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日本皇軍掌控上海,還沒有發生過如此惡劣的襲擊事件。
整整27人被殺!
坐在會議室内的憲兵司令部中高層面上陰雲密布。
門口,周清和一臉嚴肅的快步入内,對着司令長官岩佐太郎一點頭,沉聲彙報:
“事情已經全部調查清楚,此次行動死亡27人,其中三人爲汽車組司機,六人爲電訊組發報員,六人爲随車憲兵,其餘十二人爲吳四寶手下的青幫分子。
他們是按照李力群的指引,前去追蹤重慶的軍統人員。
現場的傷勢檢測和根據附近住戶的調查,确認當時的武器有機槍的存在。
而最爲重要的是,當時追蹤過去的三輛電訊偵緝車現在已經全部失去了蹤迹,現場沒有發現,而我們追逐軍統特工的憲兵小隊也沒有看見。”
“等等!”
機槍的出現尚可以用重慶特工從租界的黑市裏買來的理由解釋。
巨大的傷亡雖然讓所有人内心震動,特别是發報員,這都是高端的人才,此次行動可以說損失極大。
但還是架不住下面的消息來的炸裂,簡直讓人腦袋暈眩,懷疑是不是自己幻聽了。
岩佐太郎忍不住擡手打斷,瞪着眼睛質問:“你剛才是說車不見了?什麽叫車不見了?三輛車都不見了?”
其他也是皺眉的看着周清和,四米的車,三輛,怎麽可能不見?
“是的。”周清和一點頭,“
追逐軍統特工的小隊确認,他們隻看見軍統駕駛的小轎車,絕對沒有電訊偵緝車的存在。
而現場,我剛才讓南市的巡邏隊按照事發地點爲圓心,開着大燈散開尋找,在附近都沒有看見車輛的蹤迹,而分派給青幫人員乘坐的小轎車都是在的。”
砰,岩佐太郎猛然站起,表情嚴肅的說道:“你是說三輛電訊偵緝車被重慶的特工偷開走了?”
“應該是,我懷疑他們的目标就是這三輛車,今天晚上的這個行動有預謀有機槍,這就是一個做好的局,李力群中計了。”
bang!
岩佐太郎一拳捶在桌上,面龐上的肌肉抽搐,三輛車花了一百萬日元,這還是領事館的人好不容易問本土要來的經費。
結果這車子開了兩天,一個人都沒抓住,就丢了?
跟參謀本部怎麽解釋?
跟外務省的人怎麽解釋!
“藤田,你找仔細了沒有,重慶的特工偷這個車子有什麽用?
就算他們知道了這個車子能監聽訊号,會威脅到他們的安全,那也完全可以選擇炸掉的方式,他們又不是沒有炸藥。
偷了這個車子,他們又開不出上海?”
筱冢真臣一臉迷惑的看着周清和,完全不能理解這個操作的意義是什麽。
“而且他們偷了車,我們豈不是可以靠車子來追蹤他們?找到了車子,就找到了他們?”
筱冢真臣眉頭一挑,覺得就是這麽回事。
岩佐太郎眼神微有精光,确實就是這麽個道理。
伱們要是能找到重慶去,這話也确實沒錯周清和微微搖頭:“可我已經讓巡邏隊搜查了事發地點以外三公裏的所有可能藏車的位置,還讓人沿着重慶特工逃跑的路線去找,都沒有找到這三輛車子。”
“這麽大的車子還能失蹤?”岩佐太郎不可置信的直接發火。
周清和微微搖頭沒說話,其他的參謀也讨論開了,顯然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根本有點突破想象。
“查!繼續查!我就不信他們還能把車子開出上海!這車子一定還在上海!”
岩佐太郎咬牙切齒的不信。
“可能是因爲現在天色太暗,查找的不仔細。”
“開到郊區之類的無人區,沒人看見也有可能。”
“或者堆疊在什麽地方?”
“對對,肯定還在。”
一幫參謀一人一句,對于失蹤之事,這都不相信。
四米長的車子,這就不可能失蹤。
“藤田,你明天讓所有憲兵出動,仔細找找,一條街一條街挨家挨戶的找。”筱冢真臣說話了。
“嗨。”周清和點頭。
“那個李力群呢?”處理好車子的事,岩佐太郎想起了這個幾次讓他失望的廢物,眼裏都是寒光。
“被我的憲兵扣押在樓下,我去帶他。”
周清和出門和門口的憲兵說了聲,很快李力群就被持槍的憲兵推了進來。
李力群在消息剛斷的時候,還有些等着抓捕到軍統特工的興奮。
沒事的,電話沒打來,是在抓捕而已。
但是等憲兵司令部的憲兵都開着車往外出動的時候,他已經察覺出不對,絞盡腦汁的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打電話打不通,問人也沒人告訴他。
而現在,他已經面色蒼白,惴惴不安的站在這裏。
岩佐太郎繃着臉,滿是寒意,鷹隼的眼神盯着李力群:“我對你很有期盼,但是你的能力配不上我的期盼,大日本帝國不需要廢物,你可以去死了,拖下去關押,明天正午,當衆槍決。”
李力群哪知道一上來就是這麽狠的話,當下就是亡魂大冒:“司令長官!這不關我的事,我對于行動一無所知,我隻知道他們去抓人了,但是之後的事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更該死了,嗯?”岩佐太郎一揮手,憲兵當即上前抓住李力群的手臂就往門口拖。
“司令長官,我還有辦法!我還有其他辦法找到那些軍統特工!”
“司令長官,我真的有辦法。”
李力群掙紮着喊話,然而岩佐太郎冷着臉已經不感興趣了。
憲兵忠實的把人往外面拖着,就在這個時候,李力群眼見托詞徹底無望,突然喊道:“我是大本營參謀部的特工,我有着特殊任務,你們不能殺我!”
這話讓會議室裏表情淡漠的人瞬間錯愕。
“帶回來。”岩佐太郎招了下手,皺着眉問:“你再說一遍?”
李力群喘了口氣,掃了眼在場的衆人說:“我說的是真的,我有特殊任務,身份不方便說,不過我可以證明,給我用一下電話,我會讓能證明我身份的人過來确認,他就是日本人,就在租界。”
突變讓所有人有些納悶,猜測着李力群還能有什麽身份。
起碼,撒謊似乎沒什麽意義,因爲李力群就算對外發報也沒有什麽實際情報上的價值。
不像是假的。
“打,最好不是謊言,要不然你的下場會很不好。”岩佐太郎說道。
“當然不是。”李力群馬上拿起桌上的電話,轉動了四個數字,在一會之後,電話接通。
“我遇到了一點麻煩,憲兵司令部,我需要對我的身份作出解釋,希望你過來一趟,好,好。”
李力群挂了電話,對着衆人點頭一笑:“馬上過來,衆位稍等。”
等待的時間沒有太久,周清和很快接到了樓下憲兵的電話,說是有個日本戶籍的商人想要上來,說是聯系好的。
“帶上來,到會議室。”
“嗨。”
兩分鍾之後,一個吃的挺富态的中年人就被憲兵帶了進來。
李力群顯然是認識,馬上上前說道:“遇到了點麻煩,不說身份要死,我就透露了我大本營參謀部情報員的身份,需要你作證。”
中年人點點頭,也沒多和李力群說什麽話,眼光掃了一圈,看向首尾的岩佐太郎,用着流利的日語說道:“閣下,這件事情需要控制知情範圍,希望能夠隻和你一個人交談,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周清和很介意,說什麽東西,還需要避諱他的?
“你不可能和司令長官一個人相處,别說李力群的身份沒得到證實,就是你的身份我都不能确定。”
硬氣的話語讓中年人看了周清和一眼,随後顯然是認出來了,笑着點頭:“原來是藤田隊長。”
“既然認識我就該知道我的職責,我不可能讓你單獨接觸司令長官,不是你會說日語就可以的,安全不可控。”
這讓岩佐太郎點頭:“有什麽你可以直接說,這裏是憲兵司令部的高層會議室,不需要躲躲藏藏。”
中年人思索了下說:“閣下,讓藤田隊長拿槍對着我,我和你彙報,這樣子安全有保證,可以吧?此事确實不适合當衆講,情報的隐秘性很重要。”
岩佐太郎想了想覺得這樣子确實還算安全,于是看了眼周清和。
周清和說:“讓筱冢參謀長一起,兩把槍我覺得安全一點。”
“可以。”
其他參謀隻能不爽的離場,被特殊對待的感覺可不太好。
等人走完,會議室就剩下四個人。
中年人立正點頭,開始彙報:“閣下,我是直屬于大本營參謀部蘇俄情報課的情報員阪田一男,對外的身份是中蘇貿易的衡水洋行老闆李衡水。
我們的課長是武田毅雄大佐,他曾經擔任上海派遣軍的參謀部副參謀長,我想你們對他應該有所印象。
李力群是他的情報員,而在李力群來了上海以後,李力群的關系就到了我這裏,成爲了我們上海武田小組的組員,我是他的聯絡人。”
啊?三個人聽的有懵。
“蘇俄情報課?”筱冢真臣皺着眉重複了遍,細想了下說道:“我好像是記得,李力群有在蘇俄留學的經曆是吧?”
他看向李力群。
李力群點頭:“是的,我一開始是紅黨的情報員,他們把我派去了蘇俄的特種學校進行學習。
我就是在那裏認識了當時潛伏在蘇俄的武田毅雄大佐,他當時是蘇軍總參謀部反間諜總局的少校諜報員,教我們諜報課程。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被發展爲了他的情報員。
之後,我認識了蘇俄特種學校的教官,被發展成爲了蘇俄的紅黨情報員,被派往中國紅黨内部潛伏,監視中國紅黨的發展。”
啊?這經曆聽的人目瞪口呆。
李力群還在訴說:“我回來以後,因爲學有所成,所以在紅黨上海特科一科任職,當時的任務是對付國黨的上海中統組織,當時還是黨調處。
因爲一次意外,我被捕,考慮到國黨的情報系統也有大作用,當然也有保命的因素,所以我順勢加入中統。
之後在中統埋伏幾年,因爲被上司不喜得不到升職,而且中統被崛起的軍統打壓,變得勢弱,再加上戰争的走向。
所以蘇方希望我叛變來投靠日本人,也就是上海憲兵司令部,好掌握日軍的動向,提供更大的價值。
于是我這就設計了叛逃,在他們的情報員幫助下,轉道來了上海。”
啊?
别說岩佐太郎和筱冢真臣是一臉癡呆。
就連周清和都聽的張了張嘴,這是卧了幾個底?
會議室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結,三個人審視的目光看着直言不諱的李力群。
有一點大家都能确定,這個人身份很複雜,複雜到誰都不知道李力群到底是哪邊的人。
“你先出去。”筱冢真臣說。
“是。”李力群點點頭,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阪田一男就笑道:“我知道各位擔心的是什麽,擔心李力群并不是真心爲我們大日本帝國辦事,畢竟從他的經曆來看,他是來者不拒,随便哪個國家的特工部門,隻要招攬他,他都同意了。”
岩佐太郎和筱冢真臣點頭,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你們不擔心麽?”
“不重要。”阪田一男搖了搖頭微笑:“其實像李力群這種人,武田毅雄大佐的意思就是,用。
蘇俄是我們的敵人,這國黨的特工部門也是我們的敵人,如果蘇俄向他派下什麽任務,我們能從任務中分析出蘇俄想要的是什麽,這個情報是白賺的。
而蘇俄給他準備的聯絡小組那就更是白送的。
而把他放在上海,對付國黨的特工,這也是白賺的。
所以他心裏怎麽想的不重要,我們看他怎麽做就可以了。
監視他,用他,這就是武田大佐的理念。
把他放在我們的眼睛下面,沒什麽好擔心的,他翻不出什麽風浪。”
原來如此,幾個人點頭。
如果是這樣,岩佐太郎的殺心就淡了,人家的情報員怎麽也得給面子,不可能就這麽殺了。
“不過你們找的這個人能力是不是太差了,兩次失手,一個軍統特工都沒抓到,我是不明白,你們和蘇俄到底看中他什麽?”岩佐太郎一本正經的嘲諷。
“大概是剛來上海,還不算熟悉,給他點時間,他會是一個優秀的特工,他的能力還是有的,給我們提供了不少的情報。”阪田一男笑着解釋。
“哼。”
周清和嘶的一聲,遲疑道:“閣下,你這麽說我倒是想到一個可能,李力群說了這麽多,都沒有說軍統,他會不會跟軍統也有關系,那一批人被埋伏,而三輛車子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話一說,岩佐太郎的眼睛一瞪,嚴肅道:“對,你們怎麽确定李力群和軍統沒關系?不對,在上海的特工怎麽就一定是軍統的特工,爲什麽不能是中統的特工?李力群是不是真的叛變?”
真能想,都想到了周清和都沒想到的角度。
身份一複雜,那真的是什麽可能都會有。
然而阪田一男很笃定的搖頭:“他不可能幫中統,絕對不會,有件事他沒說,因爲這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你們記得他剛才說被中統抓捕之事?
他被抓之後,他老婆爲了救他,托人找到了中統,也就是黨調處的徐處長,陪他上床,給了一筆錢,才把他的死罪免了,戴罪立功加入了中統。
這件事中統裏很多高層知道,所以他職位升不上去,而男人受這種侮辱,你們覺得他還會是中統的特工,幫徐做事麽?”
聽者又聽的目瞪口呆,隻能說這家夥的經曆,非常與衆不同。
理由雖然不能說百分百站住腳,但中統卧底的嫌疑确實沒那麽大了,可以忽略不計。
“那軍統呢?他就不會是軍統的特工?”
“你們不知道,軍統的負責人戴雨濃和中統的徐處長有仇,很大的仇,這兩個情報部門的人隻會互相殺,不可能在一方已經加入的情況下,還去發展。”
阪田一男說完,筱冢真臣也隻能皺着眉說一句:“那就是單純的能力差了。”
随便了,阪田一男也不辯駁。
“還希望兩位能多幫忙,他存在的目的就是幫他們探聽蘇俄的一些動靜,另外就是抓捕消滅國黨的特工,就算失敗也不是太重要,畢竟我們的大敵是蘇俄,中國遲早被消滅。”
“那就放着吧。”
事情到如今也沒什麽其他好說的了,岩佐太郎也不想聽了。
一個很可能是多方面間諜的人物.“藤田,以後限制他來憲兵司令部,不要讓他到機密的地方去,要派人盯着。”岩佐太郎眼神暗示。
周清和明了的點頭:“我會做的。”
“盡快把車找到,如果找不到.”
岩佐太郎站起來,朝阪田一男一揚頭:“找他賠,或者讓武田毅雄大佐去跟參謀本部解釋。”
鍋一甩,岩佐太郎說完就走。
周清和笑笑,一點頭恭送岩佐太郎。
“橫水洋行是吧?留個電話,回頭有需要我找你。”
周清和拍了拍阪田一男的肩,随後就讓他帶着一臉劫後餘生沖他笑的李力群滾蛋。
禍害遺千年,周清和還真是煩這家夥,真就是難殺,挖了兩次坑了,居然都沒把這個家夥弄死。
這借刀殺人借來的刀,被人刀下留人了。
有點千裏馬奔襲法場,傳聖旨喊刀下留下的意味。
周清和看着李力群的背影思索。
這刀是借不動了,幹脆點,費點功夫,設個局直接弄死算了。
在虹口開槍殺不行,這家夥太怕死,躲在虹口核心區不出來,抓特工這麽大的事,自己都一動不動。
殺他的人很難逃出追捕。
得想個辦法,先把這個人逼出虹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