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少佐,我是松井司令官的助手平田壽夫。”
跟車來的平田壽夫下車見到周清和就問道:“醫院的事情安排好了麽?”
“安排好了,跟我來。”
周清和帶着他到了停車場,這裏原本是停放救護車的地方,現在全部清理了出來。
“讓他們自己過來,全部躺在這裏休息。”
“這就是你找的地方?”
平田壽夫看着空蕩蕩的空地非常震驚,不滿道:“藤田少佐,你們憲兵司令部的人說你能力不錯,伱就讓我們的傷員躺在這片空地上?爲什麽不進醫院啊?”
“平田大佐,這裏是公濟醫院,英美人的公濟醫院,我能讓你們進來,那已經是使盡了渾身力氣,這可是傳染病!
你讓得了霍亂的人上樓,我不說有沒有位置給他們,裏面那些重傷的軍人被傳染了怎麽辦?”
“那也不能連個床都沒有吧?就讓他們躺在空地上?這就是你的能力?”
他的身後站着不少車上剛下來的傷員,霍亂之下,這些人虛弱的很,此刻一看場地也有些不滿,而平田大佐的做法在他們眼裏就非常的正義,這是在爲他們謀福利。
而周清和這個藤田醫生,一看給他們的這待遇就知道不是個好人。
本就是生病,人難受,這一下居然讓他們躺在地上,一幫傷員直接不滿的開始罵起來。
“藤田少佐,你聽到了,難道我們帝國的将士受了傷就是這樣的待遇?你辦事有沒有用心?”
周清和皺了皺眉,哪來的白癡,一聽就知道是不接觸基層的蠢蛋。
周清和是不會慣着他的,慣着他還以爲自己能被随意拿捏,以下克上是日軍的傳統,當時東條明夫就是想踩着他上位,現在周清和.
踩不動,人家是大佐。
所以對着病人招了招手。
“你過來。”
被周清和指到的人走了過來,還一副不滿周清和的姿态。
周清和讓護士去推了張病床過來。
“好了,床有了,你可以上去了。”
傷員看了眼平田壽夫,平田壽夫沒說話,于是他岣嵝着身體,虛弱的開始往上爬,這一擡腿,病床滴溜溜的就開始滾。
走近,擡腿,病床再開始滾。
再走近,努力的擡腿,這下他就知道上床的難度了,用床很麻煩,但是此刻不能認輸。
于是掙紮的上床,使勁吃奶之力,總算是翻身上了床。
他松了一口氣,氣喘籲籲。
平田壽夫也松了一口氣,好歹是上了床了。
“藤田少佐,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這件事隻要找點護士幫幫忙就可以解決,不是什麽大問題,我可以幫你向指揮部報告,要一筆經費讓你在公共租界招人服侍我們的軍”
話都沒說完,床上的傷員肚子咕的一聲,面色一變開始撲騰,他要下來,然而使勁都下不來。
“幫我。”他使勁喊。
平田壽夫大跨步上前幫忙,然而已經晚了。
噗的一聲,傷員化身噴射戰士。
“.”
“.”
場面有些尴尬,空氣中彌漫着特殊的氣味。
床就不說了,全部被污染,直接廢了,而平田壽夫的手掌也被沾上了糞水,這可不是一般的糞水,而是帶着霍亂菌的糞水。
平田壽夫直接就變了臉色,此時此刻,手還扶着病患,那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辦,平田閣下,相信我,這是最好的方式。”
周清和上前幫他解了圍,招呼了聲護工,讓他們動手,這件事也就平穩的過去。
平田壽夫有些尴尬,但還是點頭:“對對對,請問廁所在哪裏?”
“帶平田大佐去洗漱一下。”周清和對着護工說。
護工應了一聲,帶着平田壽夫走人。
周清和走到一衆患者面前道:“我給你們的安排就是眼下能做到的最好的,不要不滿,你們是第一批,還有這個待遇。
但是你們也看到了,地方就這麽大,你們第一批都未必容納的下。
你們能躺在醫院的停車場裏,發了病有了問題随時有醫生的幫忙,而後面來的人,想呆停車場都沒的呆!
想舒服的去租界外的房子,那裏有的是床給你們躺,距離醫院三公裏。”
“不去不去。”日本人連連搖頭。
看到現在還不明白就是傻子了,躺空地而已,相比于發病了沒醫生救治,那算的了什麽?
于是非常配合的搶起了位置,剛才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早躺早省力。
一家醫院的停車場放不下900人,平田壽夫洗漱回來後,看着門口堆積的人皺眉:“藤田君,那接下來還有這四百多人怎麽辦?”
剛才周清和說的話這些士兵都聽到了,連醫院的停車場都沒的躺,多的是人埋怨,犯病了沒醫生,那可是要死人的。
“去另外一家醫院,我協調好了。”
第一波人,周清和得安排到位,甚至不惜于賣自己的面子,那可是證明自己能力的機會。
士兵一聽有醫院的停車場能躺,馬上就開始高興,剛才不想躺的事情轉眼抛之腦後。
這一幕被租界的人看到了,這麽多的軍車根本瞞不了人。
于是租界兩家醫院收了900多位霍亂病人的事情開始流傳,風言風語帶來恐慌的氣氛。
霍亂,誰不怕啊?
一時間,有不少人去英美領事館抗議,日本重傷軍人來租界的醫院救治,這已經是侵占了租界市民的權益。
這部分救了也救了。
但是霍亂的病人也收,太吓人了,紛紛要求租界的大人物把這些人趕出租界。
領事館壓力也很大,直接聯系周清和,話裏話外就是把人運出去,他們扛不住這種非議。
甚至有記者來采訪周清和,詢問這種方式收治霍亂的軍人,怎麽保證租界原本住戶的安全?
“周醫生,據我所知,霍亂的傳播主要是水和排洩物,這麽多的霍亂病人,他們的日常排洩量非常大,一人一天10升的話,九百多人,就是将近十噸的排洩物。
這麽多的排洩物在租界内流轉,這是對租界住戶極大的不負責任,你們根本沒有辦法保證租界住戶的安全。
而且這對醫院内本身的病患,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傷害。”
“藤田醫生,按照你所說,他們的看護由日本軍方出資專門招攬,但是這些人還是租界的住戶,你怎麽保證他們不會在看護之間把細菌帶出醫院,隻是一幫沒有接受訓練的普通人,你怎麽保證他們的專業性?”
記者的問題很尖銳。
于是周清和義正言辭的說起了人權的事情。
“英美法律,不能對一個放下槍的軍人産生歧視,他們是軍人,但那是以前,現在是病人,隻要不拿槍,就該得到救治。”
“我是個醫生,不管是誰在我的面前,隻要進了醫院,我都要救治,至于你們的疑問,我隻能說,我和他們接觸的最多,如果有人會被感染,我将會是第一個被感染的人。”
慷慨陳詞,有人感動,有人覺得周清和說的對,有人覺得周清和說的不對,反正不重要。
因爲第二天,全租界的報紙,出現了一則驚爆眼球的新聞。
中國軍隊的感染是因爲日軍使用了霍亂細菌彈,而日本人的感染,那完全是自作孽。
有圖有真相,四個被抓的日本人的供訴書出來了。
消息一出,租界原本還有人權衛士對日本傷員抱有同情心,認爲該救治,但是此時此刻,直接憤怒了!
同情心被消耗。
“這幫惡魔!”
“滾出租界!”
義憤填膺!
太氣憤了,這種惡毒的手段,簡直是滅絕人性。
憤怒的人群由中國人帶領,在英美領事館的門口大聲抗議。
而醫院門口,英國海軍陸戰隊的神經繃緊了,他們這要是不看牢,門口示威的人群估計直接能沖進醫院來打死日本人。
事态繼續升級。
示威的人越來越多,英美領事館受到小幅度攻擊,醫院受到大範圍攻擊,
外國人加入示威隊伍,順帶着安全區的日本人日本商會都遭了殃,人人喊打。
連帶周清和都被罵了。
叮鈴鈴,叮鈴鈴。
躲在辦公室悠然喝茶的周清和接到英國領事館的電話。
“藤田醫生,我需要一個解釋。”
“領事先生,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這件事。”
“我相信,以藤田先生你的品格,不可能做這些事情。
但是你們軍隊中有人做了,我也無能爲力,抱歉,我答應你的事需要有點變化,醫院不能再收治你們的軍人,所有人需要盡快搬走,我說的是馬上,今天之内必須完成。
不止是霍亂的軍人,而是所有參戰的軍人,包括那些做完手術和沒做手術的重傷員,需要全部撤離。
我們英美租界從今天起,不會再收治一個參戰的軍人。”
謝謝啊.“領事先生,這太遺憾了.”
“請盡快搞定。”
“好吧,給我點時間。”
周清和放下電話,一臉惬意的喝了會茶,随後拉着臉,拿起電話打給派遣軍指揮部。
“給我接筱冢真臣參謀長。”
電話一接通,周清和的語氣就極度不滿。
“參謀長?我賣了所有面子,好不容易讓英美租界的上層同意容納我們的病患,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情?我的臉都被丢盡了!”
筱冢真臣平白被周清和叼了一頓,但他很能理解周清和的情緒,畢竟租界都是周清和在出力。
而且這件事,他聽說的時候,也是感覺被雷劈了一樣震驚。
“我也不知道,藤田,你不要急,這件事軍部根本不知道,我們也在查了.”
“查?報紙都登出來了!肯定是軍部有些人手不幹淨!”
周清和繼續噴灑怒火:“參謀長,現在英美租界要讓我們的軍人撤離醫院,是撤出租界!而且是所有傷者,包括重傷員,時間隻給到今天24點之前!”
“什麽?!”
筱冢真臣也急了,租界的醫療技術好,這一撤離,可是會導緻多少重傷員得不到救治?
等于斷送了不少重傷員的生命!
情況影響之惡劣,居然如此之大。
“八嘎.”
饒是筱冢真臣平時脾氣溫吞吞的,此刻也是氣急無奈的罵出了聲。
“藤田,能不能再想想辦法,霍亂的人我們可以撤出來,但是重傷員的救治渠道要保留啊.”
筱冢真臣還想掙紮一下。
“參謀長,你安排車輛來接人吧,我是沒辦法了,而且我事先說明,這件事我一定要一個說法!
本來别人就是看我的面子才收治的病人,現在租界的人還以爲是我知情不說!我昨天還義正嚴詞的跟報紙講人權,現在這讓我怎麽做人?怎麽出去?
我藤田和清的名聲,不能這麽被污蔑!”
周清和不滿的直接挂了電話。
“八嘎.”
筱冢真臣被挂了電話,也是一肚子的火,于是去找憲兵司令岩佐太郎告狀。
“藤田是我們憲兵部的人,他丢臉就是我們丢臉,我們辛辛苦苦努力要來的醫療資源,被他們軍部的人搞成這個樣子,岩佐閣下,我覺得一定要一個說法。
不止是爲了藤田,也是爲了我們自己!
做事情不需要知會我們憲兵司令部的?還是怕知會了我們,我們會拒絕,他們直接就少了一條醫療渠道?”
沉着臉的岩佐太郎也覺得這件事情過分了,關鍵他知道藤田和清現在和安田家的女兒在談戀愛,都要結婚了。
這件事不管是給藤田和清還是給安田家都要一個說法,要不然安田家絕不會答應。
“給參謀本部發報,必須給藤田一個說法,我這就去司令部詢問這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