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安化名聞少爺,和齊承朗在入城之前分道揚镳,帶着齊知府給的路引,引着一衆掌櫃的,入住到了京城賢妃娘家名下的客棧之中。
他将衆人安排好,自己則趁黑出了城,到郊外的客棧和齊承朗等人會合,京城接待的人已經在齊承朗房間裏等着了,見到他微微颔首:“沈侍衛。”
沈钰安微微挑眉,沒想到來人竟會是蘇侍郎,拱手行禮:“蘇侍郎怎麽會過來?”
蘇全平扯着嘴角露出一個尴尬的笑。
齊承鈞去了江南,現在好不容易将惠州肅清,強勢在江南一帶打開了一個口子,身上擔子重,皇上自然不可能将他召回來。
而這個客棧又比較特殊,前幾次都是趙喜冒險前來交接,但有可能是因爲蘇侍郎得了小殿下送的種子,又或者是良妃很喜歡顧聿知的原因,皇上就把這個重任交給了他。
蘇全平表示自己隻想管農事,根本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
但一想到小殿下笑盈盈将番薯和馬鈴薯種子交給自己,他就無法拒絕!
等沈钰安坐好後,蘇全平才開口:“李記商行的人比你們早兩天到,他們已經知道戶部郎中張斯被抄家的事了,這兩日秘密會見了一些人,一是想要知道張斯到底是怎麽回事,二就是鹽引。”
張斯被抄家的事情在京城鬧的很大,顧聿宸根本就沒想過能瞞住别人楚王,但誰也沒想到,專心籌錢的李延平,竟然不知道這事。
“皇上在張府門口設置了埋伏,李延平大半夜的穿着黑色鬥篷就去了,到了門口才發現張府大門上貼着封條,人都傻了。”
蘇全平之前一直認爲這個李延平能夠替楚王殿下管理李記商行,并手段強硬的幾乎讓别的商行對他俯首稱臣,是個極其聰明的狠角色。
誰知道這麽蠢!
李延平在張府門口足足待了有一刻鍾的時間,要不是有皇上的人看着,他當場就要被兵馬司的人給抓起來。
“目前,李延平秘密會見的那幾個人,已經被皇上的人給監視起來了,隻等着鹽引結束後,就着重調查。”
一個張斯沒挖出來什麽有用的信息,他們就不相信别人也挖不出來!
楚王在京城的釘子再多,也不可能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隻要能有一個突破口,絕對就能撕開一大條口子。
蘇全平的确不喜歡除農事之外的其他事情,但不代表他真的什麽都不懂,一番隐喻的表達很快讓齊承朗等人明白了京中的局勢。
一般身邊有别人時,齊承朗就不是很喜歡動腦子,下意識看向沈钰安。
沈钰安滿腦子問号,好一會兒才不着痕迹翻了個白眼,到底你是侍衛長還是我是侍衛長,要不你這個位置給我好了!
齊承朗目光坦然,渾然不覺。
沈钰安差點被氣得吐血,隻轉頭詢問着關于鹽引發放的事,幾人小聲商量着,一個時辰後,蘇全平才終于得以脫身。
蘇全平滿身疲倦提出告辭,齊承朗亦步亦趨在後跟着,小聲道:“蘇侍郎,殿下有禮物要送給皇上。”
蘇全平腳步微頓,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隻覺得有些髒話要忍不住自己冒出口了:“齊侍衛怎麽不早說。”
早知道他就不等沈侍衛了,現在宮門都關了!
齊承朗嘿嘿笑着,不容拒絕拉着他往客棧後院的方向去:“跟我來!”
蘇全平腳步踉跄,好幾次想開口都沒成功,滿腦子放肆,豈有此理。
好不容易停下,他剛喘口氣正要斥責,就見齊承朗哐當将馬車上的一個箱子給打開了,猛地塞了一匹布到他手中。
“齊侍衛,你……”
蘇全平立馬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手指再次仔細摸索着布匹,随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齊侍衛,小殿下送的這些布,是用了什麽新的紡織手法嗎?”
一摸他就知道,肯定不是蠶絲,但又明顯比葛布要更加細膩柔軟。
蘇全平還以爲小殿下那邊是找到了什麽能人,才會将布匹織得這樣柔軟。
哪怕蘇全平不是個做生意的料,都知道這種紡織手法要是被推廣開來,不知道多受百姓們的推崇。
齊承朗卻嘿嘿笑着搖頭,從懷中掏出厚厚一沓書信:“這是小殿下給皇上,太娴妃及後宮娘娘們的書信,就麻煩蘇侍郎等會兒一起帶進去。”
蘇全平眉頭一皺,抱着布匹往後退了兩步,眼神警惕道:“齊侍衛,你要不要看看現在什麽時辰了?宮裏早就落了鎖,你讓我現在進宮,是想讓皇上砍了我的腦袋嗎?”
因發生了張斯的事情,皇上現在對戶部發放鹽引的事情看得格外緊,他們戶部現在可以說處于高度緊張時刻,生怕出現一點意外,齊侍衛竟還讓自己在這個風口面見皇上……
蘇全平三兩步上前,将布匹狠狠放入箱子中,斜睨一眼齊侍衛:“你……”
齊承朗卻沒在意他的憤怒,轉頭又遞了一個特别小的盒子過來,挑着眉示意他,把盒子打開。
蘇全平眉心一皺,心裏咯噔一下,這麽小一個盒子,齊侍衛到底在裏面裝了什麽東西來賄賂自己?
他可不是什麽沒見過世面的人……
蘇全平憤憤打開箱子,就見裏面堆着一些很小的種子。
齊承朗眉梢幾乎都要飛起來了,言語之間帶着得意:“蘇侍郎剛才摸的布匹,就是用這種種子種出來的,這個東西開的花白如雲朵,綿軟舒适,所以殿下給取了名,叫棉花。”
蘇全平喃喃道:“棉花……”
他根本想象不出來什麽樣的花能白如雲朵,綿軟舒适。
他果然是個沒見識的!
“這棉花是殿下無意中發現的,很小的一片,所以種子隻能給蘇侍郎這麽多,蘇侍郎……”
蘇全平快速将盒子合了起來,小心翼翼揣回到懷中,跳上馬車就往外趕,齊承朗不要介意這四個字就這麽咽了回去。
“蘇侍郎您這是?”
蘇全平面色着急:“我要進宮……”
齊承朗呆呆看着馬車駛出客棧,好一會兒嘀咕道:“你不怕被砍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