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張笑林就‘打擊租界内日益猖獗的跨國販毒問題’爲議題,請公董局的法國人一起吃個飯。
這種走單幫的流寇法國人當然讨厭,不管是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會讨厭。
一是市場不穩定,帶來更多的矛盾,二是這幫人賺了錢也不會交稅。
存在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好處。
所以就打擊方案進行了深入交流。
比如巡捕房和青幫的人合作,一旦在租界内發現這樣的人物,青幫報警,巡捕抓人,繳獲毒品充公,然後集中銷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就皆大歡喜。
一頓愉快的下午茶結束,雙方達成一緻,結伴起身離開。
在西餐廳門口,兩人歡笑告别。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輛轎車緩緩開來,副駕駛的車窗簾突然拉開,車上的人找準保镖之間的空擋,沖着剛走出門口的張笑林強行開槍。
啪,啪啪啪。
混亂的現場持續了一會兒,很快有電話打到了周清和這裏,請他幫忙做手術。
“再說了,我不得讓老弟你看看我的決心,些許小傷,想當年就這種傷勢,我拿着砍刀照樣從街尾砍到接頭,不過老弟,你剛才說我的想法不對,是什麽意思,具體說說。”
“啊!”高亢的叫聲來自街邊受驚的女士。
聽出區别了麽?”
“老哥,這我得說伱幾句,你這想法大大的不對。”
把法國董事都得叫的兩腿發抖,面色發白。
“怎麽個意思?”張笑林尋摸自己的想法沒問題啊。
“不真鎮不住這些人啊!”
要是參謀本部一心讓别人來辦這件事,就算我們兩個聯起手來,那也不是對手。
“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那你說怎麽做?”
老弟啊,我知道你肯定會爲了我們兩個人的共同利益幫我忙的,但是我也不讓你難做,這上海說穿了,已經是日本人的天下,日本軍部的天下。
當時提議讓張笑林裝模作樣一番,遇到刺客弄個血袋啥的也就差不多了。
你幫我,我很感激,你不幫我也是可以的嘛。
“老哥你對日本人還是不夠了解,中國人和日本人不同,中國人講究和氣生财,你給個面子,我退一步,大家發财。
“那是教育和生活環境不一樣,我生長在中國,這心态不一樣的。”
吓的花容失色。
等保镖們追趕上去,呼喊着救人抓人已經全然失去了行刺車輛的蹤迹。
唔,不愧是混江湖起來的人,這想法還挺有前瞻性,審時度勢這方面那真的是底線靈活。
張笑林對周清和的醫術那是是迷之信任。
我現在是自己下調一點心理預期,受點傷,想着到時候多少能保住點份額,你也好有談判的空間,對不對?”
張笑林應聲而倒,胸膛往右往上的地方,猛然綻放出一朵血花,栽倒在地。
“那老弟你還是不一樣,你在我眼裏,那一直溫文爾雅。”
“在你周老弟面前,這感染也得靠邊站。”
“嘶,這話有道理啊。”張笑林皺着眉思索:“仔細想想,确實是這麽回事。”
周清和又不是日本人,這不管是爲了自己的錢,還是爲了不能讓日本人多拿軍費,這上海的水絕對要讓他渾下去。
車子一秒不停,車上的人繼續開槍随緣射擊,兩個保镖也應聲倒地。
張笑林絕對不能慫,得幹,得沖着日本人狠狠的幹,當一個勇往無前的排頭兵。
但是我也知道,現在是日本參謀本部要解決軍費問題,他們這麽重視,你要是寸土不讓,太爲難了。
周清和來到聖瑪麗醫院,進入手術室看見張笑林的樣子被吓了一跳。
“快去叫醫生!”
不過這一次,張笑林是想多了。
“本來就是,你就是站位太高,土肥圓來請你,大将來找你,你接觸的層次高,和底層日本軍人接觸太少,但是本質是一樣的,這個民族就是欺軟怕硬。”
他離張笑林可就一點點距離,他清晰的感覺到,剛才有個子彈擦着他的頭發嗖一下就過去了!
“保護張爺!”
也不現實。
但是看張笑林肩膀上的傷,這可不是演戲,這就是槍傷。
張笑林疼的眉頭直抽抽,一邊還嘶嘶的抽着冷氣:“法國人要看,日本人要看,我這受點傷,你将來和别人對上,不也好幫我多打打感情牌麽?
但是日本人不一樣,你打我一拳,我敬你是個勇士,我退一步,你對我彎腰鞠躬,我反手給你一個巴掌,讓你更加怕我。
“快去抓人!”
“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還挺急.周清和笑了笑,給他打了針麻藥,然後邊取子彈邊說道:
“别說了,躺着,我先看看。”周清和檢查了下傷口,皺眉問:“怎麽不叫别的醫生先幫你處理一下?就止個血,子彈還在裏面,時間長了會增加感染幾率。”
周清和夾出肩膀裏嵌的子彈給他亮了亮,随後丢到紗布上,說:
“你想把這生意做下去,那就不能抱着别人賞你一口飯吃的心态。
你得讓全天下人知道,就算沒有周清和給你撐腰,日本人要是敢不讓你吃飯,大家就拼個你死我活,飯碗砸了,連桌子都給他掀了,所有人都沒飯吃。
唉,這樣一來,那才有談判的空間,到時候讓肯定要讓一點,但是吃多少,那就不是軍部的一言堂了。”
“至理名言。”張笑林感歎:“受教了,老弟你不止醫術精湛,這看透人心的本事,那也是一絕啊。”
周清和對他一笑:“我那是心疼我的錢,我跟軍部合作,給我自己找個爹,完事能給我多少錢?這土肥圓要分錢,這東條明夫要分錢,這憲兵司令部還得分,我吃什麽?”
“哈哈哈哈。”
張笑林要的就是周清和這句話,
“有老弟的權勢在手,再加上我手裏的能量,咱們就一起和參謀本部闆闆腕子,我還真不信,在這一畝三分地,有我們兩個聯手解決不了的事情!
哎呦,疼疼疼,麻藥再打點”
這邊在做手術,租界内張笑林遇刺的消息已經随着晚間報紙的緊急調整加印,而傳開了。
停止已久的軍統刺殺,再次展開了!
這是所有人看到這條新聞第一時間跳出腦海的判斷,一時間租界傳的沸沸揚揚,甚至有些和日本人做生意的商人,看到報紙,都慌得想着這幾天是不是不要出門了。
軍統的赫赫威名,那都是殺出來的。
不信邪的,墳頭草都已經在迎風飄揚了。
機場,随着飛機落地,奉天特務機關,行動科一科30人的小隊,正式抵達上海。
他們坐的是民航飛機,爲的就是避開軍機的飛行計劃,杜絕被人監視掌握推斷來曆的可能。
爲首的叫佐佐木,是土肥圓的弟子兼文書,這次外派兼任行動隊隊長。
佐佐木很清楚,機關長給自己這次表現的機會,就是因爲一件事,他聽話,對于貫徹機關長的命令,他不會有任何的打折。
兩天時間,兩天後機關長就會前來上海,他隻需要在這兩天時間裏,做好機關長吩咐的兩件事就行。
刺殺張笑林,搶劫影佐征昭的倉庫,兩件事不打折扣的完成。
本身沒有難度,隻要東條明夫配合他給他準确的資料即可。
“來了。”機場外,東條明夫等了老半天了,看見他們還挺高興,這就代表有人手用了,馬上可以搶東西了,那都是錢啊。
佐佐木牢記機關長的命令,不要和上海的人多牽扯,一頓首便進入正題。
“土肥圓将軍的命令,這裏的行動由我接手,請東條君給與我行動目标張笑林的住址,如果有行蹤最好。
另外就是三井會社的毒品倉庫位置,還有一份HK區的地圖和憲兵的巡查路線。”
“什麽意思?你們不聽我指揮?”東條明夫愣了。
“是機關長的命令,行動我們負責。”佐佐木頓首。
東條明夫還想說點什麽,岩崎中雄拉住他:“哎,既然機關長這麽說,我們就這麽做吧.别再惹麻煩,機關長真要生氣,我們沒好日子過。”
東條明夫雖然有些不滿指揮權被奪走,但是土肥圓的人都派到這裏來了,他想反抗也沒用,于是不太高興的把資料給了,然後給了他們一處安全屋當臨時駐所。
槍械,地圖,憲兵巡邏路線,在之後一并給齊。
事不宜遲,佐佐木在熟記情報資料以後,當夜就展開行動。
三井會社的毒品倉庫就在虹口和閘北的邊上,而安全屋也離倉庫地點就一公裏,轉移相當的方便。
是夜,30個人全部出動,穿着底層人打扮,突襲倉庫。
三井會社的秘密倉庫有八個日本浪人駐守,面對30個精英特工的偷襲,毫無意外,全部被殺。
接着就是悄無聲息的搬運,整個行動行雲流水,運回東西回安全屋,無比通暢。
任務簡單至極的完成。
看的青幫的兩個人大吃一驚。
馬上打電話回去彙報,可憐張笑林大半夜還要被吵醒,聞言大吃一驚,然後立馬聯系周清和。
現在輪到周清和大吃一驚:“啊?東條明夫連影佐的倉庫都搶?”
這上海就這麽幾方勢力,有能力派出這種精兵的也就東條明夫,這事情根本不需要猜。
“是啊,老弟,他這什麽意思?”張笑林也摸不着頭腦:“這路數有點野啊。”
周清和皺眉想了想,也有點想不通,說貪财有可能,黑吃黑很正常,畢竟這東西很貴,至于結果當然是嫁禍給張笑林,但是這嫁禍有什麽用?
讓影佐對張笑林生氣?
好像并不太重要,遲早會碰上的。
反正明天本來就準備反擊,張笑林受了槍傷很生氣,然後砸了影佐的店鋪。
“随便他,看看再說,有消息我通知你。”大半夜還讓不讓人睡了。
“行,老弟,那就勞駕你盯着點。”
“知道了,睡吧。”
日本人行動很成功,佐佐木對行動很滿意,第一件事完成,那麽剩下的第二件事,就是刺殺張笑林了。
“等等吧,等天亮我們就去刺殺張笑林。”
日本人進入夢鄉。
清晨,影佐被吵醒了。
“什麽?我們的倉庫遭遇襲擊?8個人全部被殺?屍體都涼了?爲什麽憲兵沒有反應?”
影佐有些心驚,八個人被殺,憲兵卻一槍都沒聽到,這件事發生在虹口,寓意太嚴重了。
想到可能會出手的人,想到虹口的治安,他直接打電話給周清和,不管是張笑林,還是虹口的治安,藤田和清這個憲兵隊長,都責無旁貸。
“藤田君,三井會社的人聯絡我,說是他們的倉庫被洗劫,八個看守全部死亡,爲什麽虹口的憲兵隊一點反應都沒有?”
“有這種事?發生在哪裏?”
周清和拿到地址前往倉庫,而等他到的時候影佐也到了。
影佐看着屍體冷不丁的問道:“藤田君,虹口的治安什麽時候壞到這種程度了?
居然有人可以潛入偷盜我們日本人的倉庫,而且來去自由,殺人,搬貨,這麽多東西搬完都要多久,憲兵居然一點異常都沒有發現?”
“影佐君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懷疑憲兵隊有人和行兇者串通?”周清和皺眉。
“隻有這個可能。”影佐盯着周清和說道:“難道藤田君還能給出第二個解釋?”
周清和想了想,微微點頭:“這一點我會詳細詢問昨夜巡查的憲兵,對了,被盜的是什麽東西?”
“福壽膏。”
“福壽膏?三井會社的倉庫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這事情牽涉到一個計劃。”
影佐思量了下決定透露點内幕:“實話說,這是參謀本部讓我來上海的另一個任務,屬于絕密,參謀本部要在上海建立大一統的毒品運輸渠道。
藤田君,我現在告訴你,是因爲我懷疑昨夜潛入這個倉庫,盜竊這批福壽膏的人,就是青幫的張笑林,因爲隻有他,會在這件事情裏遭受利益損失。
藤田君,我希望你能勸勸他,把這批貨還回來,要不然我就對他不客氣了,參謀本部恐怕對藤田君也會有意見。”
“你什麽意思?你懷疑是我讓張笑林來偷的?”
“我不想這麽想,但是在虹口,除了藤田君你,還有别人能讓憲兵在這麽長的時間裏雙目失明麽?這批貨價值上千萬,不要讓我難做。”
周清和聽的失笑:“我大概明白你的思路,你覺得這個計劃成功最大的利益受損者是張笑林,所以推斷是他偷的,那麽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說這是軍部的絕密計劃,那張笑林是怎麽知道的?”
影佐一挑眉:“他是不知道,但是藤田君你或許有渠道知道呢?”
“哈哈哈。”周清和點頭笑:“好故事,好想法,除了證據,證據呢?”
影佐眼睛眯了眯:“藤田君,這件事如果我告訴參謀本部,你覺得他們需不需要證據?”
“那你去說吧,我倒要看看,參謀本部會不會因爲你的一句話,撤了我的職。”周清和冷着臉,硬氣的很。
影佐皺眉,這件事不管是不是藤田和清幹的,不管藤田和清知不知情,讓藤田和清出手去找這批毒品的下落,絕對是最好的事情。
在上海,還有誰的人脈比的過藤田和清?
而在他的想法裏,藤田和清不管出于自證的目的,還是本來就是張笑林偷得,覺得對告狀到參謀本部的恐懼,都會把貨找回來。
但是沒想到藤田和清會這麽硬,就算把架打到軍部上都不幫忙。
是因爲利益不肯放手?還是真的不知情?影佐一時也有點不确定。
但是确定的是,藤田和清不按他設想的路線出招,他有點騎虎難下了。
于是換了個笑臉:“藤田君,是我嘴快了,參謀本部肯定不會撤你的職,你要理解,上千萬的貨丢了,我實在是心急,你幫我找找。”
“沒空。”周清和轉身就走,誰給你的臉給他甩臉子。
影佐僵住,咬了咬牙:“藤田君,這是軍部的大事!”
“那你就去告。”
周清和撂下話直接上車走人,車子随即開出。
進展比預想的還快,原本以爲影佐還得磨幾天,這件事才會被捅到參謀本部。
想不到影佐如此配合,一步就把和他的關系扯翻了,去告吧,告了才好。
不受點委屈,哪來的同情分賺呢。
周清和一走,影佐氣的嘴唇微抖,他其實不想和藤田和清對上,雙方無冤無仇,這些日子相處的也挺和睦。
但是牽涉到上千萬的福壽膏丢失,這個責任他背不起,也不會背。
那就隻能電告總部,讓總部給藤田和清施壓。
雖然這樣會和藤田和清交惡,但是起碼,責任撇出去了,有些事情必須取舍。
回去梅機關,一封電報直接發給日本本土。
兩個小時後,天明。
租界的報紙開始大批量的售出。
“賣報賣報,青幫張笑林遭遇刺殺,行兇者不是軍統,而是日本高官,賣報,賣報”
一份份報紙賣出,大特務土肥圓對張笑林動了殺機的事情馬上傳的街知巷聞。
原來是日本人想從毒品上賺錢,而雙方爲了毒品市場,在郊外已經做過了一場,昨天的刺殺,不過是惱羞成怒的餘波而已。
這新聞一出,租界的人們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而辦公室的影佐有點懷疑人生。
參謀本部的絕密計劃居然傳的街知巷聞,這還不算,按照報紙的印刷時間,今天早上的報紙,昨天晚上就定了稿印刷。
那也就是說在他的倉庫被洗劫以前,青幫的人就已經和土肥圓的人幹了起來,而且幹了不止一天了。
那青幫的人怎麽會突然來襲擊他的倉庫?
要襲擊不是應該襲擊土肥圓的倉庫麽?
如果藤田和清事先知情,那他在已經豎立起土肥圓的仇恨之後,應該全心全意對付土肥圓,而張笑林被土肥圓的人暗殺,也應該找土肥圓的人報仇。
何必莫名其妙再來招惹自己?
這不是很蠢麽?
土肥圓的人在對上張笑林以後,暗殺又沒有殺死,爲了防止被張笑林的人報複,于是偷襲他的倉庫,把他也拉下水,好一起對付張笑林和藤田和清?
影佐征昭想到這個可能,腦子一痛,剛才發電報的事情有些蠢了。
中午,再出一則消息,有人在午飯間,在醫院裏還對張笑林進行了襲擊。
晚上。
“賣報賣報,青幫張笑林再次遭遇刺殺,行兇者不是軍統,而是日本高官,是新的高官,不叫土肥圓,這個人叫影佐,賣報,賣報.”
影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