑，但此時遲妤的手在他掌心輕輕撓了幾下，催促着想聽到答案，顧淵也就順理成章的招了。
“上次在洛北用的無人機有點技術問題，我就找了幾個這方面的專家，把疊代産品的遙感功能優化了一下。”
原來是她口中那個白費周章的破玩意兒。
沒想到當時氣急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倒被顧淵放在了心上。
這無人機生意是老遲現在最在意的一樁事，新産品投入生産，本來在技術方面就有些吃力。
有了顧淵這次的鼎力相助，是幫了迫在眉睫的大忙，也難怪遲景明今天怎麽看這個女婿怎麽順眼了。
“還挺會投其所好嘛……”遲妤揶揄身旁的人一句，不由自主靠過去。
原本被他捏在手心裏的小手俏皮的鑽出來，又攥住他的長指，認認真真十指相扣起來。
指節之間的摩擦觸感像根火柴，引得顧淵傾身湊上前，想要從那雙飽滿的紅唇上偷個香，中途卻被軟軟的手心抵上，耳畔是遲妤壓抑着的甜美嗓音。
“……回家再親。”
嗯，不像拒絕，更像邀請。
——
C市的天似乎沒有晴過，這是林禾韬在這裏生活了十八年所得出的結論。
冬天依舊難捱，相比起京市幹燥肅殺的冷，這裏沿海。
鹹濕的風混雜着寒意，絲絲縷縷，似要把冷嵌入人的骨頭縫裏，不保留任何的還手之力。
酒店定在了離市中心有些距離的洲際酒店，俯瞰江景的話，這裏高層房間的景色是一絕，但林禾韬沒什麽興趣，隻是求個安靜。
對C市的人和事，他大約都是有些過敏的。
行李箱不大，也沒裝什麽行李，最占地方的是平時工作用的電腦，畢竟他并不打算多留。
手機裏傳來方子舒的消息。
【是誰發明的過年好？到底是誰在好？】
【不會做飯就隻有打下手的命，殺了一下午的魚蝦，我的心已經比大潤發冷鮮區的刀還要冷了。】
【一片狼藉的廚房.jpg】
【學長，還沒到嗎？】
【我收回剛才的話！荔枝蝦球好好吃！等我學會了給你露一手！】
最後一條消息停在二十分鍾前，發過來的圖片裏，方子舒笑得一臉滿足，手中的筷子夾着咬了一半的蝦球，看樣子是剛出鍋就在廚房迫不及待的品嘗。
林禾韬像是批閱奏折，逐條一字一句回複這些細枝末節的碎碎念，末尾報備了一句“已到酒店”。
冬天的太陽總是太快落下。
一整天不見蹤影的太陽，在白日的末尾匆匆留下幾分鍾橘光就離場，室内陷入一片灰敗的暗調。
方子舒大概是在忙，消息沒有很快回複。
林禾韬窩在一片暗色之中，慢慢翻看着兩人的聊天記錄，雜亂無章又綿綿不絕。
方子舒的發消息頻率和她本人一樣跳脫，興起會噼裏啪啦發一大堆，忙起來也偶爾許久都沒有消息，倒是頻頻牽動林禾韬，時不時就要拿起手機查看。
對話框總是白色多又長，綠色的簡短，顯得有些笨拙的乏善可陳。
時間也差不多了，林禾韬沒有換衣，風塵仆仆的一套黑色行裝，驅車往林家趕去。
老一輩人總說，除夕貼了春聯就不再出門，此時天色已晚，街上的行人極少。
行至跨江大橋時，朦胧傍晚之中黑色的鋼鐵巨物倏然亮起彩色燈帶，明晃晃的閃爍着歡喜。
恍然之中林禾韬想起，距離上次回來C市，已經過去了三年。
“您回來了。”
傭人擺好拖鞋，是全新的一雙，屋内隐約傳來電視的聲音，林禾韬點點頭，換了鞋走進屋内。
十七歲的林嘉煜大剌剌躺在沙發上看着電視。
見哥哥走進來，朝卧室的方向喊了一聲，眼睛便又聚精會神盯上了屏幕。
“回來了兒子！”林母劉青急急從樓上跑下來，把高了自己一頭的大兒子擁進懷裏。
不知是電視裏無意瞧見了什麽還是心中有意，沙發上的林嘉煜不輕不重“嗤”了一聲。
不習慣突然改換的稱呼，更不習慣這樣親密的動作，林禾韬并未伸手，短暫擁抱一瞬便直起身往後退了退。
林父林峯站在身後，牽起一抹疏離的笑，算是和三年未見的兒子打過招呼。
年夜飯的場面并不熱絡，菜色豐盛，但大快朵頤的隻有沒心沒肺的林嘉煜一個。
進門起，林禾韬說過的話不超十句。
此時家中傭人已經把一桌子的剩菜剩飯收拾妥當，熱鬧歡騰的聯歡晚會做背景音。
林峯對妻子使了個眼色，劉青笑着開口道，“家裏都準備好了，今晚就留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不太方便，就不留下了，明早就回京市。”
林禾韬語氣平淡，态度也還算得上恭敬，卻惹得林峯沒忍住皺了眉。
“不住家裏你想去哪兒？好心好意叫你回來過年，你對你媽媽是算什麽态度？”
家裏靜了下來，隻有聒噪的電視依舊放着充盈喜慶的歌曲，林禾韬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席卷全身。
“有什麽事您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