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分出勝負,林衡火急火燎地跑回來,手指着門口,說他二姐在外面。
慕容澤哦了一聲,“方才進城時聽見那位姑娘喊冤,我便将人救下來了。”他又故意問了一句,“那位姑娘三公子認識?”林衡焦急說道,“那是我二姐。”慕容澤又哦了一聲,“原來是林二小姐。”
這時,兩名玄翼軍用擔架将林桑擡進來放在地上,林桑趴在上面,背上血迹斑斑,已挨了二十餘鞭,尚還有幾分力氣說話,讓林衡快去将母親找來,夜靈犀走過來蹲在她面前,林桑擡起頭,怨恨地瞪了她一眼,又忌憚地低下頭。
“叫舅母過來做什麽,你有什麽話跟我說便是。”夜靈犀道。
林桑不吭聲了。
夜靈犀起身,态度強硬地說道:“這是家事,就不勞世子插手了。”慕容澤玩味一笑,道,“若是我要管呢?”林桑連忙向慕容澤求救,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哭訴夜靈犀仗着公主的身份濫用私刑,被夜靈犀一記眼神掃過來,不敢吭聲了。
夜靈犀讓兩名龍影衛把人送回去,打完了再擡回來,兩名玄翼軍擋在擔架前,夜靈犀質問慕容澤是不是要跟她作對,他反問她何故打人,對方不是她表姐嗎,宴斐表示與他無關。
“這人,世子是管定了嗎?”夜靈犀道。
慕容澤神色玩味,意味不明,就像貓逗老鼠一樣。
林衡小心翼翼地問夜靈犀剩下的鞭子能不能改日再打,她沒理會,徑直走到那兩名玄翼軍面前,也不廢話,直接伸手推開兩人,走到林桑面前,蹲下身,一把捏住她的臉,盯着她的眼睛,問她是否知錯。
林桑被她吓住了,眼睛裏有惶恐有緊張有害怕有怨恨……唯獨沒有愧疚和悔恨之意,還在狡辯說不是她的錯,是麗娘搶走了她喜歡的人,是麗娘的錯。
夜靈犀收回手,命令擡走,兩名龍影衛立刻過來将擔架擡走,林桑又哭又罵,沒過一會兒便将僅剩的力氣耗盡,暈了過去,林衡連忙跑過去查看情況,跟着一塊離開了。
“公主還真是狠心,”慕容澤的話還沒說完,夜靈犀走過來二話不說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眼神冷冷瞪着他,像是随時會咬他一口,下一刻被一隻手橫腰一抱,被宴斐單手夾在肋下,如同夾小雞仔一般帶走了。
慕容澤低頭理了理衣襟,腦海裏閃過被她掐住脖子的畫面,勾唇一笑,脾氣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等走遠後,宴斐才将人放下,特意選了個有樹蔭的位置,夜靈犀使勁跺了跺腳方才解氣,宴斐讓她以後不用親自動手,她說最好打一頓才好,這樣才能長記性,又捂着眼睛冷靜了會兒,剛才氣得眼睛都疼。
等冷靜下來後,她問起真婆,宴斐的神色有點不自然,問她有什麽事,她垂了垂眼,宴斐見她有所遲疑,直接帶她去找真婆,路上他用盡量平常的語氣提醒生氣傷身,遠離慕容澤,她抿住偷笑的嘴角,點頭嗯了一聲。
見到真婆後,夜靈犀還沒開口,真婆先将宴斐和阿禮支出去了,又端詳了她會兒,說她和她外祖母年輕時長得真像。
夜靈犀這才明白過來之前說的那位故人是她外祖母,但她從未見過她外祖母和外祖父,因爲在她出生前,兩人便去世了。她問真婆和她外祖母是如何認識的,真婆給出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竟是她外祖母的師姐。
真婆跟她說起一段往事,她外祖母原是銀月寨的人,兩人的師父是寨子裏的族長,族人隻有通過試煉成爲一名合格的蠱師後才能下山,隻行治病救人之事,不得爲他人所用,這是族規。
當年她外祖母成功通過試煉後下山遊曆,在江南一帶遇到了她外祖父,兩人志趣相投,一同遊曆四方,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但當時她外祖父有娃娃親在身,而她外祖母若是和外人通婚,便要放棄蠱師的身份,終其一生不得再用蠱術。
兩人曆經了一番波折才修成正果。
再後來岫州叛亂,當時的節度使崔明聯合前朝餘孽意圖篡位,而對方的陣營當中也有蠱師,使的蠱術極其陰毒,讓朝廷大軍死傷慘重,爲了救人,她外祖母不惜違背誓言再次動用蠱術,雖然最後朝廷大軍獲勝了,但她外祖母卻因違背誓言而遭到反噬,身體大不如前,在她母妃進宮後不久便去世了,而她外祖父在和崔明麾下虎豹騎的交戰中,身受重傷,一直沒有好利索,在她外祖母去世後,大受打擊,不久也跟着去了。
真婆講完這段往事,屋子裏陷入一片沉默當中,半晌,夜靈犀開口問道,“崔明手下的那名蠱師也是寨子裏的人嗎?”真婆點了一下頭,“他曾是寨子裏最有天分的蠱師,可惜心術不正,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夜靈犀問對方的名字,真婆給出的答案讓她神色一詫。
竟然是他!
巫彭!
她将幾年前巫彭在都城現身的事說了,真婆有些驚訝,沒想到人還活着,還以爲人早就自取滅亡了。真婆又問她會不會吹笛子,夜靈犀不明所以,說會吹箫,真婆點了點頭,說懂音律就行,從懷中拿出一本曲譜給她,說是給她的見面禮,又拿出一把玉笛,上面開了七孔,開孔的位置和距離與普通笛子不同,真婆告訴她這是蠱笛,也當作見面禮送給她。
夜靈犀看着這把玉笛,想到了紫妃送她的那份見面禮,也是一把玉笛,但上面開了九孔,位置和距離同樣和普通笛子不同。
她問真婆有沒有開九孔的蠱笛,真婆神色一顫,問她在哪裏看到的,夜靈犀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也不想把東周的事牽扯進來,便說在一本古書上看到過,真婆說那并非蠱笛,而是鲛笛,傳聞中爲鲛人所做,非尋常人所能駕馭。
聽到鲛人,夜靈犀心頭一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仿佛冥冥之中,一些事一些人都和這兩個字扯上了關系。
真婆問她找自己何事,夜靈犀收回思緒,說眼睛之前受了傷,白天看不大清東西,真婆說她的眼睛并非外力所緻,自己也愛莫能助,勸她惜福,凡是量力而行。
……
夜靈犀出來時,宴斐似乎有話要問她,又有所遲疑,神色看起來有點緊張,像是擔心真婆跟她說了不該說的,夜靈犀讓阿禮進去後,沖宴斐一笑,“走吧。”他也不知道要去哪兒,隻管跟着她走便是了。
路上她跟他說起巫彭的事,問他知不知道對方的下落,她感覺對方和出現在青州城的那支軍隊可能有關,宴斐停住腳步,說要讓她見一個人,他說了一聲“出來”。
沒有人出現,他有些尴尬,察覺到動靜,他回頭一看,立刻走過來将她擋在身後。身後突然多出一個大活人,夜靈犀還算鎮定,沒有吓得尖叫出來,對方露了個面,身影一閃就消失了。
宴斐告訴她對方是巫彭身邊的那名夥計,夜靈犀神色一詫,問人是什麽時候棄暗投明加入龍影衛的,宴斐說是他三叔安排的。
巫彭要宴江找顆地芝果續命,作爲交換,他給龍影衛提供情報,在宴斐去東周之前,宴江把那名夥計要過來給宴斐當貼身護衛。
“怎麽不給我當呢?”夜靈犀順嘴問了一句,宴斐道:“我給你當就夠了。”,她抿嘴笑了笑,說起地芝果,之前她師父習目給她大皇兄續命的便是此物,也不知道她師父是從哪兒弄來的,等下次見到人,她定要開開眼界,讓她師父把壓箱底的寶貝都拿出來。
“想什麽呢?”宴斐拉回她的思緒,說巫彭一直沒有離開都城,将月兒和她哥哥的事說了,推測她哥哥可能和那支軍隊有關,但月兒和柳耀一樣不知所蹤,他問過真婆了,得知了兄妹倆的身世。
兩人是寨子裏的一名蠱師和外人通婚的孩子,十年前的一天清晨,一名族人在寨子入口處發現了兄妹倆,當時真婆作爲族長決定收留兄妹倆,雖然兩人留下來了,但在寨子裏經常遭受排擠。
兩年前,兩人偷偷離開了寨子,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這與月兒說的一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