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裏開出一朵朵豔麗的花,卻是将士們滾燙的鮮血。
死亡的氣息彌漫在冰寒的空氣中,就像一顆顆玻璃渣紮在人的臉上,誰也不知道明天太陽會不會從雲層裏面露出來,而自己又能否活到那個時候。
黑麒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着戰場,這個名号所帶來的壓迫和恐懼如同一把利劍懸在衆人頭頂,在心理上便先擊垮了一些人的防線,尤其是剛上戰場的新兵,在風雪中見到那如鬼魅般來去的黑影,如同看到了閻羅王一樣,連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被一劍封喉。
宴斐第一次與黑麒麟正面交手是在進攻發動的三天後,對方一身黑甲,全副武裝,渾身上下隻露出一雙眼睛,散發着冰冷的死亡氣息。
渾身铠甲看着十分沉,然對方的速度卻極快。
第一次面對傳聞中的黑麒麟,若說心裏毫無波瀾,那是騙人的,老實說,他心裏也有點兒沒底,開始落在了下風,險些被對方一劍貫穿肩胛骨,他迅速調整好狀态,全力應戰,對方的強大越能激發他的血性,越戰越勇。
援軍到時,宴斐渾身是傷,黑麒麟如鬼魅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軍醫來給他包紮時,夜淩絕也過來了,建議他回城中養傷,免得把命丢了。
宴斐沉着臉沒說話。
有戰報送到,夜淩絕先走了。
傷口包紮後,他從枕頭底下摸出兩枚平安符揣進懷裏,然後穿上铠甲去巡視了。
是夜,平地一聲驚雷起。
“宴哥哥!”
夜靈犀陡然驚醒,連忙摸向手上戴的镯子,沒斷,她心裏松了口氣。目光看向窗外時,神色微動,她起身披上鬥篷走了出去。
随後禾禾和鈴铛也出來了,見院子中央站着一個人影,兩人都松了口氣,人還在就好。
禾禾去屋裏拿來手爐給夜靈犀暖手,鈴铛問出什麽事了,她望着夜空沒有說話,兩人也擡頭看天,星月無光,像是被層層烏雲擋住了。
鈴铛說要下雨了。
然而烏雲移開一下,透出的月光竟然帶上了一層詭異的紅暈,把禾禾和鈴铛都吓了一大跳。夜靈犀眉頭緊蹙,盯着那圈紅暈。
烏雲再一移動,掩蓋了月光。
“公主,月亮怎麽變紅了,我是不是看錯了?”鈴铛不敢相信眼睛所見,甯可相信是自己沒睡醒看迷糊了。
禾禾道:“肯定是看錯了,月亮怎麽會是紅色。”聲音裏帶着不安和惶惑。
夜靈犀收回視線,轉身回屋,兩人也立刻跟了進去。她找出一個錦盒,打開後從裏面取出一個錦囊,是第一次見面習目讓掃雪在琳琅閣給她的,說等她想清楚了,心裏有了答案,便能打開了。
她打開錦囊,見裏面有一張字條,她取出字條看過後,将字條放入香爐焚了。
禾禾和鈴铛不明所以。
“我要去南境一趟。”
聽到這句話,兩人大吃一驚,夜靈犀神色堅毅,不容改變,鈴铛說她也去。夜靈犀說她一個人去,讓兩人留下,叮囑兩人此事不能對任何人提起,包括她母妃。
翌日,夜靈犀先去了一趟司天監,然後和上官元一塊去了禦書房,要爲前線将士閉關祈福。
夜岚辰對上官元祈福沒什麽意見,但不同意夜靈犀也跟着去閉關,上官元說了一番道理,總結起來便是夜靈犀八字好,又是金枝玉葉的公主,祈福事半功倍。
夜靈犀跪在地上懇求,要是不答應的話像是要長跪不起,夜岚辰也不知道這固執的性子是随了誰,詢問要閉關多長時間,上官元掐指算了算,回答說一個月。
夜岚辰思慮再三,準了,又留上官元單獨說了會兒話。上官元出來後,對夜靈犀道:“微臣這次可真得罪了皇上,皇上還以爲是微臣慫恿的公主。”她寬慰道,“等打了勝仗,父皇肯定重重有賞。”上官元道,“公主當真決定好了?”她點了點頭。
中午,她讓鈴铛将小安子找來,說她要閉關祈福,囑咐了小安子一番話,小安子勸她不要沖動,要三思,萬一祈福不管用,恐怕會引火燒身,她意已決,小安子見勸不動,從袖中拿出一個平安符遞給她道,“這是奴才自己做的,還請公主不要嫌棄,上次公主生病時,奴才便做好了,但奴才自知身份低微,一直也沒敢送給公主,如今公主爲前線将士祈福,此乃大仁大義也,奴才也想盡一份力。”她收下平安符。
晚上,她來向她母妃辭行,又去跟夜錦年說了好一會兒話,小家夥好像知道她要走了,睜着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伸手要她抱,平日裏這個時候都睡了。
……
翌日,禾禾和鈴铛拿着包袱行李送夜靈犀到了司天監,主仆三人道别後,兩人看着夜靈犀進了樓中,司天監的大門關上,鈴铛一時沒忍住,蹲在地上哭了,禾禾也拿帕子抹眼淚,又勸鈴铛别哭了,一個月後公主就回來了。
南境的事,兩人對誰都沒提起。
但兩人心裏都很奇怪,明明是北境打仗了,爲什麽夜靈犀要去南境?
天快黑時,一輛馬車還在路上疾馳,黃昏的光線在樹林間閃爍着最後的亮光,沒過一會兒便消失在地平線上。
趕車的是位“少年郎”,十四五歲的年紀,眉清目秀,一雙眼眸清澈堅毅,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裝的夜靈犀。
而馬車裏坐的人,不是别人是上官元。
她本打算一個人去,快馬加鞭的話,四五日應該就到了,但另一個人非要一塊來,她要是不同意的話,就去跟她父皇再聊聊祈福的事。
于是,兩人就一塊上路了。
爲了保密行蹤,兩人也沒雇車夫。
本來是上官元駕馬車,但速度實在有點悠閑,于是夜靈犀便接手過來,直接将速度提升了兩倍不止。
“公主,微臣看天色已晚,還是先找個客棧住下吧。”上官元不慌不忙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