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娘燒了幾個家常小菜,宴江又去外面買了隻燒雞回來,配上沈甯帶來的好酒,一頓飯吃得倒是快意自在。
多喝了兩杯酒,沈甯說起父子倆上朝下朝時都不打一聲招呼,宴江一笑了之,夜星野聽得有趣,大咧咧地笑了出來,被宴斐一瞧,埋頭扒飯。
“也不知道老将軍什麽時候能消氣,這要是氣個一年半載,總不能讓人家姑娘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吧,連個名分都沒有。”沈甯沖惜娘眨了下眼睛,薄唇勾起醉人的微笑,惜娘反應很是平淡,除了有點奇怪對方是不是眼皮抽筋了,這讓平日裏萬花叢中過的沈甯有點受打擊,若是換做别的姑娘早就害羞地低下了頭,哪像對方若無其事地夾菜吃飯,一點也沒受影響,沈甯微歎了一口,突然感覺到一道殺氣,見宴江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不慌不忙地恭維了一句,“惜姑娘果然與衆不同,跟三哥你真是天作之合。”
宴江目光溫情而堅定地看向惜娘,用眼神讓她放心,他不會委屈她,惜娘臉上也露出柔和的神情,兩人無需多言,便已明了對方心意。
然而夜靈犀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要真是一年半載也不算太久,上一世可氣了四五年,不知這一世能不能另有轉機。想到這兒,她悄悄向坐在身邊的宴斐打聽道,“晏哥哥,祖父最聽誰的話?”
宴斐不假思索地回道:“皇上。”
夜靈犀:“.…..,除了父皇呢,有沒有年紀比祖父大的長輩,要是能幫着勸勸,說不定祖父能早點消氣。”
宴斐想了想,倒真想起來一個人,“三伯公還在。”這位伯公在老家那邊,他前年跟着回鄉祭祖時見過一次,雖然都八十多了,身體還很硬朗,和藹可親,看起來挺好說話的樣子,他祖父也很是敬重對方,要是這位太爺爺開口說不定能行,“三叔,要不讓三伯公來勸勸祖父,三伯公的話,祖父應該還是聽的。”
宴江擺了擺手道,“不管用的,老爺子脾氣倔,誰勸都不管用,再說三伯公年紀大了,一路上舟車勞頓,萬一有個好歹,老爺子不打你也得把我吊起來打一頓。”他帶着幾分醉意的眼睛看了看惜娘,索性将往事都抖摟出來,“就算三伯公來了,也不會幫我說話的,不數落我一頓就不錯了,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是年輕氣盛,跟三伯公家的小堂兄起了點争執,不小心把人給踹水裏了,哪想得到那小堂兄身子骨那般嬌弱,第二天就病了,病了有大半個月才好。”說到這兒,宴江頓了頓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後面的話,“因此錯過了鄉試,他老人家到現在還記着這事呢。”
夜靈犀和宴斐:“.…..”
沈甯和夜星野笑得倒是開懷。
“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不提了。”宴江又拍了拍宴斐的肩膀,“你小子可别跟我學。”
“晏哥哥才不這樣。”夜靈犀理直氣壯地說道。
宴江哈哈大笑,又朝宴斐擠了擠眼睛,宴斐當做沒看見,但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了一下。
吃過飯後,沈甯說佳人有約,搖着扇子風度翩翩地告辭了,宴江讓宴斐送夜星野和夜靈犀回去,夜星野本想說不用,然而還沒張口,宴斐已經走在前面帶路了,他也隻能跟着走了。
路上,夜靈犀告訴宴斐她母妃的生辰快到了,希望宴斐到時候能來,上一世她父皇在摘星樓給她母妃慶賀生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世她的母妃的生辰應該還是在摘星樓慶賀。
摘星樓今年年初才修繕完畢,本是前朝的觀星台,夏最後一位國君繼位後,将觀星台改成了摘星樓,成爲這皇宮之中最氣派華麗的一棟建築,琉璃金瓦,水晶燭台,夜晚降臨時,整座樓燈火通明,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金光,宛若仙台瑤閣,尤其是滿月之下,整座樓流光溢彩,交相輝映,更是美輪美奂,可惜一場大火将其燒毀,隻留下一個空架子,那場大火過後,原本金碧輝煌的皇宮也變得滿目瘡痍,前前後後花了十多年的時間才恢複了往日尊榮,這摘星樓是最後修繕完成的,雖少了琉璃金瓦,水晶燭台,看着不如過往奢華,倒也是添了古樸渾厚。
到了蘭妃生辰這日,芙蓉花開得正好,仿佛一夜之間全都開了,像是花神特意準備的賀禮。
夜岚辰下朝後便直接來了未央宮,德公公先一步去摘星樓那邊布置,夜靈犀身上穿着喜慶的大紅鬥篷,襯托着雪團子一般的臉蛋,愈發顯得嬌俏可愛。
珠兒有條不紊地給蘭妃梳頭佩戴首飾,兩名宮女在旁邊伺候着,一人手裏端着繡坊那邊新縫制的一套禮服,一人手裏端着一頂華美高貴的禮冠。
戴好耳墜後,珠兒伺候蘭妃換上禮服,再将禮冠戴在蘭妃頭上,一切都佩戴妥當後,珠兒讓兩名宮女先退下了,然後夜岚辰走了進來,後面又探出一個小腦袋,夜靈犀毫不難爲情地地替她父皇說出了心聲,“母妃真好看~”
被父女倆都盯着,蘭妃有些難爲情地垂下了視線。夜靈犀悄悄給珠兒使了個眼色讓她父皇母妃單獨說會兒話,珠兒便跟着夜靈犀悄悄退下了。
出來後,夜靈犀在院子裏蕩了會兒秋千,雖然她盡力表現得一點事都沒有,但想到那座高聳的閣樓,一股寒意就控制不住地從腳底蹿了上來。
半個時辰後,她再次站在了這座高樓面前,盡管是大白天,盡管光線暖洋洋地照在頭頂,但靠近這裏,她還是會感覺到一股陰森的寒意,仿佛那天夜裏那種冰冷絕望的氣息跨越時空再次找到了她,一瞬間蔓延出無數血淋淋的觸手扒開那些痛苦的回憶拼命撕扯,悔恨,無助,憤怒……全部卷土重來,她感覺腳底有些發軟,想要提起步子邁進去卻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