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法租界,聖瑪麗醫院。
病房内,張笑林啪的挂了電話,神情陰翳。
“老爺,怎麽了?”
“老爺要殺人!”
“額”
“阿福,給你十分鍾,幫我叫人。”
“是,要多少人。”
“一千人。”
“現在?”
所以醫院晚上真就沒什麽人,除了一兩個值班醫生,不是急診的病人都會挑白天醫生上班的時候才來配藥。
“行動速度要快,殺完目标以後立刻撤退,不要和中國人糾纏,更不要和巡捕房的人糾纏,速度退回這裏撤離。
“要是沒飯吃,咱還跪着幹什麽?”
但按佐佐木的想法來說,殺就殺了,藤田和清不高興就不高興了,一個中佐又能怎麽樣呢?
一旦發生意外被尾随,自由退出,直接退回駐點集合。”
張笑林一天就出院這件事怎麽想都不可能,但是一個保镖都沒了,說是都走開了,這也不可能啊。
佐佐木手一揮,所有人行動。
土肥圓機關,主導一切中國事務,就應該碾壓一切。
“張笑林走了?”
“是他們逼的要如此!我們靠向日本人,背着賣國賊的罵名爲什麽?”
三分鍾後,醫院外。
“出發。”
腳步踏上四樓,目光看向四樓的走廊,佐佐木才覺得這次的順利行動,有些太過于順利。
關東軍土肥圓機關的行動科,精銳中的精銳,個個都是行動的高手,老牌特工,殺一個幫派份子,就算有人保護,也不會有什麽難度,這一點佐佐木确信。
佐佐木皺着眉拿出槍,帶着行動科的人壓着腳步聲,快速朝着病房接近。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真當老子好欺負.行,給你也漲漲見識。”
不過佐佐木還是把人按照機關長的三組進攻方式分組,把命令執行到位。
“嗨。”一衆行動隊員點頭。
資本的醫院那是有錢才能看,多數人是看不起的,而在這一條的前提下,醫生的地位又高,所以誰閑得的沒事晚上加班,白天補覺?
站在張笑林的病房前,去看計劃裏穿着白大褂僞裝的行動隊員,就顯得很傻。
要是機關長果斷一點,上一次的命令就是擊殺張笑林,哪還需要這次行動?
從機會上來說,上一次的暗殺張笑林毫無防備,他們想殺輕而易舉。
要不是機關長上一次的命令是擊傷,張笑林怎麽可能躲過一槍就沒事了?随便補兩槍必死無疑。
唯一的一個保安門房在打瞌睡,預想中應該在一樓可能出現的張笑林的保镖也沒看見,行動隊員的侵入非常順利。
“不會吧?他這傷勢怎麽會出院的?”
佐佐木在心裏默默吐槽。
“就是現在,十分鍾,告訴下面的人,做不到的,那就把位置讓給能做到的,要是都做不到,那就等死吧,日本人連毒品都不讓我們賣了,等着餓死吧。”
醫院的晚上非常的安靜。
按照上次探查到的結果,張笑林會在四層的特護病房休息,門前走廊上有不少于十個的保镖,這些人就是這次行動最大的阻礙。
機關長堂堂中将,憲兵司令也才一個少将,一個中佐更是不值得一提。
其實30個行動科的隊員出馬,強殺這十幾人一點難度沒有。
雖然他們還沒到病房,但是走廊裏一個坐在凳子上的保镖都沒有看見,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太過于怪異?
現在總算是回到了正軌。
抱着萬分警惕,想着裏面可能藏了什麽陰謀詭計,佐佐木一個戒備的眼神給出,有行動隊員一腳踹開大門,旁邊的隊員戰術性的動作作出,一個滾動持槍沖突屋内瞄準。
什麽都不需要,開門就行了。
“不知道,去看看。”
“現在不讓吃飯,還想要我的命,三番五次的想要殺我,實在是欺人太甚!”
“不就爲了有口飯吃!”
“是老爺,真要如此?”
多來一次真是費勁。
佐佐木帶領的行動科30人已經到達此地。
當然他也明白,機關長可能不想和藤田和清徹底交惡,畢竟張笑林是藤田和清的人,藤田和清勢力不小,機關長以後還得在上海做事。
空空如也。
什麽陰謀詭計都沒有。
“真沒人。”
“人呢?”
“怎麽辦?”
佐佐木摸了摸被窩,溫溫的。
“他們知道了?跑了?”
“會不會在隔壁呢?”
“去看看。”
行動隊迅速行動,一人一腳,踹開左右邊的病房。
“沒人。”
“沒人。”
“繼續,找!”
“沒人。”
“沒人。”
一間間病房門被踹開,一間間病房都沒人。
一間間病房找下去,佐佐木的眼神從疑惑已經變成了恐懼。
有一個事實,想到就讓人心驚,堂堂聖瑪麗醫院,整個四層的病房裏,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沒有病人,沒有護士,沒有醫生,隻有他們!
“撤!”
佐佐木大吼一聲,在這一刻他連一些流傳在日本鄉間的醫院鬼故事都想起來了。
行動科的人都有些心驚,最讓人害怕的就是未知,一個人都沒有,這要放戰場上,那就是妥妥的陷阱。
每個人都心裏有數,跑,必須跑出去,隻有跑出去才安全。
來的有多快,去的就更快。
真就跑出來了。
隻是兩分鍾時間,所有人就從聖瑪麗醫院的四樓,跑到了門口,跑回了行動的出發點,也就是他們車子所在的地方。
可以松一口氣了。
看着四周有些還泛着燈光的民居,路燈,行動科的人劇烈跳動的心髒才緩和下來。
才有空想剛才的異常。
納悶。
“你們說剛才怎麽回事?”
“醫院的人呢?”
“肯定是躲起來了,他們就算知道我們要來,也就才一會兒功夫,不可能跑遠。”
“是啊,會不會就在三樓?他們從四樓躲到了三樓?”
“要不要回去看看?”
主要剛才四樓之旅看着像陷阱,實際上卻又不是陷阱,這讓他們實在想不通。
商讨了一陣,多數人覺得還是算了,晚上這個異常太顯眼,暫時放棄,尋找更好的刺殺機會,這樣會比較理智。
沒多少人,願意面對一間空無一人的醫院。
太吓人了。
“那我去給機關長打個電話,隻要他同意,我們就回去。”
佐佐木走向路邊的公用電話亭。
塞進一個硬币,就開始撥号。
而也就在這時,佐佐木聽到了一陣沉悶的聲音,挺輕微,偏偏又挺清楚,這是一種很怪異的聲音,以前從沒聽過。
佐佐木按下電話的中斷鍵,仔細傾聽。
嗒,嗒,二三秒就有一聲聲音傳來,好像在街尾,又好像在街頭。
又好像在左邊,又好像在右邊。
佐佐木皺着眉頭。
嗒,嗒。
是敲擊聲,佐佐木仔細傾聽後,眼睛一條,總算聽出來了,這個沉悶而又雜亂的聲音,一定是一種敲擊聲。
“是什麽呢?”
這麽晚這麽沉重的聲音,似乎越來越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在敲擊?
很快,佐佐木看向街尾的眼睛一瞪,握着聽筒的手不自覺的顫抖,而是什麽聲音也不需要他猜了。
隻見街尾的方向,一個個或穿着衣服,或裸露着上半身,年齡各異,服裝各異的男人,通通手持着一根木棍,面無表情的朝他們走來,在朝他們靠近。
擡起,落地,木棍就像是有一種節奏,暗藏着某種韻律,在他們的手中很有規律的點地,啪的一聲,沉悶的聲音由遠及近。
兩三秒,啪,兩三秒,啪。
面無表情。
人有多少,佐佐木分不清,一開始出現在街尾的可能是幾個,但是過了幾秒就能發現,更多的人隻是沒有出現在目光裏。
跟在那幾個人後面的人有多少,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根本就數不清。
數不清!
幾十個,幾百個,還是上千個!
越來越多的人出現,整個法租界寬廣的馬路全部擁堵,隻有面無表情的人,和他們手中的木棍。
啪,啪。
佐佐木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跟着這些人的敲擊聲律動,他反應過來,趕忙回頭看向街頭。
啪,啪。
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出現了這麽一幫人。
面無表情,手持木棍,敲擊。
佐佐木的人開始聚攏,所有人都察覺出了不對,神色嚴肅的旁觀着動靜。
關東軍,精銳部隊,精銳科室,行動隊,三十人,手持槍械,武力強大。
但街道兩頭湧現的這兩幫人,上千人,甚至上萬人,盡管他們手持木棍,但誰敢說一句不強大?
“怎麽辦?”
“打不打?”
真要是打,子彈是肯定不夠的,就算站着給他們殺,那都殺不完,日本人緊張咽了口口水。
子彈打完的下場,那就肯定是死了。
沒人想死在這裏。
佐佐木想了想,擡起槍口向天開槍。
啪。
“如果再靠近,我們就開槍了!”
威吓的話語伴随着嚴厲的口氣說出,佐佐木期待對面的人作出某種改變。
但是對面的節奏沒有任何改變,敲擊依舊,步伐依舊。
很近了,二十米。
嘟嘟,就在這時,巡捕房的口哨聲由遠及近。
“幹什麽,你們都想幹什麽?”
巡捕房的巡警呼喝着青幫的人員,快步走到了佐佐木的身邊。
三個巡警。
“你們怎麽回事?”
佐佐木的人神情一松,按照規矩,巡捕房出面,這件事基本就可以暫停了。
“我們就出來逛個街,誰知道就這樣了,這些人對我們不懷好意。”
“逛街,逛街,你們帶槍?說不說實話?”巡捕房的人喝問。
“真的是逛街,我們打算走了。”佐佐木不可能承認有暗殺,隻是微笑點頭。
“你們現在還怎麽走?”巡警瞪了他一眼,皺眉道:“把槍下了,我送你們出去,以後不要給我惹麻煩。”
“這”佐佐木的人微皺眉,下槍,很沒安全感。
“快點,交不交,敢帶槍進來,伱們來有理了?不交你們自己搞定,死了不關我們的事。”
巡警等了等,看日本人墨迹,轉身就走。
“等等。”佐佐木叫停:“我們交,你送我們出去。”
“快點。”
槍交了,巡捕房的人就走到青幫的人面前開始說話,然後青幫的人從他身邊經過,繼續前進。
巡捕房的人面不改色,繼續說話勸說,青幫的人繼續前進。
佐佐木的面色變了,怒了。
但是槍沒了!
啪,啪,棍子到了,人到了。
進無可進,那棍子就開始打人。
啪啪啪,慘叫聲,怒罵聲在這半夜的法租界街道格外的清晰,但是街道兩旁的民居沒一家敢開門。
有人家燈亮了,随後更快速的關閉。
慘叫聲沒響多久,估計是響不出來了。
不過棍子在繼續揮舞,顯然還沒達成目的。
幾百上千人圍成一個圈,裏面是挨打的,可惜,外面看不到。
醫院門口停着一輛車,車上是周清和,還有情人莊慧,和剛才努力勸說的巡捕。
“辛苦了。”
周清和對巡捕和顔悅色,“法國人明天要是對你有意見,你跟莊慧說,到時候張笑林會幫你去解釋,你要是幹的不如意,你就跟我說,英美租界,你想當個探長,我幫你安排。”
巡捕懂事的笑着:“多謝先生,放心,法國人問起,那就是我自己嫌他們開槍擾民才找上他們的,跟莊小姐一點關系都沒有。
收槍,也是制止槍擊案的發生嘛,槍太危險了。”
“好。”
多餘的話也不需要周清和說了,收了槍無非就是減少傷亡。
張笑林脾氣還是很大的,土肥圓的人,那是一定會被活活打死。
就是讓手下付出代價,實在沒必要,日本人拿着槍多危險?
稍做安排,這人就不會傷不會死。
等了一會,看完整場戲,等人散去了,周清和去找了下張笑林,讓他最近小心點,别出門最好,飲食注意點。
“地上的爛泥和骨頭什麽的撿一撿,丢到虹口橋上去。”
既然土肥圓要和他撕破臉,那手裏握着的一張牌,就可以打出去了。
“行,我來安排。”張笑林今晚也算是出了口惡氣,倒是紅光滿面。
周清和回家休息,沒過多久,就接到了憲兵司令部值班室通知電話。
查屍體,根據證件找蹤迹,找到房屋進内。
一個電話打給影佐。
“影佐君,你的貨我幫你找到了,地址給你,你來看看是不是你丢的東西。”
影佐都已經睡了,聞言驚訝。
藤田和清居然真的在幫他找東西?
土肥圓跟他講,一切都是藤田和清做的,在這上海,他對這貨能找回來都不抱希望了。
既然是藤田和清搶的他的倉庫,怎麽可能又把貨還給他?這件事怎麽這麽古怪。
影佐帶上手下出門,不管怎麽樣,幾百萬的貨,既然找到了,肯定要拿回來。
行動科的駐點。
影佐看見周清和還有些心虛的尴尬,不過見面還是滿帶笑容的打招呼:“藤田君,深夜幫我忙,太辛苦了。”
“正好送來門來一點線索,就找到了一批毒品。”
“什麽人偷的?”影佐好奇。
“你先看看東西對不對。”
影佐點頭,既然藤田和清賣關子,那他就先看看東西,一看就心中大定。
“對,沒錯,就是這批貨,想不到真的被藤田君找回來了。”影佐開心的很。
現在有一個問題,這到底是是土肥圓偷的,還是藤田和清偷的,知道了他和土肥圓合作,然後怕的送回來做局這很難說。
“把屋主的東西拿上來。”周清和對着身後的憲兵招了招手。
憲兵遞上來一個箱子。
影佐一看是證件,便拿起一本,隻是手一撚,怎麽感覺這上面還黏糊糊的,有點紅色的。
“這是什麽?血液?”影佐聞了聞手指,表情驚訝。
“可能吧。”周清和随口道。
那打成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麽,鬼知道。
“可能?”影佐皺着眉不明白,于是打開了證件一看,眼神頓時一縮。
滿洲關東軍。
“藤田君,這”
“别問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麽這個證件的主人屋裏,會有影佐君你的東西。”
周清和似笑非笑的對着箱子揚了揚頭:“而且這屋主人還挺好客。”
影佐聞言翻了翻,滿洲,滿洲,滿洲,都是來自同一個地方。
“藤田君,謝謝。”影佐頓首。
周清和微笑:“幫影佐君找東西,憲兵隊的職責而已,走了,剩下的事,影佐君你自己處理吧?”
“好。”
“告辭。”
周清和一走,影佐的表情就沉了下來,土肥圓這次是在徹頭徹尾的耍他。
關鍵他還上當了,就顯得自己很蠢。
晚上那麽一步,自己要是真的做出了什麽得罪藤田的事情,那就上了土肥圓的賊船,那這批貨也就找不回來了。
“太無恥了”
嗯?影佐眼睛猛然一瞪,壞了,他讓土肥圓去殺張笑林,萬一張笑林死了,土肥圓說是他指使的,那藤田和清肯定生氣,他兩頭不是人了。
“藤田君,等等!”想到這裏,影佐快步出門追趕。
“怎麽了?”周清和頓步。
影佐微微一笑:“我是有一個消息告訴藤田君,我收到消息,有人似乎要暗殺張笑林,這件事,我覺得藤田君你可以注意一下。”
“是麽?”周清和驚訝的表情,随後點頭,微笑道:“謝謝,不過我也有個消息告訴影佐君,就在一個小時前,張笑林受到刺殺,而在十五分鍾前,三十具屍體,被丢到了HK區的橋上。”
“有這種事?”影佐臉色微變,土肥圓的計劃失敗,人還全死了?
“是真的。”周清和點頭,“他們的證件,就在影佐君你的手裏,你可以數數。”
影佐一愣,機械的低頭一看,很黏,八嘎,他終于知道這上面是什麽鬼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