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丢了的消息傳回租界,一時間引起軒然大波!
周清和和曾海峰這些日子一直在暗殺漢奸,仍然有源源不斷的各種人成爲漢奸或者試圖靠向日本人,來爲現在的好日子謀取利益。
但是無可辯駁的是,在租界裏永遠有一幫人是堅定的盼望着中國赢,他們爲此寫文章登報,示威遊行,搖旗呐喊,募捐物資,爲中國的抗戰事業出上自己的一份力。
爲此,有不少人被日本人威脅,甚至是被日本的普通民衆恐吓。
但是他們初心不改,面對壓迫毫不退縮。
戰敗的消息接連傳來,城池的丢失也是越來越多,但這些都沒什麽,遲早會拿回來的,堅持下去,肯定能夠勝利。
但是今天得到的消息,讓很多人的心裏蒙上了一份陰影。
别的城池丢了都還有希望,廣州丢了,那是真的讓人痛徹心扉。
戰争少不了物資,不管是槍支彈藥,還是衣食藥品,這都需要從國外購買,然後運進中國。
上海,青島,廣州,這是中國目前最重要的三個港口城市,可以說是最爲重要的三條戰争輸血管,接納着國外源源不斷的物資流入中國。
有人憤怒的砸着東西,有些痛哭,有人大白天的喝的醉醺醺的,在那胡言亂語發神經似的大笑着,接着又開始悲嗆。
安田财團的主要功能就是銀行,這裏面拿到的數據統計出來,光安田社長來上海時跟周清和閑聊講的隻言片語就很恐怖。
武漢會戰打了三個月,遠遠超出日本人的計劃,這裏面的投入的人力物力,都快把日本那個小島國抽幹了。
一個個穿着和服來到這英美租界的街道上,今天女性的服裝别樣的豔麗,男性則是帶着武士刀,看着受傷的中國人笑嘻嘻,和自己的同伴指着那些出醜的中國人嘲笑個不停。
現在,都沒了。
“錢錢錢,本土問我們要錢!錢呢?”
長谷仁川瞪着眼睛恐吓岩佐太郎。
再加上年輕勞動力或者說隻要是成年男性,都被拉上了戰場,國内勞動力沒了,日本國内現在是一片蕭條,經濟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軍部急啊,對于上海這個遠東第一大都市的稅收不是一般的看重。
唉,周清和舉起茶杯喝茶,這吵架都快成每日日常了,沒什麽特别的,單純就是本土有人急了。
淞滬會戰那一年,日本全國銀行存儲的黃金儲備和發行紙币所需要的準備金,加在一起是十三億五千萬日元。
“他又不對經濟負責!”
長谷仁川看了更火,但他确實不是針對周清和,轉眼對着一幫參謀和岩佐太郎啪啪啪拍起了桌子。
而面前的這兩人估計也不是太清楚,隻知道參謀本部催着恢複上海經濟的要求很嚴厲。
到達憲兵司令部,周清和例行前往上面的會議室開會。
“我又不會抓特工!”
“抱歉,剛從醫院過來,來晚了。”周清和拿出老套的借口當擋箭牌,随即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老神在在。
巧了,周清和倒是知道個大概。
他實在沒必要摻和什麽。
這一個月來會議越來越頻繁,氣氛也越來越針鋒相對,因爲經濟問題,土肥圓代表的軍部一派和長谷仁川代表的外務省一派都快打起來了。
缺錢,很缺,缺的程度本土有些高層都可能不太清楚,隻是生活中有感受,但是具體數字不知道。
“伱們外務省還有岩井公館呢,你倒是讓他們抓啊。”
軍部沒錢了,再刮下去刮地皮恐怕也刮不出多少錢了。
真就是兩極分化嚴重。
“一個個敷衍我,一個個就這麽耗着,再這麽下去我們兩個等着回國述職吧!”
而光那一年,日本發動戰争,進口軍需物品就花了九億六千萬日元左右。
“三個月57個商人被殺!近500人死亡!”
沒有藥品,沒有槍支彈藥,吃什麽?子彈從哪來?這場戰争還有希望麽?
周清和從家裏出發,坐在車子裏開往憲兵司令部,透過窗戶看着街道上激動的人群。
“上海的經濟還要不要了!”
與之相對的是日本人。
而今年到現在,已經花了四十億日元的軍費!
這筆錢不止把全國的儲備給耗空了,而且是窮兵黩武,把全日本的财富都給掠奪了。
他遲到了,故意的,反正這權力不在他手裏,他也沒必要湊這麽熱鬧。
而打廣州,那是因爲經濟都要撐不下了,切斷中國軍隊的廣州補給線,好讓武漢會戰盡快結束。
關鍵此次會戰消滅的中國主力人數也不多,完全沒有起到想要的一戰定乾坤的戰争效果。
周清和知道這火氣不是針對他,所以隻是對着長谷仁川無奈的笑笑,連回答都不回答。
“你拿了300萬經費,你連幾個軍統的特工都抓不住?”
這要是被他們知道虹口裏的大人物對于拿下廣州普遍不太高興,不知道這兩撥人又該是什麽心情。
信息差之下,很多事情并沒有他們看到的那麽普通。
但是長谷仁川剛和岩佐太郎吵了一番,火氣正大,看見周清和晚來,随口就是不滿斥道:“一個理由用兩個月,你換個理由敷衍我行不行?
你們到底能不能用心點解決這幫特工!”
“你拍什麽桌子?我有什麽辦法,人家特工要刺殺,我給你去抓人是不是?抓不到特工你去重光堂,你去找土肥圓,是我不想抓麽?他都抓不到,我怎麽抓?”
按理說岩佐太郎這中将級别比長谷仁川高多了,但是被噴了也沒有被以下克上的感覺,純粹就是憤怒的噴回去。
那周清和就狠狠的殺。
土肥圓拿走了特務機構,周清和也不搶,也不做多餘的動作,甚至于李力群那邊周清和都不參與。
不做不會錯。
安安心心的開通關口子就可以了,至于曾海峰那邊就讓他狠狠刺殺。
就是兩個字,搗亂,上海的經濟别想好過。
“土肥圓将軍到了。“門口憲兵彙報。
沒多久,土肥圓就走了進來,步伐穩健,一點都看不出慌張的樣子。
“土肥圓君,到底什麽時候能給我們一個辦法,要麽你把特工抓了呀?”長谷仁川看見土肥圓也是忍不住埋怨。
“這幫中國特工滑的很,一個個跟死士一樣,隻知道任務是刺殺,不知道他的上級所在,不是我不抓,實在是抓了也沒什麽用。”
土肥圓不是沒斬獲,隻不過抓不到曾海峰這個頭目,下面隻知道随機刺殺的特工就算被捕也交代不出什麽。
“長谷君,不需要急,很快事情就會解決。”土肥圓信心滿滿,說話間坐下。
“哦?有什麽辦法?”長谷仁川眼睛一亮。
“我已經和重慶上層談妥了,他會反叛過來當我們的政府主席,到時候和蔣一分裂,這些特工聽誰的還不好說呢。
而且他在黨内威望很高,他過來成立政府,我們掌控的區域經濟肯定能快速恢複。”
“真的?誰啊?”
“國黨的汪副主席。”土肥圓微微一笑。
長谷仁川内心震動,“他都肯過來?把握大麽?”
“已經談的差不多了,現在我跟他的助手達成了意向,等着他回去彙報一番,汪副主席那邊沒意見,就可以簽協議了。”
“好好好。”長谷仁川大喜。
華懋飯店,周清和接到曾海峰的信号,來見曾海峰。
一進門,曾海峰就是愁眉苦臉的歎氣。
“難喽。”
周清和笑道:“你難,還是戴老闆難了?”
“你還笑的出來,戴老闆的電報到了,廣州丢了,物資渠道被切斷,武漢這個鐵路中轉樞紐也沒有守的必要了,校長已經下令,這兩天就會撤軍,好消息是我們對武漢的物資運輸能告一段落了,壞消息是對重慶的物資資源要加大了。
戴老闆命令,想盡一切辦法,從四條運輸路線,擴充到八條,要想盡一切辦法賺錢購買物資,要不然重慶那邊真的會彈盡糧絕。
後果很可怕啊,一旦缺衣少糧這可是會軍心不穩的。
清和,壓力是給到我們了,行不行就看你的能耐了,怎麽辦,你拿個主意,我聽你的。”
賺錢是一關,購買物資是一關,運輸是一關,出關又是一關,關關都不好過。
但曾海峰也知道,最難的還是周清和這裏。
現在土肥圓親自掌控特務機關,什麽事都得小心翼翼,這老家夥的眼睛太賊,保不齊盯上什麽東西。
四條運輸路線牽涉的人員不少,物資不少,這其實已經是他和周清和商量的安全範圍内的極限了,這都是拿特工的命淌出來的結果,再加其實很難。
首當其沖的是一旦被土肥圓發現走私運輸,周清和都可能被拖進去。
但是命令,就是命令,誰都難。
他們難,前線也難。
“八條是有些多了。”
周清和微微皺眉,腦海中思索着憲兵走過的路線,還有哪些人員可用。
這種路線的設計要絕對安全,出了上海不管,上海内部,必須不能有人走漏風聲,要不然抓出來就是一串。
“要不就先把土肥圓做了。”周清和轉身看向曾海峰,挑眉。
曾海峰内心震動:“你膽子也太大了,土肥圓一個當紅的中将,死在了你的地盤裏,你絕對罪責難逃,不合适!
而且殺他本來風險就大,就算殺了,你一個憲兵隊長怎麽逃都逃不掉這個麻煩,就算死不了,最輕也是職位被拿掉,那更虧,沒了憲兵隊以後怎麽辦?
算了算了,這招不行。”
“那把岩佐太郎殺了。”
“他不還是中将,有什麽區别?等等”曾海峰急赤白臉的口吻突然一頓,“你是說讓土肥圓背鍋。”
“特工殺的,土肥圓是反諜負責人,當然是他主責,我保護不力,我次責,小小次責我還背得起,背後有人。”周清和微笑。
“那倒也不是不行啊。”曾海峰摸着下巴思索:“殺了岩佐太郎,你們軍部會把土肥圓調走麽?”
“怎麽也得懲罰一下,結果誰知道?試試又無妨,廣州丢了,武漢丢了,上海的軍統組織氣壞了,于是就把司令給殺了,很合理的嘛。”
“是很合理。”曾海峰想了想樂了:“嘿,殺個司令,這消息傳回來,校長不得高看我一眼?快,商量商量,怎麽殺?”
“出息,我們是爲了抗戰大局。”
“對,抗戰大局。
那也得發勳章啊,我這次必須讓校長給我發兩個勳章,說,怎麽殺?”
周清和琢磨了下:“保衛嚴密之下,想殺還真不好殺,哎,有一件事可以利用,再過不久,汪副主席要投靠日本人,他來簽協議的時候,這岩佐太郎少不定要出席見見面,到時候.”
“等等,你說誰?誰要投靠日本人?”
曾海峰聽的腦子有那麽一瞬間麻了,愣愣的說:“汪副主席,哪個汪副主席?”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周清和說完,就看着曾海峰的嘴巴慢慢變大,眼睛瞪出,表情有些癡傻。
“你說真的?”
“土肥圓說的。”
“你不早說!”曾海峰的聲音突然高了八度,跟炸了毛的刺猬一樣走向門口:“這件事我要馬上彙報,等等。”
曾海峰又走回來嚴肅的說:“你确定?”
“土肥圓說的。”
“那就是真的了。”
曾海峰喃喃,轉眼咬牙切齒:“這個王八蛋,他怎麽敢的呀!不缺吃不缺穿,以他的位置躺在那裏都是一輩子榮華富貴,副主席副總裁啊!草他媽的!就算武漢丢了,哪怕重慶丢了,又不會丢他媽的家!”
“按時間算,人家現在都已經跟土肥圓談的差不多了,那就代表人家武漢會戰的時候就已經在接觸了,應該就在我們殺了那個第一任總理之後。”周清和補充。
“引刀成一快,找死!我馬上去彙報,殺司令的事晚點再說!”
“你想好彙報的後果?”周清和突然開口。
“什麽意思?”曾海峰頓步。
周清和微微搖頭:“天知地知憲兵司令部知,戴老闆知道了,校長知道了,然後呢?校長去問他,你是不是叛變了,證據呢?”
曾海峰皺起了眉頭,略微思索一想就有點知道這件事的麻煩之處了。
“很棘手啊,他在軍内的勢力不小,他不承認誰都拿他沒辦法。”
而最麻煩的事情在于這件事汪知道了,逆推之下,洩密的人也就這幾個,周清和就在其中。
“怎麽辦?”
“該彙報還是要彙報,但是不要留在電報裏,從發報到收報,有一個人洩露消息,他不承認,到時候你我就是誣陷副總裁,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你派人或者親自跑一趟重慶,親口去跟戴老闆說,讓他拿主意,戴老闆嘛,就是用來背鍋的,我們什麽都不知道。”
此事也隻能這麽辦了,曾海峰當然選擇自己跑一趟,絕不讓另外的人再知道,剛好他去香港,然後發電報讓戴老闆也去香港,順便述個職,這樣時間還快些。
主要上海的刺殺要繼續,他是不能長時間離開。
這一去就是三天時間,三天後,曾海峰風風火火的趕回來了。
“怎麽說?”
曾海峰的表情很輕松,笑了笑道:“你猜一猜,戴老闆怎麽說的?”
“廢什麽話,說。”
“沒情趣。”曾海峰鄙夷了一番,眯着眼睛笑道:“戴老闆說屁大點的事,瞧你們兩個人緊張的,這件事他知道,校長也知道,甚至還是汪主動告訴校長,備過案的。
校長主戰,他這個副總裁主和,所以找日本人商量看看有沒有讨論的空間,這是很平常的舉措。”
“高明啊。”周清和笑了聲,算無遺策,這樣就算被人發現,那也不會遭受诋毀。
“聽明白了吧?真要是我們冒冒失失大張旗鼓的舉報,死的就是我們倆了。”
“呵,不過戴老闆也說了,汪和校長說的是派人聯絡聯絡日本人,看看大家能不能緩一緩,各自休養生息一番,沒說會叛過去,這件事誰都不知道。
他不可能騙土肥圓簽協議,所以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汪是借着和談的名義真的要叛。”
“那戴老闆的意思是什麽?”
曾海峰微笑:“戴老闆說不需要擔心,這是件好事,如果我們現在拆穿,沒有證據被倒打一把,受罪的是我們,而且于黨不利,他面子挂不住軍内分裂都有可能,那中國是真完了。
所以現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按兵不動,我們不知道,讓他跑,讓他叛,他這一叛,那就徹底盯上了恥辱柱。
而黨内所有權勢,全部歸于校長。
校長開心,你們大功一件。”
周清和聽了一笑,施施然的倒起了茶:“要不說站得高看得遠,瞧我們兩個就知道打打殺殺,就知道殺漢奸,人家翻雲覆雨,這手段強悍吧?”
“戴老闆也說了,等他叛逃了,那該殺還是要殺的。”
“那叛逃了再說,既然他的事不管,我們先商量我們的事,先把岩佐太郎弄死。”
就在周清和和曾海峰商量的時候,重光堂。
土肥圓請來了長谷仁川,由長谷仁川出面,請英美法三國領事吃飯。
土肥圓舉起清酒杯笑意盈盈:“其實今天是有一件事請大家幫忙,我知道你們各國都有特工在租界,我就想請你們幫我一件事,幫我把軍統的人找出來,我代表日本國感謝你們的幫助,拜托了。”
宴無好宴,英美法三國領事當然打起了太極。
“抱歉,你們和中國之間的戰争我們不方便參與,而且我們也不知道軍統的特工所在。”
土肥圓淡然一笑:“我知道諸位有顧慮,那我就說的明白點,這幫特工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上海經濟的發展,讓租界變的喧鬧不安,這損失的是大家的利益。
貴國在上海的投資都不少,這些日子沒少接到商人的投訴吧?
如果大家肯幫我把他們找出來,那麽大家從此之中都會得到收益。
如果大家不肯,那麽我也告訴大家一個消息,上海,青島,廣州,都在我們日本手裏,爲了對中國進行物資封鎖,我們的艦船會嚴格把手個個關隘。
貴國的商船,很可能會面臨很繁瑣的檢查,我不是開玩笑,而是一定會!
而反過來,我是幹特工的,我不信你們的特務部門會對這幫在租界的軍統特工一點也不關注,甚至,你們就知道他們在哪裏。
隻要說出來,很容易的一件事,你們的商船就會暢通無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