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長。”
劉恺開的門，周清和走入房間。
“來了。”戴老闆在沙發上招了招手，從外表上看顯得也有些風塵仆仆。
這幾天也确實忙，周清和問過一次劉恺，戴老闆就沒住在這裏，上次來了以後就一直在外面辦事，住也住外面。
周清和坐下後，戴老闆說道。
“這次的事情基本查清楚了，據眼線彙報，運送物資的車輛是直接運進了山下的村莊裏，沒有人直接運到山上。”
“那也就是說确定是山下和山上的通道打通了？”周清和反應過來，連忙問：“背後是誰查到了麽？”
戴老闆嗯了一聲，點着頭道：“不止查到了是誰，連山上山下大概有多少人都清楚了。
我跟了三波運送物資的人，頻率是三天一次補給，第一次補給的量我們沒個準頭，但是算上第二次的三天間隔，我們算出來大概能夠滿足2500人的三天需求。”
“2500？那也就是說莊子裏加山上的人數是2500，那還有1500呢？”
周清和收到的消息可是四千。
“所以我們得到人數不對以後，我也覺得奇怪，于是又從源頭核實了下。”戴老闆說到這裏冷笑一聲，“還真讓我們查出了不同，其實從發貨的源頭出來的車輛批次是兩批，一批運往了村莊，還有一批，運往了松江的張堰鎮。”
“張堰？”周清和怎麽覺得這個地名很耳熟，稍一想恍然的哦了一聲。
“怎麽了？”
“沒什麽，當初我在對付黑龍會的時候，聽到過這個地名，當時張堰鎮有夥土匪是日本人控制的，叫”
“徐氏兩兄弟。”
“對，就是這個名。”周清和咦的一聲：“處長，你居然知道這個？”
戴老闆嗤笑了一聲：“現在他們倆和日本人合兵了，剩下那1500人就在那裏，張堰鎮靠近海岸線，地處偏僻，那裏發生什麽都沒人管。”
“給他們送貨的是這個兩個土匪？”周清和吃了一驚，這麽有錢？
“那倒不是，他們哪有那個财力，背後支持着日本人的是上海商會的會長，虞洽卿。”
“是他？”
這人是陸連奎背後的人物，周清和想了想，點了點頭：“是他倒是合理了，以他的能耐，既有财力運貨，也有能力掩埋一些線索，娘希匹，早知道就該在陸連奎手上多敲一筆，有錢全喂日本人了。”
“是啊。”戴老闆憤恨道：“這兩個賣國賊，我遲早扒了他的皮！”
戴老闆說完緩了緩道：“再讓他們多活兩天，我跟校長溝通了下，校長的意思是暫時按兵不動，一是要保證你的消息渠道安全，二是他正在和英美談判，也不宜現在動手。
不過有件事，要馬上做，需要你協助。”
“您說。”
張堰合兵，周清和想着日本人去那裏幹什麽？1500人，張堰，土匪.周清和想到張堰在地圖上的位置，猛然間想到了什麽，拿出了地圖看。
“怎麽了？”戴老闆看着奇怪。
“沒什麽，伱說。”
“這4000人現在是不能吃，但是我們也要防着日本人率先動手，所以校長的意思，我們要秘密調遣6000人進滬隐藏，一旦發生意外，也叫日本人吃個大虧。”
“金山衛！”
周清和對着地圖一點，想起來了。
要說一個中國人對抗戰發生的地點，可能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地名，但是金山衛就太熟悉了。
金山衛登陸啊！
張堰的旁邊就是金山衛，而這徐氏兩兄弟當土匪搶劫的就是沿路的商船，他們土匪對金山衛一帶可太熟悉了。
“金山衛怎麽了？”戴老闆也看向了地圖。
這件事周清和沒法跟戴老闆說，于是随便找了個理由。
“我從憲兵司令部聽到過這個詞，日軍參謀部好像對金山衛很感興趣。”
“是麽？”戴老闆一聽日本人感興趣，他也感興趣了，皺着眉頭歪着頭看了地圖半天，不過看地圖也看不出個花活來。
“金山衛的事情回頭我回南京報參謀部研究研究，先說剛才的事。”
“運6000人進上海是吧？”周清和想起剛才的話題，倒是清楚原因。
第一次淞滬大戰以後，停戰協議上，中國軍隊不能開進SH市區，隻能留有警察隊伍，所以這件事隻能秘密着辦。
“對，人我們肯定是分批喬裝進入，但是軍人不是間諜，不可能一個個分散的，起碼也要幾百人在一起，才能形成戰鬥力，你要多次觀察憲兵司令部的動靜，看看他們有沒有察覺到什麽。
比如有沒有發現我們在進人，比如進完人以後，他們會不會有異動，間諜無處不在。”
戴老闆作爲特工頭子可太清楚了，上海必定有不少人被日本人收買，誰也不知道什麽地方會冒出點日本人的眼線來。
“行，那我就知道了。”周清和想了想道：“最好給我你們準備放人的地點，還有進入的時間，這樣方便我觀察你們每一次進入一個地點的時候，日本人有沒有異動，有的話，那也順手能把間諜抓出來。”
“嗯，具體的情況，校長那邊在研究，部隊那邊也要看是哪支部隊調過來隐藏，我待會就回南京，估計明天就有消息到時候發電報給你。”
既然這四千人暫時不吃，戴老闆也不能在上海久待，南京還一堆事要處理，需要馬上回去。
“好的，我到時候馬上處理，排查地點有沒有日本間諜。”
“嗯，另外還有一件事，你注意着點。”
戴老闆思索了下，才說道：“校長跟我說的最新情況，美國那邊的态度不太好，對于調停戰争一直拖着，你最近要多方搜集上海憲兵司令部内的情況，到時候，我們可能會有行動。”
“明白，屬下一定盡力。”
“你，我還是很放心的。”戴老闆一拍周清和的肩膀，起身整理着服裝嚴肅道：“知道你在憲兵司令部危險，國難當頭，煽情的話我就不說了，我們都需要拼命。”
“是，屬下明白！”周清和起身立正。
“再會。”
“再會。”
第二天，周清和就收到了電報。
第一次進人，1000人，進駐的藏身地點，選擇了被發現可能性最低的虹橋軍用機場。
地點上倒是沒問題，畢竟軍用機場内部的安全級，在洩露的可能上來說，已經是最低了。
周清和琢磨了下這件事，軍用機場内到底有沒有被日本人收買的間諜，試探還是要試探一下，這可不容有失。
在上海的現有日軍情報部門裏，外務省的可以直接問，而海軍陸戰隊情報課的課長被他抓了以後，曾海峰抓出了一連串的鼹鼠，時間過的不久，海軍陸戰隊有機場的人，可能性也很低。
剩下的就是軍部的情報課。
軍部的情報課他沒怎麽接觸過，隻知道負責人叫小林九代，三十二歲，少佐軍銜。
得想辦法接觸一下。
下午，憲兵司令部，藤田隊長辦公室。
周清和拿出了當時平田秋日寫的那份成立憲兵隊情報課的計劃書。
想要接觸别的情報課，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的情報課給搭建起來，弄上一個特務頭子的名号，查起情報來也就名正言順。
目光放在手裏的計劃書上，内容寫的是很詳實，就是寫内容的人化爲了虛無。
情報課取名可能是因爲受東北的影響，東北那邊的憲兵隊情報課因爲想要隐蔽，給當地的中國特務機構錯覺，所以用的是内務省情報課的名字，特高科。
畢竟内務省的特高科成立之初是爲了日本國内部的監察事宜，而平田也想來這麽一出，所以就繼續用了特高科這個名字。
叫特快科，就名副其實了。
不過名字無所謂，人都死了，想叫什麽都行，周清和也不準備改，主打就是要尊重逝者。
接下來内容第一步，就是招攬人手，在虹口劃定一塊區域接受秘密培訓，在短時間内熟練掌握槍械和偵查事宜。
第二步，學習漢語，尤其是上海話。
第三步，化整爲零，除了情報課領導層以外，所有人要外派到上海各界，作爲一個普通上海人生存。
這種方案都大同小異，不過周清和看過上一任海軍陸戰隊情報課課長的供詞，平田秋日和他們現有的情報機構在對中國的差别最大的一點就是。
平田秋日，喜歡從小人物着手，認爲什麽人都有價值，哪怕是一個菜市場的賣魚佬，都值得獲取消息。
走的是大規模散人的經驗，大規模搜集情報，再從裏面分析内容，這也是他們在東北實施的方案。
他們實施的也相對順利，因爲第一批潛伏的日本人，都是日本精心策劃多年培養的僞中國人，一口流利的漢語，對風土人情也很熟悉，普通人很難分辨出他們不是中國人。
會漢語的人數多，精心準備，這是關鍵。
而上海這邊搞情報的日本人就不一樣了，走的是上層路線。
三個月滅亡中國，搜集小人物的情報有用麽？特務處是什麽東西？直接把中國滅了不就完了？
大概就是這個思路。
他們隻對上層人物感興趣，想要一戰功成，摧枯拉朽的擊潰中國，這樣一來，搜集底下的訊息根本沒有意義。
主要也是沒那麽多會漢語的人手，都給東北了，東北之後，就得分散全國，一分之下，人手就不夠了。
上海，那還得會講上海話才能融進小人物裏面去，一開口一茬子的東北味那可不太行。
所以海軍陸戰隊情報課當時的任務，就是捕獲中國的大人物，上海的上層，南京的上層，對特務處這種機構完全不感興趣。
一個快節奏，一個慢節奏，說實話，真的是慢節奏的方案好啊。
周清和知道中國滅不了，慢節奏就可怕了，找不出來。
不過現在東西在他手裏，後續的名單想要掌握可太容易了，懶得記，這批人還是按照原計劃培養，到時候一把坑死就完了。
省時省力。
周清和拿起桌上的電話：“喂，東條，到我辦公室來。”
幾分鍾後，東條就走了進來，雖然面上還是流露着不太喜歡被周清和指揮的姿态，但是來了，這本身就是一種态度。
放幾天前，那是決計使喚不動的。
“坐吧。”周清和拿着方案問道：“我收到消息說是有人在領事館門口吵，怎麽回事？”
“有些人在找死。”東條明夫大刺刺的一坐，哧的一聲翻了個白眼，“挑挑揀揀，軍部的命令都敢不執行，我會給他們苦頭吃的，你不用管了。”
事關自己的少佐晉升，東條明夫決不允許别人搗亂，電報已經給本部發了，絕對會有人警告這些商人背後的人老實點。
周清和點頭，繼續說道：“那就交給你，盡快搞定，另外。”
周清和把計劃書遞過去：“平田少佐雖然玉碎了，但是她的方案很完美，我們要繼續執行下去，3000人你繼續招收，招收完畢，馬上征用一塊地點展開訓練，半年之内，所有科目必須訓練完畢，我們要獲得一支強有力的隊伍，不止是憲兵，還是優秀的特務。”
計劃書東條明夫是接過了，但是斜了周清和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你拿了我5萬日元了，我現在哪還有錢招3000人？”
“去要啊。”
“去哪要？”
“找你爸啊，難道找我啊？”
周清和給了他個白眼。
東條明夫很氣，要錢這麽容易的麽？
但是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辦法，比如先把日本商人搞定，大功報上去，問滿洲再要點錢，問題應該就不大了。
畢竟一筆錢幹一件事。
“八~嘎。”
于是氣急的走了。
周清和嗤笑一聲搖頭，東條明夫走了，他也該去找小林九代試試火候了。
不過在這之前，還得找一下筱冢真臣。
“參謀長。”
周清和進入辦公室。
“找我有事？”筱冢真臣一見周清和就露出笑意，沒辦法，越和周清和相處，就越能發現這個年輕人身上的閃光點。
特别是在有了比較對象以後。
周清和點了下頭，“我這兩天抽空研究了下平田少佐留下的那份建立情報課的計劃書，我覺得情報課還是要盡快建立起來。
憲兵隊負責着租界治安的任務，如果有了反諜的功能，那對于中國特務機構的打擊絕對是緻命性的。
我來找您，是在想一個問題，情報課初立，在對于中國人的資料上，情報課還是一片空白，是否能讓軍部情報課掌握的資料也給我們一份，讓我們快速掌握訊息。
要不然我覺得重複走一遍，不僅僅是浪費資源，更重要的是，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
周清和就是來刷臉的，給了筱冢真臣這麽大的幫助，不得也反手幫助自己一下？
即使不能全幫，把所有資料拷貝，怎麽也得給個一部分吧？
全部拒絕，好意思麽？
拿到就是賺到。
筱冢真臣摩擦着雙手，思索了下說：“你說的話确實很有道理，重複确實是一種浪費，不過藤田，你也知道，各個部門之間，尤其是同種類的工作，大家都有競争，要不然何必開那麽多情報部門？一個就夠了。
每個情報都是他們付出了心血和努力拿到的，我直接說都給你一份，他們一定會不滿。
所以，我可以幫你協調，但是能做到哪一步，那我也得考慮他們的心情。”
筱冢真臣說完看着周清和，他覺得周清和能理解，隻是想了想，覺得自己這樣說，又會讓周清和寒心，太公式化了，體會不出自己對他這個人認可的态度。
于是補充道：“這樣吧，我把武田小次郎和小林九代叫來，你們一起商量下具體能給到哪個程度，有我在，他們總會給你點資料，能多一點是一點。”
筱冢真臣和善的微笑。
“多謝參謀長。”周清和頓首，微笑回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