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的人腳已經發酸了,發麻了,感覺不是自己的了,非常想要動一動。
軍醫還好,平常要做外科手術,所以持久力要好一些,而且他本來就來的晚,這就是天然優勢。
而院長和那個衛生署長,雙腿已經抖成了篩子,雖然盡力憋着,但還是能明顯看得出,兩個人頭上已經發汗。
心裏把沒來的那個人罵了八百遍,通知的時間是8點半,而現在是11點半,給藤田和清上眼藥,這不是腦子有病麽?
平常起床晚點可以理解,哪怕昨晚喝醉了導緻起不來沒去上班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是電話打到了辦公室,難道還沒人去通知麽?總會有人去叫人,翻遍漢口都會把人找出來,怎麽可能需要三個小時?這不純純的在找死嗎?
三個小時,别說人在漢口,就是人在重慶,這個時間也該到了。
繼續怒罵,這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幹的事,也是他們堅持的動力,而就在他們感覺要昏了頭的時候。
大人物姗姗來遲。
隻見一個身體微胖的軍官,喘着粗氣,彙報道,“對不起,藤田長官,我遲到了,我和你解釋下,早上我接到您這邊打來的電話,都已經準備出門了,然後我們設在郊區的倉庫出了一點問題,我接到電話以後,連忙趕過去處理,您知道那裏是前線倉庫,不容有失,直到處理完,我才想起忘了給您彙報一聲,實在是抱歉,對不起。”
話音落,寫着東西的藤田和清終于有了動靜。
隻見藤田和清筆尖一頓,把筆尖對準的筆帽旋轉擰了進去,啪嗒丢在了桌面上,随後站了起來。
周清和繞過桌子,邊往他們這邊走邊用平靜的音調訴說:“在漢口的關東軍部,出現了士兵用藥以後,發現傷口潰爛的情況,人數不少,據報告是100多人,這件事你們知道吧?”
四個人回答的速度雖然有快慢,但還是給出了一緻的答案。
頓首道:“清楚。”
周清和點了點頭,靠坐在會議桌上,雙手抱胸看着他們,“事情出在前線,性質非常嚴重,軍部派我來調查和處理此事,所以把你們叫來是因爲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們,有什麽說什麽,實話實說,清不清楚?”
“清楚。”四人再次頓首應答。
周清和目光審視了下幾人,最終落在福田和愛身上。
“本院院長,福田和愛。”
“是我。”福田和愛的姿态更加恭敬了些。
“現在這批傷病員都在你的醫院,他們的病情你了不了解?”
“大緻情況我還是了解的。不過具體的傷病情。可能需要我去問一下他們的主管醫生。然後才能給您答複。”
“那就是看過了?”
“看看過。”福田和愛也不敢撒謊,雖然感覺說沒看過好像這件事就跟他沒關系了。
周清和嗯了一聲道:“對你我也沒有太多要求,事發地點是前線戰場,藥品的出處也不是你們醫院,所以這件事發生的緣由跟伱應該沒有關系,我叫你來是因爲,既然現在病人在你這裏,那你就用最好的手段,最有效的藥,救治好他們,這一點你能不能做到?”
就這?福田和愛可太能了!
有什麽比一句此禍事跟你沒什麽關系來的更讓人舒心?
于是馬上應答:“我會盡全力醫治這些傷員,調動一切力量保障他們的生命,請藤田課長務必放心。”
“有什麽缺的嗎,比如藥品?”周清和繼續問。
福田和愛:“報告藤田課長,此次事件出事的藥品是磺胺粉,所以在事發之後,陸軍司令部和軍醫室派人拉回了本院庫存的這一批同一批次的磺胺粉,用以封存備查。
您也知道,我們軍醫院的磺胺粉消耗數量是很大的,基本是來一批用一批這都不一定夠,所以我們醫院等于所有庫存的磺胺粉都被拉走了,隻剩下一些更加昂貴的針劑,數量很少。
目前我們醫院所使用的磺胺粉,是由衛生署提供的庫存,衛生署還有一批老磺胺,所以可以暫時使用。
但是爲了長遠考慮,我建議醫務局能夠盡快調集一批磺胺,以充實我們的儲備倉庫,免得戰争爆發,我們庫存不夠,應對不及。”
“合理的要求,你很有責任心。”
周清和轉身走回主位,拿起那張剛才寫了挺久的紙,看了一眼,兩指一夾遞給了福田和愛,什麽都沒說。
“多謝藤田課長的誇贊,這是我職責所在。”福田和愛義正言辭的道謝,然後眼睛瞟向紙。
當他的眼睛在紙上瞟了一眼的時候,就像是被膠水粘在了上面,怎麽都拔不開。
“藤田課長!你聽我解釋。”福田和愛面色大變。
周清和擡手擺了擺,把福田和愛的話語全都憋了回去。
顫抖的雙手,驚慌的面龐.周清和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開口說道:“如果我的記憶沒錯,軍醫局在這個月往漢口地區總共發了藥品光磺胺就有兩萬三千八百盒,也就是夠十萬人用。
士兵拿到手的磺胺是有定數的,受過傷的用完磺胺補一份,而沒有受傷的繼續保存自己的庫存磺胺。
再加上對軍隊倉庫的配貨,這也是一個定數。
扣掉這些,那麽剩下的那些磺胺,除了極少一部分配發給衛生署,銷售給各大藥房,作爲維持市内居民就醫需求之用。
而最後剩下的就是配給市内各大醫院。
現在你手上的這張紙,上面記載的數量就是上個月漢口陸軍司令部,報給醫務局要求補充調配的磺胺數額明細。
漢口有多少家醫院?
總共分了多少份額?
而每家醫院又可以分到多少?”
周清和從他身後繞過,又拍了下他另外一邊的肩膀,把福田和愛拍的肩膀差點塌掉。
周清和轉回身看着他,“貪污這種事情很難杜絕,可能賬上寫着有四千盒磺胺進了你們醫院。其實你隻收到了兩千八百盒,然後兩千五百盒進的庫房,三百盒去向不明,你拿的不多。”
“藤田課長,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我沒有.”福田和愛很着急,非常想說話。
周清和擡手止住他的話茬,話音依舊平靜,“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無非就是我沒貪,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不管是軍隊還是醫院的運作,這些事我都比你清楚。
你隻需要知道一點,隻要我想查這件事,那麽不管你貪沒貪,結果,要麽你來當這隻替罪羊,要麽你就繼續往上咬,把你身邊的這幾人供出來,甚至是一直咬到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