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越娛樂的會議室内。
時間已近七點，公司内衆人都有些神色恹恹，卻還是強打起精神，在面前發出慘白光線的電腦上埋頭做着記錄。
顧淵有事離開，近日來也大多數時間都是林禾韬挑起大梁，這場會議也在他布置了後續任務之後宣布結束。
員工陸續離開，林禾韬又是最晚的那個，按滅會議室的燈，疲憊突然就席卷了全身，隐隐約約瞥見自己辦公室的門口站了個人。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方子舒的短發長了，但忙于工作一直沒去修剪，這次用皮筋在腦後低低紮了個小小發髻，露出光潔白淨的小臉，埋在立領的大衣之中，整個人更顯得嬌小，遠遠的，林禾韬有些不敢認，直到走近了聞到那陣獨屬她的茉莉香氣，才終于有些欣喜的确定。
“昨天。”站了有一會兒，方子舒原地動了動有些酸的腳腕，對低頭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麽的男人發出邀請，“去吃晚飯嗎？我請。”
短假後的第一天，晚高峰讓車水馬龍這個詞具象化，節日後的興奮心情餘韻未散，即使是工作日也消磨不掉熱情，目光所及之處，到處是燈紅酒綠光怪陸離。
車子繞了京市繁華的商圈一周，兩人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隻是跟着車流緩慢向前爬行。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最初相處時的那種尴尬已經煙消雲散，方子舒也并未察覺到，林禾韬總會在沉默半晌之後，再度挑起一個新的話題，有時關于她的工作，有時關于她曾分享朋友圈的某一首歌，不知不覺之間，兩人竟也絮絮叨叨消磨了許久的時光。
“诶，這條路拐進去，就是我母校了。”方子舒伸手指了指斜前方一條路口，不想林禾韬卻直接變道，把車子拐進不寬不窄的長巷。
“既然你請客，就到你地盤吧。”林禾韬被副駕上的女孩驚喜的目光盯的有些臉熱，卻還是勾了勾唇煞有介事的解釋道。
三中是京市還算不錯的公立高中，因爲成立年份久遠，也一直沒有搬遷，偌大的高中校園藏匿于一條巷子之中，過去方子舒和遲妤念書那會兒，這裏的交通問題實在堪憂，附近的居民也是不堪其擾，唯一滿意的恐怕就是方子舒這種嘴饞的學生，這條巷子裏七拐八繞小門小戶的美食，她幾乎都嘗過。
下了車，撲面而來的油炸香氣，是方子舒掙錢之後無論吃了多少高級美食，都難以忘懷的氣味。
“那會兒放假，我總拉着遲妤來吃這邊的炸糕，油多的能浸透兩層油紙，但這香味就是勾的我走不動路，遲妤還說，就是因爲是地溝油才這麽香，她哪有我懂吃啊！”
方子舒邊走邊介紹，鬧市中，她把聲音提高了幾分，脆生生的，聽着尤其悅耳，三言兩語就把林禾韬逗笑了，跟在她身後看她遊刃有餘的樣子，第一次來這裏似乎也很快就融入其中。
那勾魂攝魄的炸糕自然是來了兩個，方子舒擠在人群之中，扭過頭問林禾韬吃什麽餡兒，他指了指她，也提高音量回，和你一樣。
邊上有小夫妻也是如此分工合作，妻子打頭陣去買，丈夫在後方提着蔬果小吃默默等待。
林禾韬開始有些期待那個讓方子舒魂牽夢萦的味道，卸下了名爲企業VP這個身份的外殼，此刻他無比希望時間暫停，又或是把這一環安進每一天的尋常生活之中，成爲默片之中唯一染上彩色的一幀。
自然而然接過手上的小袋，林禾韬被方子舒領進一間陽春面店，找了張靠裏的桌子，方子舒動作極快的掏出紙巾，把兩人的座位桌面迅速擦了一遍，才示意人坐下。
“再往裏走幾步就到學校門口了，以前這裏可是一座難求，幸好學生們還沒下課！”
滿滿當當上了一桌的餐食，方子舒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可惜那個推車賣台灣飯團的沒出來，不然一定讓你嘗嘗！”
“可能是從台灣過來要坐船吧。”陽春面熱騰騰的霧氣撲面，林禾韬看着方子舒小心翼翼挑出幾顆蔥花，無意識回複這麽一句，讓女孩的動作一僵，随即擡起頭看着他。
“這是學長準備的冷笑話嗎？”
看林禾韬吃癟是一件無比竊喜的事，高高在上的上司大人也會有漲紅臉一言不發埋頭塞飯的時候，這種反差感怎麽看怎麽可愛。
方子舒小嘴不停，絮絮叨叨講了許多高中時的事，不管是學校中還是小巷裏，提到自己，總也句句不離遲妤。
炸糕涼了些，山楂餡的溫度卻剛剛好，一口下去，酥脆包裹着綿軟，藏了師傅多年的手藝，也激活林禾韬對于方子舒口中描繪的過去的各色聯想。
“你和遲小姐高中就這麽要好了嗎？”
方子舒夾着一筷子抻面的動作頓了頓，回想着那段隐藏棱角埋頭苦讀的艱苦歲月，的确是由望不到頂的試卷和與遲妤友誼的點滴組成的。
“嗯，幾乎等同于你和顧總的關系吧！”
相愛相殺，口嫌體直，大概就是這樣。
無從參與的過去，在她精彩紛呈的描述當中一點點鮮活，桌上的美食也在不知覺中被消滅，林禾韬看着那雙靈動的黑色眸子，似乎什麽事都無法在這之前隐瞞。
“對了，過幾天我會回C市一陣子，你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三中門口可以說戒備森嚴，想要故地重遊的心思大可免了，方子舒帶着林禾韬退而求其次，到了學校背後的書店一條街，這裏則是安靜了許多，林禾韬看着路燈下兩人或長或短的影子，冷不丁說道。
“嗯……我也要回爸媽那兒過年，大概也沒什麽事。”
地上成雙的影子交錯，看上去親昵無比，不知是誰刻意放慢了腳步，巷子變得無盡悠長。
“沒事也可以打。”嗓音沉下去，他不想破壞此刻的心照不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