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羅和玉如意剛踏出南一室,就被聶人犀截住。殷羅打量着聶人犀,不知他是何用意。
誰料眼前的藍袍青年忽然對他二人一笑,禮貌道:“還請留步,我們公子很想見見二位。”
殷羅微微蹙眉,公子?她倒是不知道,聽閑樓還有這位人物。
眼前這位是聽閑樓的少主。她來上京之前,早已經派暗樁将城中貴族世家有名商家的底細打探清楚了,有關聽閑樓的消息也算是詳盡。
這聽閑樓乃是上京第一大酒樓,由聶姓商戶建設,已經延續百年。這聶家是百年前從大梁白州遷來的,聽說祖上就做的酒樓生意。現今聶家家主叫聶楓長,他隻有一個獨子,便是眼前這位藍袍青年了。殷羅知道,他叫聶人犀。
聶人犀見殷羅皺眉看着他卻不挪步,渾身都有些不自在,這姑娘雖比他矮了半頭,但她擡眸望他的時候,眼睛是微眯着的,這下就将她的心機完完全全顯露的出來。不難看出,她在推測某件事,或許是關于他……或許是關于公子。
聶人犀想起那日聶盧在她手上吃過虧,便一時有些心虛的垂了垂眼。
玉如意此刻也不複在殷羅面前放松的神态,他面無表情的盯着聶人犀,試圖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他要做的事情。
聶人犀被他二人盯得有些尴尬,他輕咳了一聲,摸了摸鼻頭,又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公子聽聞殷家在江南發展的很好,且進京時,二位那八駕瓊頂馬車滿載金銀,可真是風光無限啊。我們公子早就頗想結交二位,這不是今日才等來機會?方才是我有些唐突了,不過并無惡意。”他用了商人之間打太極的那套。
玉如意聞言朝他笑了一下,方才聶人犀這話說得他愛聽,可惜沒一句真的,江南根本沒一家姓殷的大戶商賈。但人家都這麽說了,不給面子便實在說不過去了,于是他轉眸看殷羅,“阿姐,見一下吧。”
殷羅對上他的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心裏也知道,去見一下這位聶人犀口中的公子,着實是很有必要的,畢竟來之前玉如意就在推測聽閑樓幕後之人會是誰、他爲什麽要派那名黑衣人深夜潛入殷家、這幕後之人有什麽目的、想從殷家手裏得到什麽等等……
現如今這人難得主動邀請他們,更是絲毫沒有拒絕的必要。
隻是,郁楓與晏枷此刻不在他們身邊,玉如意又因爲祖訓不能輕易動武與人打鬥,若是遇見危險,單憑她,能應付的過來嗎?
殷羅再次對上聶人犀的眼睛,他目光清朗,不似是設局等他們上鈎的神色。
她朝聶人犀笑,緩緩道:“讓聶公子久等,我們姐弟在外很少結交朋友,故此要思量一下,不過既然上面那位提了,我們也不好駁了聽閑樓的面子,”她對他颔首,“請聶公子帶路。”
聶人犀送了一口氣,面上挂上得體的微笑,“應該的,應該的。”他先行一步帶了路,“二位請随我來。”
此時梅承庭也帶着從聽閑樓“強取豪奪”來的千年雪山參回到了皇宮,他繞開了宮裏嫔妃的住處,直奔皇上批閱奏折處理公務的宿龍殿。
崇文帝剛下朝回來,在侍女的伺候下脫了朝服換上了常衣,他扭頭看着梅承庭,“回來啦?”
梅承庭并沒有像普通朝臣那樣行大禮,他隻是略微的拱了下手,就走到崇文帝身側,将手裏放着千年雪山參紅錦盒子遞給了崇文帝。
崇文帝漫不經心地打開看了一眼,那裏面是一株通身潔白的人參,就連枝葉也還綠着,極像剛剛采摘下來的,他挑了挑眉,“千年雪山參?是個好東西。”随後他輕飄飄地遞給了守在一旁的鴻旸,“稍後幫朕送去國庫。”
鴻旸颔首接過,表示應下了。
梅承庭見此場景也不驚訝,剛才在聽閑樓裏說的話,本來就半真半假,貴妃娘娘确實患有心疾,但那都是陳年舊病,在太醫府的診治下已然穩定,但是也不算痊愈……而且這雪山參,本來就是皇上讓他去取的。
崇文帝走到金玉桌案前,坐了下來,他擡了擡下巴,“坐。”對着他旁側的位子。
梅承庭坐了下來,便聽得崇文帝說:“朕此舉,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了?”
“皇上在乎嗎?”梅承庭反問了回去。
崇文帝笑了一聲,似乎早就知道梅承庭會這麽問,“朕不在乎。”他的笑意漸漸散去了,戴着玉扳指的手輕輕敲打着桌上已經批閱完成的奏折,“一株仙藥,千兩黃金,這不無不可。”他轉眸與梅承庭對視,眼裏是一個持重的帝王特有的決絕果斷,“可這不能從聽閑樓拍出去。”
梅承庭點頭應和,“即便聶家在上京百年根基,皇上依舊不會讓他賺這一千兩黃金。”
崇文帝垂眼,“國庫月收都沒有這麽大的數額。”他聲音平平,語氣卻是極其寒涼,“若是這聽閑樓得到這一千兩黃金,恐怕就不是上京第一酒樓這麽簡單了。”
“一千兩黃金……加上本來的家底,聶家會成爲上京首富。”梅承庭陳述着。
崇文帝眯了眯眼,“上京皇商那麽多戶,朕從來都在制衡。”他頓了頓,“亦絕不會讓聶家有破局的機會。”恢複了輕松神态,“所以這千年雪山參,便由國庫代爲保管吧。”
這便是帝王權術。
梅承庭笑了笑,似是無所謂于他的這些話,“可是臣聽說,二公主花了二百兩多黃金,取得了第二件拍品。”
崇文帝冷哼一聲,“朕遲早要打斷她的腿!都是翠州那個闵家,她小時候就将她接回去練武,還美其名曰強身健體?練着練着心就野了!還認識了什麽江湖上的朋友,叫什麽來着?孟清月?”
梅承庭又點頭,“江南第一山莊的莊主,似乎,還是江南武林的首把交椅。”他愣了愣,有些遲疑道:“阿岚似乎與他師父熟識,新來的那兩個小家夥原本也住在那白绮山莊。”
在聽到“阿岚”這個名字時,崇文帝歎了口氣,略微有些妥協意味,“罷了,既然二姐也認得,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便任她去吧。”
梅承庭低眉,算是贊同他的話,“那二公主這二百兩黃金,是出還是不出?”
崇文帝挑眉,“朕是那麽不地道的人嗎?既是她自己的錢财,想出便出了。何況這二百兩黃金,還在這上京掀不起什麽太大的風浪。”
他若有所思,問向梅承庭,“聽說,那倆小家夥,還曾與昉兒争這藥盞?”
“應該都是想送給孟清月,後來殷羅那聰明丫頭許是猜到了,便讓給了二公主。”
崇文帝不認同,“讓?殷家丫頭這事做的精明,既不用花錢就能達到目的,還順帶賣了昉兒一個人情,朕猜着,她和上天鑒傳人,都等着看好戲呢!”
梅承庭笑了笑,記得他年輕的時候,也很喜歡看戲,思及此,他的笑意卻消失了,他垂了垂眼,又問:“皇上,上天鑒傳人曾在白绮山莊後的長林崖建造十九層觀星金塔,您是知道的,爲何不像今日對于聽閑樓這般加以阻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