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遇見超乎尋常的東西,想要一夜暴富,這無非是人之常情。
但小羊顯然比他更加吃驚:
“什麽東西?”
“你問我如何發财?”
“我不知道呀,如果我會知道如何發财,我難道還會待在這個行善積德之家,就爲混一口漿糊吃嗎?”
“我早早就把自己弄發财,然後承包整個天下的漿糊,再也不偷吃了!”
小厮一愣,意識到,似乎,好像,應該,是這麽個道理。
原先以爲這隻口吐人言的小羊是大仙,但是現在仔細想想——
哪裏有大仙會偷吃漿糊的呢?
古往今來,都沒聽過還有這種事情啊!
小厮心裏一苦,有些不死心的繼續問道:
“那法術”
“不會。”
“移山填海.”
“不會!法術都不會,移山填海又怎麽可能會!”
“那”
小厮不死心的問了一圈,終于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位羊大仙除了會說人話,似乎啥也不會。
而且,最最令人絕望的是,這好像是真的,不然的話,也不會被他一個粗人就這麽抓了回來。
這隻小羊,竟然不能給他來到任何的好處!
小厮越想越惱火,但又不想如此輕易的放走了眼前超乎尋常人認知的求饒小羊
于是小厮在兩天内苦思冥想,終于想到了一個很不錯的注意。
小厮和李府老爺請辭,換回了自己原本的名字,陳三。
他離開了這個素有名聲,清廉誠信的李家,然後風風火火的開始準備起了自己的生意。
離開李府的那天,被關在籠子裏面蒙着頭塞着嘴的小羊似有所感,哭的稀裏嘩啦,比死了親爹都難受。
陳三這些日子已經看透了小羊的膽子和腦子,抽出小羊嘴裏的布,不耐的開口問道:
“又怎麽了?你難道和李府,或者李元老爺有什麽關系嗎?”
小羊抽抽噎噎道:
“我隻是個可憐的小羊魃,我哪裏能和人有什麽關系?”
“我隻是有些舍不得這裏,我從大老遠來,一路全靠聞着李老爺身上仁厚的香味指引,一路上躲着人,風餐露宿,生怕别人把我抓去買了吃了.”
“結果,好不容易到了這裏,李老爺确實是個好人,我待在這裏也覺得很舒服,結果都還沒待上幾天,這就被抗走了,我受不了呀嗚哇哇.”
小羊這回是真的難過,哭的極爲傷心。
但他傷心的太早了。
因爲往後傷心的日子,多了去了。
陳三不再做小厮,而是打起了抓着小羊搞雜耍的心思。
小羊能通人性,能聽得懂人話,可比那些普通的畜生要有靈智,用來馴化,做各種的動作,算是再合适不過的一件事。
小羊隻以爲當羊苦,卻從沒有想過原來當牛馬也這麽苦。
每每表演完畢,陳三就給小羊一碗漿糊,小羊吃着噎人的漿糊,哭的真是稀裏嘩啦的。
而反觀另一邊的陳三,他帶着小羊,擺出各種表演,偶爾再讓小羊說幾個簡單的字,震驚衆人,收獲名聲的同時,算是真的賺了個盆滿缽滿。
妻子也娶了,孩子也生了好幾個,家宅田産都置辦上,往日隻能點頭哈腰的陳三,短短十年的時間,竟然搖身一變,竟然變成了‘陳三老爺’。
原本日子也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可漸漸地,名聲慢慢變大,陳三能訓羊的名聲,竟然傳到了宮内。
宮内的貴人們绫羅綢緞,錦衣玉食,就愛這些沒有人見過的玩意,于是底下阿谀奉承的人就招陳三進宮,給貴人們表演羊戲。
這下可着實把陳三激動壞了。
想他陳三這輩子,下人當過,走卒當過,羊倌人當過,小老爺也當過。
沒想到,有朝一日,便是要面見那等的貴人,給皇帝表演羊戲了!
陳三是越想越激動,心裏逐漸浮想聯翩,覺得自己沒準還能撈個官身大老爺當當,于是更加賣力的訓練小羊,想要玩出點新花樣來面聖。
但這不賣力還好,一賣力,卻是賣力出了事兒。
從前爲了不吓到人,陳三每次都隻讓小羊說一個字,兩個字,而且都是十分簡單的字,比如‘好’‘吃’‘恭喜’‘發财’這一類型的字。
小羊聲音軟軟細細,聽起來就是羊鳴聲中模糊幾個音節,大家爲了讨個彩頭,自然也是喜聞樂見這種事情的。
但,這次,和以往,很是不同。
陳三急功近利,竟然,是要求小羊說上八個字——
‘恭祝陛下,洪福齊天!’
陳三隻知道這話會震驚四座,但是怎麽個震驚法,他沒有料到。
這本來是一句恭祝的話語,但錯就錯在,這已經超脫了正常羊能夠說出的話語。
而超脫這個範疇的,要麽是仙,要麽就是妖。
那時候的人,崇尚各類信仰不假,但因前面各種文學觀念的深入,大家都比較認可白衣翩翩,長發瘦削,鶴發童顔的‘仙人’形象。
既然不是‘仙人’,那麽小羊就是妖。
敬獻妖的人,那就是妖人!
皇帝陛下在聽到小羊開口說話之後,勃然大怒,立馬要求下令處死陳三。
而小羊,就交給了欽天監,開宗廟,敬天,獻祭。
陳三人頭落地,小羊也被斬落了頭顱。
可故事,還遠遠沒有到完結的時候。
皇帝尚且還算是仁厚,所以并沒有遷怒陳三的家人,再加上古時候路途不便,傳遞消息慢,消息還容易有變動。
陳三的妻子,還有三個孩子,隻以爲是陳三觸怒了天顔,導緻被斬,卻不知道到底是個怎麽回事。
于是,這三個孩子中最大的,以‘成爲父輩那樣的羊倌人’作爲目标,開始了新一輪的‘訓羊’。
真奇怪,到底父親是怎麽訓出那樣的羊呢?
大兒子如此心想着,明明自家從前的那顆搖錢樹,那麽的乖巧,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不對,不是像,而是就是。
因爲他還不止一次聽到父親和那隻小羊的對話。
聊天的内容也是那個小孩子在說漿糊已經放了兩天,都幹了,能不能加點兒水,不然噎得慌之類的話
說不了兩句,就在哭,聽起來委實很可憐。
難不成,其實并不是羊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