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門口的車上。
三井向南本就有不好的預感,打電話沒人接,叫門沒人開,再加上今天早上重新開始的暗殺
讓手下去開門,已經足夠說明自己内心的不平靜。
但是他還是有着些許的希望。
因爲莊園裏的守衛人數并不少,而且軍部的憲兵司令部近在咫尺,把家的地址選在這裏,他當時就考慮過這方面的因素,按理說萬無一失的。
他想不到有出事的可能。
萬一真要出了事.
老師不僅是黑龍會的支柱,更是黑龍會所有資金的來源,一旦老師出事
三井面色變得難看,快速下車走了進去。
入眼,三具屍體!
他咬牙,面色更沉,說出一句:“快上樓!”,帶着兩個手下,腳步匆匆。
别墅一樓大廳一邁入,他首先去往餐廳,無人。
再次返回上樓,老師住在客卧。
唰的一下橫拉開移門,一條手臂啪的摔落在他的鞋面。
三井的目光從榻榻米旁那桌上沒怎麽動的菜肴上往回一縮,看着地上的情景頭皮發麻!
“老師!”
隻見井上野昭就以一個掙紮着想要出去的姿勢,趴靠在移門上,而随着三井的門移開,井上野昭的身體騰的一聲趴在了地上。
“老師!”三井再次爆發怒吼,趕緊蹲下來搖晃井上的身體。
身邊的兩個手下倒是沒他那麽深的感情,稍顯冷靜的想要做些什麽,一人蹲下摸了摸井上的脖子脈搏。
當下驚喜道:“會長還有脈搏!”
三井的眼中爆發出光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随後自己又摸了摸。
确實有!
雖然很微弱,但是确實沒死。
他又摸了摸老師鼻子的呼吸,也有!
三井爆發出希望,“快!送醫院!”
“沒救了。”
搶救了一個小時,醫院的醫生從搶救室出來,給了三井沉重一擊。
“怎麽會?他明明還有呼吸的!”三井沖着醫生怒吼,他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美國醫生聳了聳肩,“他确實還活着,我們也給他做了必要的搶救措施,但是按照一般食物中毒的結果來看,即使病人後續的身體會很差,人也會在搶救的過程中醒來。
可他沒醒來,那麽,大概率就是醒不過來了,毒素已經殺死了他的腦神經,他不會再醒過來了,情況随時可能變得更糟糕,因爲他身體的機能已經被破壞,随時可能死亡。”
“接受現實吧。”美國醫生友好的拍了拍三井的肩膀以示安慰。
三井面色冷冽的抖掉肩膀上的手,神色憤怒的有些猙獰,快步走到醫生辦公室對着裏面的醫生呼喝的罵了句,随後拿起了電話,打給了憲兵司令部。
“我是三井向南,我要求和藤田長官通話。”
對面電話裏傳出輕飄飄的淡笑聲音:“原來是三井君,藤田長官很忙,并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可以直接說你有什麽事,我可以幫伱轉告,如果藤田長官有時間想見你.”
“不要再跟我玩這一套!”
三井動了真怒,平常不得不低頭坐下,但是這一刻,饒是對方是司令長官辦公室秘書,他也毫不留情的呵斥。
“我的老師井上野昭遭到了中國特工的下毒攻擊,現在躺在醫院裏,随時會死!
如果救不回他,國内投資黑龍會的所有家族都會收不回回報,到時候面臨他們的怒火,我隻能說是因爲軍部的人在老師性命垂危的時候,連施以援手都不肯。
我的住所離憲兵司令部隻有不到100米的距離,在這種地方,居然還會遭到中國特工的暗殺,我們大日本皇軍是不是連自己的國民都已經保護不了了?
你是不是要我這樣說?”
一時的硬氣,還真就鎮住了電話那頭的人,低笑了一聲:“三井君,爲什麽要動怒呢?我隻是例行詢問而已,重要的事情我自然會幫你轉告,需要軍醫是麽?我明白了。”
三井憤恨,老師說的一點沒錯。
立功是沒有用的。
不要想着源源不斷的從特務處獲取情報,好來獲取軍部對他們的認同,這對黑龍會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沒有誰會記得他們的辛勞。
沒有編制和有編制,那完全是兩種人。
他們隻是一個軍籍都沒有的黑社會而已。
他們該做的,就是搞錢!
攫取戰後利益,成爲資本!
反手,投資政界,從而掌控軍隊。
直接成爲軍隊的主人。
這才是王道!
而做這些的同時,其實也能獲取軍部的認可,埋一個間諜能表功,殺一個區長難道就不能表功了麽?
前者是目的如此,後者隻是他們搞錢下的順手爲之而已。
赢的更多。
半個小時後,救星周清和從法租界趕到了公共租界的公濟醫院。
藤田司令長官召喚,那他這個小兵還是要及時前往。
人肯定是已經沒有救了。
馬青青他們爲了防止日本人把目光追蹤到醫生身上,所以下的毒用的是自然界的毒,也是公共租界一種非常容易獲得的毒素。
河豚毒素。
誰讓日本人喜歡吃刺身呢?
這玩意兒想買可太簡單了。
河豚毒素有着季節性,春冬交彙之際,河豚的卵巢發育的最好。
而也是在這個季節,河豚卵巢的毒素最強。
擠出點汁水來,稀釋一下,分到他們買的菜裏,隻需要0.5毫克,就能讓一個成年人在十分鍾以内毒發。
而且河豚的毒下在食物裏,有一個别的毒都沒有的好處,那就是耐高溫。
畢竟是菜,買來要洗要做的。
普通毒物高溫就會導緻裏面的蛋白質變性,但是河豚毒素可以經受220度的高溫燒制整整一個小時,這就杜絕了日本人炒菜吃破壞掉菜上面的毒性。
非常的好用。
而且馬青青跟他說,她在買的菜裏還發現了一大盤的精美刺身,十有八九是就是給井上野昭享用的美食,于是在刺身裏面下的毒素最多。
這就又加了一道保險。
但是,這周清和就納悶了。
這井上野昭居然還能活着進醫院?
老不死的命還挺長,禍害遺千年還真有道理。
人肯定還活着,要不然現在也不需要叫他去了。
來到搶救室門口,周清和看到了藤田優名,當然還有日本軍醫,他的憲兵司令部首席大弟子,中尉小川一夫。
小川一夫曾經在日本大使的事情上質疑他的醫術,不過現在看見他,那是恭恭敬敬一躬身。
“老師。”
“嗯。”
周清和回應了一聲,随時看向藤田優名:“藤田長官,什麽病人?”
藤田優名看着右邊病房裏,說道:“裏面的病人被中國的特工下毒謀害,現在美國醫生和小川君都拿不出一個解救的辦法,并對我說他活不了多久,周醫生,我請你來就是麻煩你給看看是否還有的救治,拜托了。”
雖然黑龍會的這幫人不過是一群不入流的混混,但井上野昭的身份還是有着一些不同,藤田知道,在國内的政界和商界,井上野昭都有着一定的影響力。
比如在軍部,井上野昭就有一些曾經的同學和交好的官員。
如今這些人身處高位,對于黑龍會也有一些投資。
對于政客來說,不要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這是常規操作。
要不然光憑井上野昭自己,黑龍會早就被人吃幹抹淨了,大上海的利益豈是一般人能夠染指?
所以井上野昭能不死最好,如果死了,國内有些人,特别是軍部本部的人肯定會對他發難,造不成實質的威脅,可怎麽說也是一些麻煩。
戰争在即,駐滬司令長官,這個注定戰功赫赫的位置,想要的人可不少。
再者說,黑龍會對軍部也有用處,有一些他們不方便出手的事情,可以讓黑龍會去辦。
髒手套也是手套。
“下毒?具體什麽毒素查出來了嗎?”周清和訝異的問道。
回話的是小川一夫,他搖頭:“時間太短,我們的人已經在化驗了,但是結果最快要等到明天,以井上的身體恐怕等不到那個時候。”
“那就有點麻煩了”
周清和皺眉:“查不出具體的毒,就不能用對應的藥物來進行治療,事倍功半。”
“其實我們對于他所中的毒也有一些可能性上的猜測。”
“什麽毒?”
“河豚毒素,因爲我們檢查了患者當時的身處環境,他正在進食,食物進食的量不多。
不多還後果這麽重,這就證明毒素的毒性很強。
餐桌上剩下的食物并沒有明顯的外觀改變,如果是一些化學藥物,很可能會和食物産生化學反應,導緻外觀變掉或者發出異味,但是檢查的人沒有發現。
所以我們合理推測是河豚毒素。”
“河豚毒素.”周清和搖搖頭,對着藤田無奈道:“藤田長官,如果是河豚毒素大量中毒,我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這個東西中毒沒有什麽特效治療手段的。”
藤田優名沒什麽大反應,畢竟該說的情況小川一夫早就跟他說過了。
隻不過他叫周清和來,自然有着自己的需求。
“我知道解毒這不是周醫生你的專業,你的能力在外科手術。
但是我一直認爲周醫生你是一個能夠創造奇迹的人。
小川君如此的推崇你,連心髒手術都能做的下來,說你是世界上醫術最好的人,我也相信這一點。
所以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夠把井上救活,我相信這個人一定是你。
我希望你能幫忙想想辦法,是否能找到一種辦法,解決這個河豚毒素中毒的問題,再創奇迹。”
這麽誇可真讓人受不了。
“謝謝藤田長官贊譽,主要是他中的如果是河豚毒素,确實讓我想想。”周清和沒有繼續拒絕。
想當然不是想怎麽救,而是想要不要救。
河豚毒确實有的治,雖然不能保證救活,但是确實有辦法可以一試。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選擇題。
嘗試救活井上野昭,再度加深藤田優名對他的好感當然,井上野昭能活過來,也少不了對他的感激之情。
不救就簡單了,裝模作樣一番,讓井上野昭就這麽死了就得了。
選擇都有優劣,前者好處很多,壞處就是得在殺一次。
後者就是損失一次機會。
周清和分析一下利弊,決定還是救治來的劃算。
于是眼睛一亮擡頭對着藤田說道:“藤田長官,我想到一個解決方案,可以一試,但是危險性很大,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又沒有第二種方案,藤田隻能一點頭:“你可以随意動手,拜托了。”
“好。”周清和大步進入房間,開始接管治療。
房間裏還坐着三井,隻是眼神充血,狀态看起來快瘋魔了。
“誰啊?讓開。”
三井見到周清和,起身就想問問有什麽治療方案,他也顧不上周清和年輕不年輕的問題了,隻想得到一句還有的救的答複。
“出去!”周清和給他的就是這句話。
小川一夫馬上上前解釋這是自己的老師,絕對的專家,讓他趕緊走。
三井點頭哈腰,全然沒有被周清和的脾氣不好影響。
衆所周知,有本事的人脾氣都不太好。
總算能安靜的治療了。
“你們現在做了哪些措施?”
“我們給他洗了胃,另外給他用了一些腹瀉的藥物,讓他把食物的殘渣都給排了出來.”
河豚毒素的進展很快,中毒症狀出現以後,全身麻木,接着就是呼吸肌痙攣,導緻窒息。
日本醫生現在就是吊着井上的命,切開了氣管,手動輔助呼吸,要不然井上野昭現在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周清和回顧了下他們的治療手段,很快作出了一些命令。
“阿托品5毫克靜脈給藥。”
“大劑量VC準備,激素沖擊,加快補液速度。”
“調集血漿,準備全身換血。”
“全身換血,這能行嗎?”前面的指令還能理解,這換血,小川一夫直接震驚。
雖然他知道全身換血這個概念,但從醫多年從來沒有試過。
全身換血有着極其嚴重的後果,各種并發症而且存在感染的嚴重可能。
以井上野昭現在的狀态,一旦感染,這簡直就會被直接帶走,而且是加速帶走!
另外換血的過程中,也會有嚴重的問題需要克服,并不是想象的那麽容易。
周清和白了他一眼:“聽我的還是聽你的?”
小川一夫馬上低頭:“抱歉,是我多嘴了。”
“你馬上去統計醫院裏的血漿庫存,如果不夠的話,馬上去找人抽血,快去。”
全身換血需要大量的血液,醫院的血漿很可能不夠。
“嗨!”
小川一夫匆匆忙忙的出門。
就在這時,護士猛然叫道:“心跳停跳,休克了!”
小川一夫轉身又回來。
“腎上腺素,一毫克靜推!”
周清和說完,雙手迅速的按上了井上野昭的胸口,大力出奇迹,使勁的做起了胸口按壓。
按了一會兒看見小川一夫還站在那,直接斥道:“看什麽看?去啊,要不抽你的血?”
“嗨。”小川一夫羞愧,轉身跑去調血。
還以爲這人死定了,都不用調血了。
“怎麽這麽蠢。”周清和罵了句,繼續咔咔按壓。
“沒反應!”
“再打一針!”
緊張的搶救氣氛,伴随着周清和的大力按壓,咔嚓一聲,井上野昭的胸骨直接被周清和按斷。
不過現在顯然顧不上這個,活着才能在乎胸骨的問題。
“沒反應!”
“再打!”
咔咔咔,周清和一下一下的坐着胸外按壓,還得兼顧着一點點加重自己的氣息顯得自己很累。
“沒反應!”
“再打!”
終于,整整二十分鍾的按壓,四支腎上腺素下去,心髒複跳。
“呼。”
房間裏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看向周清和的眼神明顯不同,這些人都是這裏的護士,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周清和。
一下子這一手搶救,挽回一條生命,就能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那一下下按壓,他們可看在眼裏,很累的,而且需要醫生極度的堅持,不放棄,這個人才能救活。
在現在的醫學上,其實超過五分鍾,就可以宣告死亡了。
周清和甩了甩手臂:“酸了,你們準備手術,我休息會。”
“好的。”
胸外按壓的搶救方式還是太累人,如果改成直接對心髒進行按壓,那就會輕松很多。
不管這個井上野昭能不能救活,周清和都要采用最暴力的方式,讓他在床上躺上個把月。
按斷胸骨,才隻是剛剛開始而已。
隻有大傷勢,才能确保井上野昭就算救活醒了過來,也不得不在醫院呆上很長一段時間。
那什麽時候死,可就是周清和說了算了。
手術緊張的開始,醫院的血庫有着備用的血液,這部分的先進來,而後,日本人進行着無條件的獻血工作。
很多人不知道自己血型,但是憲兵司令部裏當兵的人基本都知道自己的血型,這些人拉出來給井上獻個血方便快捷。
周清和聽小川一夫這麽說,撇嘴皺眉,這麽多人獻血,這要是有個花柳病之類的,那井上野昭算是完了。
獻血直接抽取直接輸不是不行。
在緊急狀态下,起碼是個活命的方式,但是直接抽取的血液沒有經過儀器的分離淨化,輸别人的血進去,順帶着連别人的病原體也輸了進去,這導緻的毛病可太多了。
這就是全身換血會導緻容易感染的原因,鬼知道這血液裏帶了什麽?
不過這不關周清和的事。
“心跳停了!”
“不要慌。”
緊接着手術裏裏,護士就看到了讓人驚悚的一幕。
隻見這外院來的醫生居然不慌不忙的伸出兩個手指,直接在心髒上進行徒手按壓。
那脆弱的心髒,好似一指頭就會被戳破似的,偏偏一下一下的真就按照穩定的頻率在跟着這好看的指頭跳動。
如果心髒有思維,那大概就是,哎我要挂了,咦,我又醒了。
這情況也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腎上腺素!”
“哦,好!”
心髒再次複跳。
井上野昭的命一直在死與不死之間來回橫跳,手術室裏的氛圍也尤爲緊張,時不時想起護士的驚叫聲。
也就這次搶救來不及,要不然下次還是要把自己的護士帶來,實在是大驚小怪。
搶救行動繼續進行,而随着大量的血液灌注進去,井上血液内的毒素越來越少,病情自然是越來變輕,四個小時後,情況變得穩定。
“交給你了。“
周清和把主刀位交給小川一夫,讓他進行縫合。
手術室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這就說明主刀大夫對情況有了基本的判斷,應該是沒事了。
小川一夫看向周清和的眼神隻有崇拜和肅然起敬。
心裏默默想着:“太強了!不愧是心髒第一人!實在是太強了,強的我覺得我一輩子都趕不上他!”
于是開始認真的接手收尾工作,縫合。
能給周清和打下手,在一堂足以被記入教科書的搶救中打下手,這就是一種榮耀。
死是死不了了,但是醒來會不會被别人白癡,周清和就不知道了。
而且還有術後感染一大堆的問題.
不過,這不關周清和的事,人隻要活着,那就算他的任務完成。
他走出手術室,正準備和藤田彙報,還沒開口。
三井就着急的問道:“怎麽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