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七是個傳話筒,具體的行動就由劉恺和蔣雯來溝通商定。
三個行動方案,四處行動目标。
底下的四十人分開做事雖然人手有點緊,但是他們手裏有老闆提供的重武器,這面對一般的日本憲兵和特工,絕對是個大殺器,想來局勢也在可控範圍之内。
李力群的門口8個人,兩輛車,配上兩台機槍蹲點守候。
租界通往虹口的橋旁人最多,守了二十人在幾座橋之間騰挪,互爲掎角之勢。
安全屋的伏擊點設立在英美租界去往蘇州河的路上,連發報員一起8個人。
雖然這裏最有可能引來日本人的大規模包圍,但是如果目标是這裏,在橋邊蹲守的行動隊員聽到槍響,也能趕過來從後面形成包抄姿态。
最後的四個人前往發電廠。
發電廠的武力保護也就幾個保安,對付起來最爲輕松,要不是爲了到時候快速找到斷電的辦法,兩個人去都手拿把掐。
經曆過淞滬戰争這個絞肉機的特工,能活下來的不止能力出動,在謹慎小心方面也相對突出。
“蔣雯的人不小心?”曾海峰疑惑的喃喃。
“嗯?你這話對啊。”
土肥圓瞪了他一眼:“記住,中國人永遠是靠不住,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你的命你自己負責。”
“嗨。”
發報員正笑着說着話,頭頂的燈泡毫無征兆的黯淡,整間屋子全然陷入黑暗。
八卦熟悉決定了,人們對于戰鬥中心的住戶有沒有看見槍戰,都跟打了雞血似的想要聊上兩句。
嚴厲的話語讓弟子羽田青一頓首,面容嚴肅的說道:“老師,确實是我的問題,這次的責任全部由我承擔。”
差使手下買個面條吃吃,安安穩穩的等着發報時間到。
貝當路。
曾海峰正想問怎麽這時候停電的時候,眼睛略過窗外一瞥。
曾海峰想通關鍵,愉快的繼續嗦嗦嗦的吸着面條。
“你說日本人是怎麽發現這裏有我們的人的?”曾海峰吃着吃着嘴裏就蹦出這句話。
“起碼你沒有說是李力群的問題。”
另一邊,虹口重光堂。
曾海峰眼睛一眯,瞬間被點醒,周清和沒那麽窮,怎麽可能把手下安排在一起,除非有什麽大行動。
作爲即将成爲今晚夜空中最亮的星,曾海峰正安逸的在屋子裏吃着蘇氏面條加小黃魚。
貝當路的槍戰他們死了不少人,不管是叫援兵還是向他們的重慶政府彙報傷亡,勢必要用到電台,而且按照中國人的流程,很可能就在今夜或者明夜。
發報員随口回道:“區長你也看到了,那屋子裏住着這麽多人,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家。”
“什麽難怪了,區長伱”
“啊?”
雖然外面的鬥争早就散了,但是他是怕死的,不敢出門,不敢露面,雖然自诩玉樹臨風,但他也知道尋常日子走在街道上不會有人關注他。
“我明白。”
“嗨!”
羽田青接命匆匆而走,巡查各個發報車所在地點,讓憲兵做好出擊的準備,讓電訊偵察車的諜報員打起精神,徹夜監聽等待,絕對不能打瞌睡以免錯過關鍵時間節點。
被抓去醫院的人就算會叛變,等他們做完手術醒過來能張嘴說話也得明天了,起碼今夜發完報前,不會有任何危險。
土肥圓見弟子态度這麽好,長出一口氣,緩和着說:“不要以爲一次的失敗就是全部,電訊偵緝車的效力不會持續太久,但現在中國人肯定還沒反應過來。
“可能是他們被人舉報了吧。”
你還有機會抓住他們,盯緊他們,切不可松懈。”
長夜漫漫,唯有小黃魚作伴。
“貝當路的地點沒有發現電台,讓各路口的憲兵緊密排查,發現可疑份子,當場抓捕。”
“那就難怪了。”中統的人向來沒什麽腦子。
這可是号稱不夜城的上海,每一秒燈光都是無數金錢流轉的上海,就這麽黑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附近的巡警,等待的車夫,街邊的住戶.現在從這附近出來的人,狗都要多看兩眼。
他對手下訓話,“雖然有被重慶特工偷襲的因素,但是你沒有事先發現被跟蹤的痕迹,這本身就是一種愚蠢!是無能!”
他是真想不通,這地點連他都不知道,日本人是怎麽摸到的。
是中統的人。
目光所及,上海這座不夜城,在這一刻全部陷入了黑夜之中。
在這裏的安全他是不擔心的,現場确認手下的人全跑了,而知道這個地點的人除了他和發報員,就隻有一個打出去過的電話号碼。
計劃做下,人員随即出動。
土肥圓對于今晚的行動不太滿意,究其原因是因爲這次的行動戰損比太高了。
一棟棟商店的燈光熄滅,一盞盞路燈熄滅,一條街一條街的陷入黑暗,棟棟大樓上的所有燈光熄滅,閃爍在外牆上的霓虹燈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震撼!
“法國佬偷了電工的老婆?電廠的人居然敢停租界的電?”曾海峰目瞪口呆。
“在上海這麽多年真沒見過,見了鬼了。”發報員也是震撼的不行。
要知道這淞滬會戰打的熱火朝天,炮彈轟鳴,這租界的燈光可都沒有熄滅過。
“老闆,時間要到了。”發報員借着窗邊的月光看了看手表,看見要到約定的發報時間,有些着急電什麽時候來。
“那有什麽辦法?先等着,錯過了就等一點鍾第三次發報。”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意外沒什麽好說的,曾海峰淡然的很。
“來,就着夜景當澆頭,吃面。”
“哪還有景?”
“這外面不都是景麽?還有小曲呢。”
“老闆好雅興。”
租界的電一停,帶動的是連鎖反應,外面的街道已經湧出了人群,從剛開始的茫然變的喧鬧起來。
往日也就偶爾電路維修的時候,會停一下電,這種大規模停電那是從來沒見識過,一時間有些人還有點興奮。
“西洋景,真是沒見過,租界居然還會停電?”
“誰家有蠟燭?”
“哎呦,侬摸我屁股做沙溪啦。”
玩歸玩,笑歸笑,找巡捕房的人少不了,巡捕房的人也慌的不行,警察局啊,這是能停電的地方麽?
筆錄還沒做完呢,對面這搶劫犯還蹲着呢。
趕緊去彙報啊。
歌廳,舞廳,酒吧,甚至是夜夜笙歌的百樂門,一片黑暗。
别的地方黑暗也就算了,百樂門一黑,這裏面的氣氛反而熱烈,該偷東西的偷東西,該摸一把的摸一把,該打一拳的打一拳。
尖叫聲,吵鬧聲,人聲鼎沸。
沒有了電,電話就失去了作用,公董局的大人物馬上派出人手去電廠查看。
法租界的這一幕很快傳到了日本人的耳朵裏,不過停電這種事情,雖然罕見,但也沒到思考到有什麽特殊目的的事情上去。
隻有耐心的等待。
隻是很快,諜報員摘掉監聽耳機大聲的叫道:“有訊号!”
滴滴滴,滴滴滴,機器上跳動着發現目标的紅色警報。
“快查位置!”
一旁的日本憲兵馬上神情嚴肅,得到諜報員确認方向的指令随即下車撥打電話聯絡其他幾輛車。
順便給土肥圓機關彙報。
“計算路線,快速行動!務必全部抓獲!”土肥圓機關下了命令。
“我們直接行動麽?要不要叫中國人?”
“不要通知李力群,他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盯上了,你們自己去,速戰速決!”
“嗨!”
三輛車的三條訊号交叉在一起,這中間的交叉點,就是發報員的所在。
就在這時,精心測探距離的諜報員猛然擡頭,手朝着渡過蘇州河後,英美租界的方向一揮,“離我們最近,就在對面不遠!絕對不到一公裏!不,700米最多了!”
天降功勞啊!
“集合!”日本憲兵爆喝出聲。
“出發!”
二十人的車隊浩浩蕩蕩的朝着公共租界闖了過去。
一渡過蘇州河上的橋。
這一幕就落入了河邊蹲守的軍統特工眼中,一個眼神,緊随其後。
他們跟着日本人的車隊到了五層樓的民居建築前,看着日本人包圍了整棟民居,看着日本人拿出長槍沖向房屋,看着日本人一腳踹在緊閉的房門之上。
然後閉上了眼不忍直視。
轟的一聲巨響,日本人沖的有多猛,炸回來的就有多快,屍體還在地上滾了滾。
這強闖,可不是什麽好事。
沒别的,他們都有一個喜歡在門上挂手雷的好習慣,也不知道誰教的。
“八~嘎呀路!”
憤怒的日本人端着長槍沖着被炸開的門方向,開始宣洩子彈。
“真就是不長記性。”
二樓的軍統人員嗤笑的搖了搖頭,這一幕讓他想起了當時搶車時的那一幕,簡直是一模一樣。
一擡手裏的機槍,砰的一聲架在二樓的窗戶邊緣,角度一調整,槍口向下,扣下扳機。
哒哒哒哒
噴湧的機槍子彈射出,街上的日本人脆弱的跟紙糊的似的,一個個血花綻放,身體被撕碎,慘叫聲,痛呼聲,怒罵聲,同一時間爆發。
“八嘎!”
“二樓!”
“啊!”
樓下這一波憲兵是完全沒有什麽抵抗能力了,他們作爲第一批上鈎的魚,已經放上了粘闆,屠刀舉起,想大力蹦跶一下都難。
運氣好的還能借着車子躲避一下,剩下的不是重傷就是已經變成了屍體。
真正的對抗,在于之後接連到達的另外兩輛車隊!
每輛電訊偵緝車後面跟了二十個日本憲兵,配有機槍,他們不像第一輛車的倒黴蛋,剛好在房子下面停車,還跳了下車,拿肉身抗機槍。
他們的車子都還沒拐進這條街,就已經聽到了持續不斷的機槍轟鳴!
有沒有準備差距很大。
日本憲兵的戰術素養不錯,拿出戰術手段,司機在聽到機槍所在的方位,馬上調整自己的位置,貼着街邊行駛,完全避過機槍的掃射範圍。
随後車子急刹,車上的憲兵跳了下來,帶隊的是一位憲兵小隊長和土肥圓的弟子羽田青。
一聲呼和,所有人緊貼街道旁的牆面,呈隊形猥瑣進攻。
目标一棟屋子能有多少人?
他們兩隊人手加起來四十人,一整個憲兵小隊的配置,長槍加機槍,就算面對七八十人都不虛。
一棟屋子顯然不可能有這麽多人。
所以他們很有耐心。
放屋裏的軍統特工不敢出來,新來的憲兵緊貼牆面緩慢前進,雙方保持詭異的安靜。
氣氛逐漸壓抑,連呼吸都不自覺放緩。
羽田青深知自己搞情報還行,在戰速素養方面沒有這憲兵隊的大頭兵來的好。
而且這前面馬上爆發沖突,特工的戰鬥力不弱。
所以羽田青讓憲兵小隊長帶人沖在前面,他的步伐一點點落後,直到最後那才最安全。
所以第一個死的就是他。
虹口橋上蹲守的隊員跟着第一批日本憲兵趕到,一直埋伏在周圍裝作路人沒有出手。
現在,看着日本人離安全屋越來越近,正當偷襲的時候。
牙齒一咬手榴彈,丢出的同時,這手槍就開始快速點殺,都不需要瞄準,因爲日本人都貼着牆面,一眼望去,滿走廊都是日本人。
“啊。”
砰!
砰砰砰!
猥瑣在隊伍最後的羽田青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剛剛感覺胸膛的部位傳來一絲隐痛,低頭看向流血的胸膛,這手榴彈就在身後炸開。
轟!
“襲擊!”尖銳的日語警告聲傳出。
日本憲兵瞬間轉向攻向身後的特工。
然而顧頭不顧腚,也就是這個時候,安全屋内的特工也跑了出來。
日本憲兵,在這一刻直接落入被兩面夾擊,并且無處可依托躲避的絕望境地!
貼着街邊的牆面走是很好,是躲避了機槍,但是真就退無可退,跑出去是空曠的街道,面臨機槍的掃射,躲在這裏,被兩面夾擊。
一面倒的屠殺開始了。
槍聲持續了有一會了,日本人絕望中的攻勢有一點淩厲,但是背水一戰的結果大多數都是快速落水。
幾分鍾之後,日本人全滅,街道之上,無一人站立。
“快跑!”電訊偵緝車的發報員吓壞了,連聲呼喝司機開車。
怎麽能忘了他們?
往後車廂裏丢手榴彈,來個悶地瓜,連人帶車烤熟。
轟!
“撤!”
呼喝之間,特工開始快速撤離,而在他們撤離之後,巡警開始出來洗地。
也就是在午夜,街上的人不多,住的近的市民偷偷看,絕對不敢下樓,住的遠的聽個響,絕對不會過來,也就記者聞到味道會蜂擁而至。
總體而言,這清洗起來還是比較方便的。
虹口一側的槍聲引起憲兵司令部的注意,但是詢問守橋的憲兵,憲兵回複剛才有他們的憲兵小隊通過,外出執勤,大概是在捕殺特工,憲兵司令部值班室也就無須在意。
羽田青死了,屍體都成了破布,沒人通知土肥圓,土肥圓都不知情。
反而是日本領事館的長谷仁川先收到了消息,因爲英國領事館直接打電話給他,質問此事。
“在我們的租界範圍,組織這麽大規模的士兵攻擊租界市民,而且你們還動用了機槍,這件事情是什麽性質?長谷先生,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大半夜的被打擾,長谷仁川還有氣。
身爲和外面溝通的橋梁,憲兵司令部一般有什麽牽涉到外交的事務,都會提前和他知會一聲,免得他連怎麽狡辯都不知道。
是的,就是狡辯,領事館的作用就是給參謀本部擦屁股用的。
但是這憲兵司令部怎麽回事?派士兵進攻租界這種事都不需要和他說了?
屁股還擦不擦了?
一個電話打去憲兵司令部問責,憲兵也不知道,然後就說了是土肥圓的行動計劃。
長谷仁川很不喜歡土肥圓,中将做事,就不需要通知他了麽?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以前聽說覺得土肥圓對付間諜多厲害,可他來了上海多久,到底完成了什麽?
“土肥圓君,你在英美租界有行動,都不需要通知我一聲的麽?”
“長谷君啊。”土肥圓淡然的笑道:“倒不是不通知你,主要是晚上的行動不知道對面的人具體在哪個位置,行動展開的很臨時,所以來不及通知你。
我是想等到行動結束,他們彙報了以後,再給長谷君一份詳細的戰報,也好應對外界的提問。”
“日本軍人沖進租界攻擊英美租界的市民,随後反遭屠殺,堪稱惡有惡報,土肥圓君是準備給我這份戰報是麽?”
“你說什麽?!”
土肥圓被驚的聲音明顯高亢了起來。
長谷仁川冷淡道:“看來土肥圓君到現在都不知道,收屍的事情我去,土肥圓君還是想想怎麽跟參謀本部解釋吧。”
長谷仁川剛想挂電話表示不滿的态度。
啪,電話被挂斷。
“混蛋!”
長谷仁川最後一口氣沒出來,憋的好難受。
幾分鍾後,憲兵司令部出動,土肥圓也坐不住親自外出查看,周清和也接到電話,馬上趕往現場。
一行人趕到現場看着滿地死狀凄慘的憲兵,岩佐太郎的臉頰肉都在抽搐。
他知道這是土肥圓的任務,問責土肥圓顯然不是他的權利範圍。
但死的這些憲兵,都是他的人。
黑着臉斜了土肥圓一眼。
“東條明夫呢?他去哪了?爲什麽沒來?”
“發生這麽大的事,他還有心情喝酒?馬上把他抓過來!”
土肥圓看着滿目的屍體,一雙死魚眼怔怔出神,一聲不吭。
周清和看着屍體皺着眉輕歎了一口氣,指揮人開始搬運屍體。
而在法租界,電廠的員工終于修好了電線問題,原來是一隻老鼠咬斷了電線,還被電死了。
來電了。
曾海峰愉快的開始發報。
英美租界離這裏還是太遠,發生了什麽,他完全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