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疑惑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們每一個人,就見他們臉上都洋溢着笑容,每個人都格外熱情的喊着自己。
“小殿下……”
“小殿下快來!”
他嘟着嘴,哼哼唧唧的表示:“我才不是小殿下呢!我就是殿下!”
我才不小,我也可以上陣殺敵,我也可以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他撓撓頭,覺得有些奇怪,自己這是哪裏來的底氣,竟會覺得自己能保護霍元帥!
但很奇怪,這些人雖然在喊他,卻好像看不見他一樣。
顧聿知追了幾步,就察覺到他們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謝長史,霍元帥,你們要去哪裏啊?我們不是一起的嗎?”
他忽然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低頭一看,他身上的白狐披風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暗紅色,濕漉漉的,就黏在他的身上,裏衣上也都是血,一個腳印橫在他的胸前。
在這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的眼睛好像變成了透視眼,能清晰看到斷了的兩根肋骨。
他呆愣愣的,血淚順着臉頰往下掉,身下瞬間變成了紅色的海洋。
顧聿知喃喃道:“秦院判,我的肋骨斷了,能不能接好?我以後還能不能直起身子來呀。”
他好痛呀!
可是漸漸的,他好像看不見了,眼前一片漆黑,但辛涼護衛軍門的調笑聲還在耳邊。
“小殿下說,到了客棧請我們吃京城的飯菜。”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據說裏面還有前朝禦廚的學徒呢。”
禦廚學徒,那就是學徒也比普通的大廚厲害。
衆侍衛一聽,頓時嘻嘻哈哈笑了起來,對去客棧充滿了興趣。
明明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顧聿知卻覺得格外難過,嘴角不自覺往下撇着,嘴裏無意識的喊着:“我看不見了,你們看看我呀!”
“謝長史,霍元帥,你們在哪?”
他摸索着一步一步往前,卻好像是在往湖中心走一樣,水位越來越高,身體越來越沉,那些聲音終于漸漸消失了。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了,顧聿知沒有焦距的眼眸中露出幾分驚恐:“謝長史,霍元帥!你們在哪!”
他雙手朝着四周使勁揮舞着,喉嚨發緊,身體不自覺的顫抖,心底的恐慌幾乎要将他淹沒,哪怕嘴巴張大,也好像是喘不上氣一樣:“你們不要離開我,我不想一個人在這裏,我害怕……”
“嗚嗚嗚嗚……母妃,我看不見了……”
四周寂靜,連水流的聲音都聽不見,顧聿知緩緩收回手抱着自己,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好像這樣他才會覺得安全一些,嘴裏無意識的輕聲嘀咕着:“母妃,我好冷……”
直到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出來,眼神空洞無意識地看着前方,絕望又孤獨的等着自己的死期。
就在水要将他的頭頂即将淹沒的時候,顧聿知隻感覺有兩雙手,刷得一下将他整個人都拔了起來,大量的空氣襲來,他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胸口的劇痛讓他不得不蜷縮着身體,喃喃道:“是誰?”
是誰來救他了?
“殿下!”
一雙大手輕輕放在他的頭頂,帶着熟悉又溫暖的感覺:“殿下,您怎麽讓自己變成這樣了?快回去吧?”
謝長史!
顧聿知瞪圓了眼睛,循着聲音轉頭,眼前依舊一片漆黑,他忍着劇痛高喊道:“是謝長史嗎?”
謝長史沒有回答,另一雙手卻将他整個人都拔了起來:“殿下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嘛?小的不是教過您,要如何辨别方向嗎?”
顧聿知刷得回頭,是霍元帥的聲音!
他臉上頓時泛起笑容:“霍元帥,是你嗎?”
可是不管他怎麽喊,霍元帥和謝長史都沒有回答,隻是那兩隻牽着他的手遲遲沒有放開。
謝長史和霍元帥牽着顧聿知不停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顧聿知渾身疼的已經喘不上氣的時候,他們兩人終于松開了手。
“小殿下,我們在等你,快回來吧。”
顧聿知被輕輕推了一下,他一擡頭,隐約好像能看到前方有一團光亮,本能讓他追着那團光亮不停往前走,下一瞬,他整個人跌入了光團之中,陷入了沉睡。
陳典儀背着手,不停在床前走來走去,眉頭皺成一團,臉上滿是憔悴,眼睛裏全是紅血絲,下巴上青胡茬已經冒了出來,身上的衣服也皺皺巴巴,甚至還帶着血迹,一看就是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他時不時往床前探頭,見顧聿知仍舊無知無覺,小臉蒼白,整張臉都凹陷了下去,又是一聲歎息。
秦院判正閉着眼睛把脈,好一會兒才将顧聿知細弱的胳膊放進了被衾之中,轉頭沒好氣看了眼陳典儀:“我在這把脈也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你就已經歎了不下十次氣了。”
“陳典儀,若是你實在擔心,不如去看看謝長史和霍元帥吧!”
一提起謝長史和霍元帥,陳典儀臉上的神色又難看了不少。
那日他們找到人的時候,除了這三人,其餘侍衛全部犧牲,謝長史和霍元帥也僅剩一口氣在,秦院判沒猶豫掏出保命的藥丸,讓這二人吊着一口氣。
小殿下看似沒有外傷,實則情況最爲嚴重,肋骨斷了,秦院判當下不能判斷他這肋骨有沒有損傷的内髒,他的身體有沒有内出血的情況,根本不敢随意挪動,就在冰天雪地裏給顧聿知進行了簡單的包紮。
随後一行人快速往辛涼的方向趕,而袁世良則已經帶着人去了昌州,除去要帶謝長史需要的藥材過來,還要和齊文瀚報告這邊的情況。
雖說是在挨近辛涼的官道上出的事,但現在辛涼還處于建設之中,罪魁禍首又是李延平,自然是去找齊文瀚的。
今日早上,袁世良才帶着一箱子藥,風塵仆仆趕了回來,而顧聿知等人,還沒醒來。
距離事發那日,已經有五日了。
陳典儀心情能好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