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被吞進結界後,那個發着光的入口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原本破裂的石盤也在瞬間重組完成,再度嵌進了沙漠中。
而葉霁雨他們隻覺得看膩了的黃沙景象一變,落在了一處十分平坦的荒原中。
奇怪的是,他們能感受到此處磅礴的靈力,但這處荒原上卻幾乎寸草不生。放眼望去,隻能看粗粝的土地上,處處散落着兵刃和枯骨。
地面的顔色深淺不一,隻有在近乎發黑的土壤處,可以看到長出了不知名的小植物。
兩側的盡頭便是層巒的大山。
不同于滄瀾大陸的秀美,這些山大多厚重而險峻,外圍的植被也不多,裸露的怪石如光秃秃的獠牙,自有一種拙樸之感。
周圍的山巒像是一層屏障,将這處荒原虛虛籠住,隻有最前方有一處豁口,太陽此刻便正處在豁口上方。
陽光傾瀉在這片土地之上,蒸騰起無盡的滄桑之意。這裏似乎被抛棄在時光縫隙中,千年萬年未曾改變。
葉霁雨看着眼前的場景,隻覺得格外眼熟,正是當初她學會破魔時看到的那位撫琴女子所在之處。
原來,這便是遠古戰場。
“阿葉,你可覺得這裏熟悉?”謝無祁和葉霁雨一樣,環視着這片秘境。當初他看到的那位麻衣持劍的男子,身後的場景與眼前一模一樣。
葉霁雨點了點頭,雙眼有些許迷離:“我當初遇到的那位女子,便是在此處撫琴。可是,我對此地的熟悉感卻并不止于此。”
她擡起手,輕輕撫摸住自己跳動的心口,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可與那塊伏羲骨有關?”謝無祁早就給葉霁雨檢查過,他也沒發現那塊伏羲骨對葉霁雨到底産生了什麽樣的變化。他隻知道,現在的葉霁雨比以前似乎多了些……悲天憫人?
他們原本以爲李炎的行爲是受到了龍血砂的刻意引誘,但後來西平夫人的身體化蝶,石盤之下的入口,卻讓兩人覺得不像是龍血砂的手筆。
樂桓之前說的話,謝無祁聽到了。雖然不知道他到底說的是誰,但陰差陽錯,他們似乎破壞了樂桓的計劃。
“神域似乎正在準備卷土重來,這塊伏羲骨我不覺得是他們弄出來的東西,隻是不知道爲何是我。”葉霁雨小心地避開那些枯骨,朝着戰場中間走去。
“或許在玉靈界的通天塔中,我們在心魔陣裏第一次看到那對男女時,便已經注定了今日的結果。”謝無祁苦笑一聲:“每次在以爲修爲已足夠掌控自己命運的時候,又會發現,現在的一切,似乎還是沒有逃出某人的推算。”
葉霁雨倒是看得很開:“至少現在結果是好的。雖然不知這伏羲骨有何作用,樂桓這個神域中人到底想幹些什麽。但我卻隐隐有一種預感,你的識海和無情道,或許可以有辦法解決了。”
謝無祁聞言笑了笑,果然是葉霁雨會說出來的話。
“你說得對,既然已經進了遠古戰場,或許我們可以找一找傳說中的伏羲琴。”謝無祁雖猜測之前李炎的話都是被龍血砂诓騙了,但是若有一處可以找到伏羲琴的線索,恐怕隻有遠古戰場。
葉霁雨點了點頭,她也是這樣想的。
說話間,她的目光卻被地上的一叢小花吸引了。
這花十分奇怪,整株花孤零零的隻有一根筆直的花莖,約半尺高,花朵有酒杯大小,連一片葉子也無。花瓣的顔色卻是接近黑色,一如它紮根的這一小片土地。
放眼望去,所有顔色最深的地方,都長了一株這樣的小花,因顔色過于接近,隻有走近之後才能看清。
“這是……”
葉霁雨想湊近些去看,卻被謝無祁撈了回來:“這個可能是幽魂花,莫靠得太近。”
“幽魂花又是何物?”葉霁雨看着這似枯非枯的花瓣,有些稀奇。
“說是花,其實是修士死前滴落的鮮血所化。血中含有些許修士的靈力,結合着修士死前的執念,便會化作此花。”謝無祁皺着眉看着輕輕舞動的花朵:“花朵的顔色越黑,怨氣越重,若不慎觸碰,有可能會被殘存的怨念所侵蝕。”
葉霁雨眯着眼看着遠處如星子散落的黑色土地,想必全長着幽魂花。
當初在此發生的那一場大戰之慘烈,可見一斑。
她看着眼前的場景,卻突然想到了第一次看到撫琴女子時的樣子,便席地而坐,鳴鳳擺在膝頭,破魔之音便自琴中緩緩淌出。
謝無祁見葉霁雨的動作,也沒覺得驚訝。
說起來,幽魂花的名字,謝無祁還是從玄钰那裏聽來的。并不是所有人的死亡都能凝出幽魂花來,一方面需得修士本身神魂強大,另一方面也要修士死前的執念和不甘足夠留存。
而當初爲了抵禦神域的入侵,恐怕出動了所有的修士。即便如此,也不過是在神域的操控之下自相殘殺。這些被血液染黑的土地上,有多少修士是死于自己人之手?
無怪此處能凝結出這麽多的幽魂花來。
随着破魔曲的彈奏,原本隻是微微顫動的幽魂花們竟開始大幅度地擺動起來。即使是謝無祁如今的識海,在葉霁雨的琴聲中也能得到平緩。
很快,随着幽魂花的擺動幅度越來越大,細細的花莖再也支撐不住這些花朵。無數的幽魂花掙脫了花莖聚集在空中,密密麻麻的黑色花瓣在地上投下一片陰影。
葉霁雨擡頭看着這些花,心中卻莫名悲恸不已。
“啪嗒……”
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砸在鳴鳳的琴弦之上。
下一刻,這些遮蔽了陽光的幽魂花們竟開始慢慢融化……不,仔細看卻是褪去了黑色,逐漸變得透明起來。
葉霁雨的淚水不斷順着臉龐滑下,落在琴弦後卻瞬間被琴弦吸收。
琴弦吸足了淚水,散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而葉霁雨彈琴的手卻越來越快,幾乎化成了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