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的天黑的早，不到五點，外面白雪皚皚的世界就被染上一層微微的黛藍，那是黑夜來臨的預告。
遲妤房中隻點了一盞燈，劇本攤在近在咫尺的桌上，她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門被叩響，遲妤快步沖去開門。
小雅摘下厚厚的圍巾，呼出一口白霧，對上遲妤帶着急切的眼神後，微微點了點頭。
“一共是四個人，重傷的兩個裏有一個是當地司機，現在也脫離危險了，兩個輕傷的現在也沒什麽大事。”
一邊脫那厚重外套，小雅一邊彙報情況。
遲妤吩咐之後，小雅就和小飛兩個人悄悄去了趟洛北的醫院，果然找到了出車禍的幾人。
“我讓飛哥假裝高反凍傷，就混進去了，正好碰到了其中兩個輕傷的。”
“剛開始她們還很警惕，我就靈機一動編了一個私生追車的事假裝成自己的經曆，她們立馬就打開了話匣子。”
事情和遲妤猜的八九不離十，雙手壓在膝蓋上，遲妤湊近幾分，示意小雅繼續說下去。
“我以前也追星，知道她們這些私下都有聯系站，有時候會互相交換一些信息情報，我就謊稱自己是從一個交流群裏買了信息，跟車過來的。”
“結果她們遠比我想的更瘋狂！站子裏有人私下套取了陳凜遠的個人信息，查到他最近的航班和火車班次，她們幾個人從陳凜遠上飛機就跟着了！”
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爬滿遲妤的後背，不由自主又想起之前自己曾有過的相同經曆。
“火車站來劇組的路上，她們的車在彎路上打滑了，沖進了山溝裏，雪又下的正大，在車上困了四十多個小時才被發現，真是命大！”
小雅語氣惡狠狠的，片刻後又忙從大衣口袋裏掏出錄音筆遞給遲妤。
“都錄下來了？”遲妤憐惜的摸了摸小雅微微被雪打濕的發頂。
“嗯！回來的路上我已經轉好格式發給方姐和陳律師了。”
“幹得好。”遲妤勉強擠出一個欣慰的微笑，握住小雅冰涼的手，“辛苦你了小雅。”
擦了擦有些潮濕的頭發，小雅盯着遲妤那張不施粉黛依然驚爲天人的臉，腦子轉着彎兒的想着逗趣兒的話。
“别擔心了遲姐，方姐會處理的很好的！”
“搞定以後，我們去洛北雪鄉玩一天，怎麽樣？”
小雅臉凍得紅撲撲，指尖也冰涼涼的，虛虛抓着遲妤的手指，像小孩子撒嬌一般。
這話不存在什麽含金量，遲妤卻覺得真的有被安撫到，點點頭勾起唇角，“好。”
關鍵的證據已經搞定，剩下的就交給陳律師和方子舒了。
——
“公司和媒體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了，陳律師不必太擔心。”
方子舒把茶杯往前推了推，有些無措的交疊着雙手。
說不擔心是假的，陳凜遠一聲不吭跑了這麽遠，出點什麽事，人家哥哥過來問責也是應該的。
瞄了兩眼陳江遠的臉色，方子舒心中緊張，卻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麽來緩和。
陳江遠倒是還如往常一樣從容，端起茶杯抿了口，是口味清甜的茉莉香雪，潤人心脾，此刻光是聞着這股香氣，都讓人沉靜許多。
“凜遠去洛北的事，我知道。”
淡淡一句話，輪到方子舒愣了一陣。
“你的意思是……”咽了咽唾沫，幹澀的喉嚨總算勉強發出幾個音節，方子舒努力消化着這句話。
“前段時間起了些争執，我停了他的信用卡，這小子爲了去洛北，偷偷把他那輛寶貝摩托賣了。”
陳江遠眸色漸深，回想着陳凜遠拿到第一筆演出費，就興沖沖提了那輛試過好幾次的摩托車。
這個愛好小衆，也危險，忙于演出，陳凜遠攏共沒有騎了幾次，就退了團準備出國留學，那輛還是嶄新的摩托車被他小心着藏在車庫，定期安排人上門上油保養。
方子舒隐約知道他這個燒錢的寶貝，卻不想他爲了去洛北，居然豁出去這麽大的本。
“朋友恰好見到他的車，和我提醒了一聲，我去查了他的信用卡，知道他買了機票要飛洛北。”
後面的事也就全接起來了。
方子舒垂着頭，半晌之後才看着陳江遠的眼睛問，“您知道他去洛北要幹什麽嗎？”
洛北一個小衆的季節性旅遊城市，天氣惡劣，經濟落後，倒是最近遲妤跟着劇組拍戲跑去了那裏，可陳凜遠和遲妤，也遠沒有那麽熟吧？
陳江遠怔了怔，随即嘲弄般輕笑了一聲，摸出手機翻了翻，遞給一頭霧水的方子舒。
“我看他渾不管我讓他做什麽，倒是你的話他更在意。”
方子舒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那張照片，陳江遠的話穿耳就過，自然沒有聽出那話中的深意。
照片中的陳凜遠在寒天凍地的冰雪世界中戴着帽子看着一沓資料，神情間甚是專注認真。
鏡頭拉的遠，似乎是從遠處某個車窗内拍到的，照片内偶然路過的幾個人方子舒認不出，但陳凜遠背後角落裏露出的一輛房車，房車上的大幅海報，隐隐約約能辨認出上面有“雪原”兩個字。
再一聯想之前遲妤在電話裏略略抱怨幾句，說現在有些演員沒有契約精神，臨開拍人卻不打算來了。
“他一個人跑去試戲了？”方子舒艱澀的開口，眉眼間滿是難以置信，“這家夥，這種事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估計是想成事之後再告訴你吧。”
陳江遠接過手機，淡淡下了一句結論。
“凜遠這孩子雖然沖動，但心不壞，出了這種事，我想他本人也許都想不到，我們也别太責怪了。”
一旁的方子舒沉默着盯着桌上某處，腦子中似是有台放映機，幫她回憶着這一天的魔幻經曆。
大多細枝末節她都曆曆在目，唯獨和陳凜遠那通莫名其妙的通話被遺忘在記憶深處，任她如何搜索，都找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說明她當時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麽。
半晌，出神的眼睛有些酸澀脹痛，方子舒收回目光，雙手将垂在腮側有些淩亂的頭發别至耳後，努力讓自己穩定心緒才開口。
“當務之急是把這件事處理好，網上什麽言論都有，得把風向轉到我們這邊，把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