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樹之名,謝無祁自然是聽過的。傳說中太陽升起之處,可連接神界、人界及冥界的神樹。如此至陽至剛之樹,樹種竟被放在極北之地的山峰之上。
看着扶疏手上的嫩芽,他完全無法将其與傳說中的扶桑樹聯系起來。
知道謝無祁有許多疑惑,扶疏苦笑一聲,一向笃定的臉上難得地出現了猶豫:“此界沒有适合扶桑樹生長的土壤,所以我想了個極端之法,将樹種于人的神識之中。雖已盡力做好所有準備,但此法從未有人試過。若是有選擇,我并不想冒此風險。我可承諾,保你神魂無恙,但除此之外,我……”
聽到扶疏的話,謝無祁了然地笑了笑:“前輩,不必介懷。大道五十,人遁其一。一切的巧合疊加,終成必然。我自來到玉靈界,常有被人推着往前之感,如今想來,依舊逃不過‘命運’二字。我既不願當棋子,那爲此付出些代價也是理所應當。”
扶疏一愣,她倒是沒想過謝無祁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她滿臉欣慰道:“若爲一事圖謀多年,臨到成時反而患得患失。小謝,我心境不如你。”
說完,她不再猶豫,輕輕一擡手,樹種便慢慢飄向謝無祁,自他眉心一沒而入,最後在他識海的古琴旁紮下了根。
扶疏輕歎道:“我推演多年,你和阿葉才是玉靈界最後的生機。你們很好,我相信你們将終結玉靈界的悲劇。而你們自己的命數,卻隐藏在荊棘之後,我看不清。雖路遙且艱,惟願得償所願。”
謝無祁沒來得及分析扶疏話中的意思,便被那顆樹種将識海攪得天翻地覆!
種子紮根之後,像是尋到了合适的土壤,頃刻間便用根系占據了所有能觸及的地方。這種識海被強行盤踞的感覺并不好受,謝無祁悶哼一聲。
可是一切并沒有結束。待根系已經擴張到極緻之後,樹枝也開始不斷向上舒展。好在識海雖有限,但識海上方的空間卻足夠扶桑樹生長。
謝無祁看着自己識海中那顆遮天蔽日的高樹,還有其下那小得可憐的古琴,不知該做何評價。
這棵樹到底有什麽用,扶疏并未言明,但是思及扶桑木的功效,謝無祁還是有些許的猜測。
而扶疏看着狀态良好的謝無祁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扶桑木至陽至烈,若貿然種下隻怕會将人神魂燒幹。她用冰玉碗凝聚極北之地的寒髓緩慢消弭那股熾熱,而後再用葉霁雨的心頭血蘊養和喚醒沉睡的種子。如此,以确保在種子種下後不至于傷到謝無祁。
隻是此法之前從未有人試過,即使是扶疏也不敢說有全然把握。他們要對付的畢竟是天道,一切都無先例可循,隻能自行摸索。
好在最終的結果沒有讓人失望。
待一切結束,扶疏敲碎了一根岩髓,将其盡數倒在謝無祁腦袋上。液狀的精髓甫一接觸到謝無祁的頭頂便被盡數吸收,他隻覺得頭腦一陣清明,恍然間有一種自己也變成了一棵樹的錯覺。
另一邊葉霁雨在靈植園正好遇到了來收靈草的紅葉。
紅葉先是震驚于現在的葉霁雨修爲根本看不透,接着看到葉霁雨不複往日精神的樣子,以爲是渡劫時傷到了,便絮絮叨叨地說着要給葉霁雨安排些補藥。
葉霁雨早就習慣了紅葉咋咋呼呼的樣子,甚至還覺得有些溫馨。
“葉師姐,你就悄悄透露一下,你現在到底什麽境界了啊?怎麽感覺你的氣息比長老還可怕。”紅葉一邊給葉霁雨配藥一邊小聲地好奇。
葉霁雨瞧着好玩,便也假裝悄咪咪地比了個手勢給紅葉,然後成功地看到紅葉瞪得滾圓的雙眼,和拼命壓抑着的激動聲音:“哇!葉師姐你這什麽逆天速度啊!!滿打滿算也才四個多月,你還記得你出發去劍宗前才金丹後期嗎!”
葉霁雨被紅葉激動地搖來搖去,臉上的笑意卻輕松得很。原來有個活潑的小師妹是這樣的感覺啊,無怪乎大家都喜歡逗小師妹玩,實在是紅葉的反應太過可愛。
雖然紅葉性子比較跳脫,但是涉及到醫術的時候還是十分專業的,她聽說葉霁雨損失了一滴心頭血,便迅速地配出了一副補益的靈藥,葉霁雨喝完,從骨子中透出的那種疲乏感竟大大減輕,她毫不吝啬地給紅葉比了個大拇指以示滿意。
估算着時間,謝無祁應該也要回來了,葉霁雨便和紅葉一起往回走。
一路上聽紅葉說着近期宗門中的大小事宜,突然說到了一點,丹霞峰的峰主洪放長老,也就是陳商的師尊,最近老是想找扶疏的茬。
葉霁雨猜想這洪放長老恐怕也是化神後期的修士吧,若是想求師尊幫忙,爲何非要這般行事?她本以爲天一宗的這些長老們應該都猜到了師尊的身份,如今看來,無塵子倒是瞞得挺好。這洪放難不成是與“噬靈妖女”有仇,所以才百般試探?
但是陳商倒是低調了許多,不知是不是被葉霁雨給打擊到位了,這些時日他一改之前張揚的作風,倒是有幾分踏實的模樣。
紅葉私心裏其實還挺期待他再來找茬的,然後讓他見識一下葉師姐化神期的威力。沒别的,主打一個和栖霞峰一脈相承的記仇和護短。
回到住處時,謝無祁果然已經回來了,隻是他正坐在院子陽光最好的一處在打坐。謝無祁本來就白,在陽光下更是像在發光。紅葉好奇道:“謝師兄,你爲何要坐在陽光下?”
莫非謝師兄因葉師姐的修爲增長太快,怕被人說是小白臉,故而想曬黑些?
卻見謝無祁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道:“我在給樹曬太陽。”
葉霁雨聞言仔細看去才發現,謝無祁的身後竟突然出現了一株高大樹影,她奇道:“師尊給你種了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