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怕了就老實點,莫要再背後辱罵聖上!你們既然被押入地牢,那過往前塵一概不論,隻等着通令下來被斬首便是!何苦要在這裏無用掙紮?若是被中郎将聽到你那言語,想必定要捉你出來,行掌掴之罰!”
“是啊,别怪哥幾個沒提醒你,你們都将死了,便老實度過這幾日吧!”
“走,咱們往前看看。”
“……”巡邏的士兵你一句我一句的走遠了。
“怕你妹了我真。”玉如意無能爲力地皺眉,想起自己的問題還沒得到回答,便喚道:“殷羅!殷羅——”
紅衣少女仿若未聞隔壁牢室内玉如意的呼喊,她仍是以那個姿勢靠在牢門欄杆上,眯眼深思着,眉頭皺的愈發深了。
郁楓見殷羅不回話,也起身走到牢門,扒拉在鐵欄杆的縫隙裏朝外窺去,隻望到紅衣少女背對着他靠在欄杆上,一動也不動。
邬子寒倒沒覺得不對勁,他的牢房正對着殷羅的,擡眼便能看見殷羅在幹什麽。
黑暗中,那一抹紅色顯得不甚亮麗,但是他可以感受到她周遭平緩的真氣波動。
往常她這樣不管誰喊都不應聲的話,多半是在想事情,這次應當也不例外。
但不明所以的玉如意卻還在擔心殷羅發生了什麽事,他年少,性子有些急躁,此刻後退幾步,雙手繞動數下,直接運出了天梁神力!
那一柄巨大的玉如意在他頭頂乍然浮現,他皺眉揮動胳膊,打算破開這道阻隔他視線的牆,卻不料剛一運功出招,隔壁室裏便傳來紅衣少女淡淡的聲音——
“你彙聚那麽濃厚的真氣,是打算把這堵牆打的稀爛,讓飛崩四濺的石頭将我砸暈?”
玉如意聞聲皺眉,于瞬間及時收招,在真氣觸及牆壁的那一刻,他深吸一口氣收回雙臂,那一柄發着白光的玉如意也在頃刻間消弭散去。
“那不都怪你嗎?我叫你多少遍你都不答,我是怕你出了事。”
“我隻是在想,行府長史滅門,對哪一方勢力有好處罷了。”
“教主,你這是何意?”八卦的郁楓湊到欄杆後發問。
殷羅沒有動,還是如先前一般抱胸靠在欄杆門上,語調極爲平靜,“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我們在江湖那麽多年,聽過見過的滅門案算不少了,卻沒有一宗如此殘暴。即便找個仇家尋仇的托詞,都接不住這樣惡毒的手法。再說,今日上京舉辦大梁月圓國宴,崇文帝會宴請百官到聽閑樓,所以身爲朝中從三品官員的行府長史家被滅門,不出意外的話今日大概率便會被發現,我總覺得此事是沖着什麽來的,像是布好的棋局,隻等着某個人或某個勢力落子。”
“沖着什麽來的?沖着崇文帝來的呗!”玉如意癟了癟嘴,神色雖有些不屑,但那雙清水樣的眼中思緒卻流淌翻轉,“上京官員府内出了如此慘案,他身爲一國之君,便如鲠在喉,難辭其咎。殺人者趕在大梁國宴期間整這幺蛾子,不光是事先算準了日子,定然還抱着想惡心惡心崇文帝的心态,畢竟哪個君主,在得知自己舉辦國宴之際朝中官員一家慘死後,都會難以接受暴怒發愁。”他說到這,還不忘聳了聳肩。
“可暫且不說是何人害了行府長史全家,阿玉,你認爲他爲什麽會挑尹家下手作案呢?”
殷羅的問話戳中了玉如意心裏同樣存疑的地帶,他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自然遮住眸中思緒,沉默片刻之後,白衣少年猝然擡眼,認真回道:“那是大理寺要查清楚的事。”
“?”殷羅撇嘴呼出一口氣,還以爲他會說出什麽獨到見解。
“……”郁楓和邬子寒也陷入沉默,對這個回答又驚喜又無語。
“本公子倒覺得還有個問題比這個重要多了。”
“什麽?”殷羅皺眉。
“阿姐,你說咱們什麽時候才能從這鬼地方出去呢?現下是八月十五,再有五日,玉钗閣新進的珍珠粉便到貨了。本公子撥過去的銀錢所剩無幾,壓根不足以進這一批新貨。若是海城商人遠赴上京,到了玉钗閣想要交貨,本公子卻沒及時付錢,那他們肯定轉手賣給他人,這不就等于我又虧了?不對,大姐和二哥都留在府内,他們應該會想辦法救我們的吧?要是實在救不出去,還得麻煩二哥幫我填上這空缺,可這樣,我玉如意又欠一個人情……啧啧。”
殷羅聽着玉如意這番話,卻沒有似往日那般罵他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錢。反而,隐隐的,她覺得這話很像是對這件事某種程度上的映射。海城商人遠赴上京?若是她沒記錯的話,他們返京那一日,瓊頂馬車途經南街的時候,曾聽街坊鄰居說行府長史出了遠門?
一個前幾日還出遠門的人,怎麽會在被人殘忍殺害并且挂在了自家門口呢?連帶着府内的女眷及仆從,那麽多人,被殺時竟無一人發出求救嗎?
皇宮南街說長不長、說深不深,但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隻要行府長史家有人呼救,殷府及周圍府宅衆人定有所耳聞,而禦林軍巡邏一貫規整,時間固定分明,他們居然也沒有發現尹家前幾日便出了事,這說明什麽?
難不成殺人者有什麽秘法?能在所有人毫不注意的時候将他們盡數滅口?
二十三條人命、二十三張随時可能會呼救的嘴,這根本不現實。
萬千的疑點雜亂交織在一處,彙聚成一個巨大的謎團,繞在殷羅頭腦中,想着想着,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這件事有點太過于蹊跷了,那極爲血腥殘暴的畫面反複閃在眼前,月圓宴中所有人觥籌舉杯的笑臉也緩緩展現在腦海裏,她驚覺自己竟不知該從哪兒切入去理清它。
若是池臨靜在就好了。
按照他似海深沉的心思,他一定能想明白這慘案中最大的突破口是什麽。
他一定能順藤摸瓜,推斷出此案發生在此時此刻,最重要的影響是什麽。
而這個影響一定有利有弊,活生生二十三條人命,又是爲誰創造了絕對利益呢?
絕對的利益,建立在哪一盤棋局上?是北遼、是大梁、還是徵仁世子倚靠的南夏?
她擡眸,打量着周圍密閉的地牢内室構造,深知如今想給他傳信難上加難,那一方小小的窗,飛不進敬竹雲鷹,也破不開自由的口子。
一旦越獄,再潔白的紙上也得無由添寫罪名,他們不能做這樣的蠢事。
又遇困境,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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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