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和手術順利。
自己開的槍,自己估算的中槍部位,接下來槍戰之後,隻要手下沒有篡位之心,在路上一把把張笑林掐死。
隻要順利送到醫院救治,有大醫院的護士幫忙簡單處理,遏制情況迅速變壞。
那張笑林就算活下來了。
當然,前提還是有一個外科醫生能幫他做手術。
而這一套流程下來,以張笑林這個年紀,這個抽大煙的身子,除了找他,恐怕找誰做手術都是死路一條。
不一定手術做不下來,而是即使成功,預後恐怕也會迅速帶走這個老年人的命。
60多了,抽鴉片的身子,不找他,就以現在的外科認知,還想活?
不找他,那死就死了呗,緣分不夠也沒辦法。
現在看來緣分還行,隻是年紀太大了,即使現在找了他做手術,挨了這兩槍,情況也不太好,頂多也就幾年的命了。
周清和這次是好好表現了一番,那是縫合都是自己縫的,保證漂亮。
“周醫生,你的外科技能真是神乎其技,一種藝術品。”馬德不吝啬于誇獎之詞。
馬德是真的歎服,這樣的人這樣的技術,别說他自己了,就是他在偉大的倫敦國王大學都沒見過。
差距太大了。
甚至不用說技術,光是這種遊刃有餘的熟練度,那也是他這麽多年的外科生涯從來沒見識過的。
他非常不解,不是,這個中國醫生哪來那麽多的手術經驗?
有那麽多傷者給他練麽?
“考慮一下,來我這打工,我有空教你幾招。”
“麻煩别用這種對待學生的口氣跟我說話。”馬德自有英國人的傲慢,豈能接受。
周清和哧的一聲:“我沒讓你出錢來上班,已經是非常給伱面子了。”
“我一個醫術精湛的外科醫生來你這上班,你居然還想讓我出錢?
你不會不打算給薪水吧?”馬德不可思議的看着周清和,這是什麽資本家?
“是啊。”
“wtfk。”
得到确認答案的馬德被震驚的無以複加。
馬青青和護士幾人聽的庫庫庫笑。
周清和輕笑了聲,懶得跟他說話了,輕輕放下器具,走了出去。
打開門,一掃街道,烏泱泱一片,吓,哪來這麽多人,斧頭幫集會啊?
“先生,情況還順利麽?”杜月生上前一步,馬上開口詢問。
周清和從路人身上收回目标,淡然一點頭:“手術順利,後面不反複的話,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好好好!”
杜月生大喜,一旁的手下也是喜笑顔開,笑意傳染,整條街的氣氛都由原本的沉默凝重,變得歡快了起來,手下也放肆了點,交談聲笑聲無所顧忌的發出。
杜月生上前,伸手緊緊握住周清和的手:“先生醫術精湛,在這法租界,身爲中國人,能有先生你這樣的中國醫生存在,我與有榮焉,倍感心安。”
說話一套一套的周清和微笑的說道:“杜先生客氣了。”
手術的難度杜月生也清楚,而此刻眼前的醫生證明了他的能力,杜月生經曆求醫無門的事件,周清和在他心裏的地位一下子就提升的非常重要。
這租界的醫院可以不給他面子,日本人可以不給他面子,但是眼前自己的醫生,那隻要交好,肯定會給他面子。
有周清和在,這就是一道保命符。
他當下就熱絡異常:“先生今日幫笑林救回一命,我銘記在心,以後但有所求,盡管開口,從今天起,先生你就是青幫的朋友,我杜某人的朋友,笑林的朋友。
從前的事是手下的人有眼不識泰山。
帶上來。”
話音落,七個小混混被拖了上來,拖他們上來的人一松手,他們當即跪下,一臉恐懼的開始哭爹喊娘似的求饒,對着周清和使勁磕頭賠罪。
杜月生歉意道:“這就是偷盜和搗亂的那兩波人,事情我查了,偷盜的東西已經被賣了,我一定照價賠償,而人怎麽處理,先生說了算。”
周清和淡笑道:“青幫的人自有青幫的人處置,這我就不參合了,隻要以後别再來偷我東西就行。”
真要是處理了,那就是不給杜月生面子了,那叫打臉,那叫白癡。
“先生醫者仁心,好,事後我一定重重責罰他們。”
杜月生說話,手下也很有眼力價的把人拖了下去。
幾個混混止不住的在嘴裏叫喊着感謝的言辭。
些許小事,走了個過場也就沒人在意。
“接下來的事,先生你看怎麽辦?”杜月生指了指裏面。
“手術剛做完,現在還不能動,還需要觀察,情況穩定的話,過幾天可以接回去靜養,醫院也行,家裏也行,醫院會好一點。”
“好好,那就煩請先生費心了。”
“平安無事,都散了吧。”
杜月生對着手下一揮手,烏泱泱的人群開始退散。
而杜月生也趁機和周清和說了下,搗亂背後指使的公董局董事事件。
人确實是公董局的人出面喊的,黃金絨畢竟是法租界多年的總華督察長,有不少手下都在法租界混,這件事就是他手下的人幹的。
杜月生說這種小事黃金絨是不知道的,以後大家還要在法租界吃飯,青幫和這個董事也有不少生意往來,給個面子,到時候擺桌酒,讓他當中間人,雙方說和一下,這種不打不相識的誤會,直接過去就算了。
周清和點頭應承了下來,“那就依杜先生所言。”
杜月生談妥此事,也很高興,本來準備請周清和出去吃頓宵夜。
不過聽周清和說晚上診所不能關門,要觀察情況,于是叫人去181号賭場點了些菜來,讓醫生護士一起吃。
自己也陪着聊了兩句,談起周清和有沒有興趣加入青幫的事。
周清和淡笑拒絕。
杜月生也沒強求,隻說有想法的話,随時歡迎,他願意當周清和的介紹人。
并且舉例了領袖曾經是青幫第二十三代悟字輩弟子的事,見還是說不服,也就告辭了。
說是明天再來看病人。
周清和送了一送,也就到此爲止。
在法租界當醫生,那要當個純粹的高價醫生,醫生這塊招牌擺在明面,誰都能治,誰都能接觸,中國人法國人日本人,都能來看病。
對勢力紛争,對政治那要牽涉的越少越好,隻是一個醫生,那就隻會赢,誰都得捧。
加入青幫,有好處麽?
價都喊不上的。
話說醫藥費都沒給,真沒眼力價。
算了,跑得了廟跑不了和尚,周清和回去檢查張笑林的情況。
淩晨三點,公共租界,日本駐滬大使館。
長谷仁川今天相當忙碌。
黑龍會的成員雖然在國内隻是一幫黑社會份子,在這裏連個軍人都不是。
但是,他們的身份可都是日本僑民。
今天發生的行刺案件,導緻這麽多日本僑民受傷和死亡,不止是對國内他需要給出一個回複,對上海政府和南京政府,也要給出态度極爲強烈的質問。
一晚上都在協調醫院的事,甚至還去醫院探望了下受傷的病人,此時此刻,已近深夜,終于清閑了下來。
“明天報紙的事情安排好了麽?”
他對面的助手低頭給出回複:“安排好了,報紙強烈譴責,并咬死三具中國人的屍體身份爲中國特工。”
死在租界外的幾具屍體他們拿不回來,那被租界外的警察部門拿走了,死無對證。
但是租界内的三具屍體被巡捕房拿走,他們當然要做一下文章。
令長谷仁川不滿意的是,這次行動精心策劃,對方身上一個能證明身份文件的證件都沒有。
力度上還是欠缺了點。
他想了想說道:“光屍體不夠,黑龍會的人以前不是掌握過特務處特工的身份資料麽?住址就用那幫特工的,照片拍一拍,資料改一改,造一點真證件配合上去,這才會讓身份更有說服力。”
“嗨!”
隻有這樣,才能讓英美,甚至法國也有理由,一同對南京政府施展壓力。
囑咐完這件事,長谷仁川想起杜月生的事。
“那個杜月生後來還有打電話來麽?”
“沒有。”
“呵,一醫難求。”長谷仁川滿意的笑了笑:“中國沒有醫生,這杜月生青幫的勢力再大,也隻有等死的命。
不過這青幫,還有有利用價值,我還是需要關心關心,也不知道這張笑林死了沒有。”
長谷仁川拿起電話準備關心,手下遲疑了下彙報道:“青幫那邊,張笑林已經得到了救治。”
“什麽?”長谷仁川詫異出聲:“我們自己的人都還在排隊,哪家醫院那麽大膽子,敢讓張笑林先看醫生?憲兵司令部的人幹什麽吃的。”
“不是醫院,是診所。”
助手顯然打聽清楚了,直接說道:“長官,你還記不記得前幾天法租界聖瑪麗的那件事,就是那個中國醫生幫他做的手術。”
“是他?”
這個回答出乎長谷仁川的意料,意外之後倒是理解的點頭:“我還真沒想到這個人”
長谷仁川細想之下,倒是很快想通,在那個境地下,除了那個中國醫生,也确實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能有能力救張笑林。
他沉默了下歎息道:“可惜了啊.”
想到當時拒絕了這個中國醫生過來,今天居然少了一份人情到賬,長谷仁川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不過轉念一想,其實就算這醫生過來了,估計也被拉去就自己人了,還是沒人手去救張笑林。
“救活了?”他好奇結果。
助手稍微一頓,說道:“具體裏面怎麽樣我不知道,不過當時法租界有上千青幫的人員,事後沒有發生沖突,想必是救活了,要不然那醫生估計要被他們砍死。”
長谷仁川點點頭,想了想輕笑了聲:“看來這個醫生的水平确實有一些,腹部中槍的手術都能救治.”
還是可惜了,當時順口答應了,這人可就是他的了,這醫生水平應該不差。
“我記得他是留日的是吧?”
“對。”
“你去接觸一下,問問,看看他要不要過來,來的話,我們可以在公共租界給他找塊地,這種人才也沒必要留給法國人。”
經曆了今天這件事,長谷仁川也意識到了,這醫院雖多,但是真遇到大規模襲擊,醫生是真的缺。
尤其是外科醫生。
“可公董局那邊長官你不是答應了麽?而且我們給下面的中介打了招呼,任何人不能把地賣給他,現在如果去招攬,公董局董事那邊”助手沒有說下去。
這話一說,長谷仁川還真覺得有些棘手了。
當初答應法國人答應的太草率了。
“那就再說吧。”
“可惜了”
診所那邊,周清和觀察了幾個小時,見張笑林的情況還算穩定,就讓馬德留下看護,他自己得回去補個覺。
馬德豈能答應幹這種小事!
“200塊,現結。”
“我絕不是因爲錢,我是對病人負責。”馬德義正嚴詞。
“是是是。”
周清和一臉認可的表情點頭,欠了五萬美元的外債,不賺點錢,怕是你連明天早上的早飯都吃不起。
剛才吃夜宵,就數這家夥吃的最兇。
這兩天沒見過葷腥是吧?
“黃包車。”
回了酒店,周清和進門不久,劉恺就敲響了房門。
“你大晚上不睡覺的?”周清和奇怪的問道。
這都快四點了,白天打了一天的槍,你不困的?
劉恺是真的不困,精神振奮:“科長,我等了你半天了,南京的回複到了,嘉獎!”
周清和斜了他一眼:“你不睡覺就爲了這事?”
“這還不夠麽?”
劉恺不理解,這可是戴老闆的電文,連夜回複嘉獎!
戴老闆的電文啊!
親口嘉獎啊!
周清和看着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手下,算了,到底隻是個兵,連個隊長都不是,這要是王勇,估計就不會那麽興奮了。
周清和走到沙發上坐下,看着他道。
“說吧,電文怎麽說的。”
劉恺立正彙報:“電文回複,上海區殺敵有功,全體通報嘉獎!另獎勵資金一萬五千元整,随調撥物資,一定帶到。”
“夠小氣的,才一萬五。”周清和吐槽了句,挑眉問道:“沒了?”
“還有。”劉恺笑道:“這封是給上海區的,下一份才是單獨給科長您的,八個字,幹得不錯,再接再厲,另附兩萬元,作爲活動經費,一并送達。
科長,這可是戴老闆親自表彰我們的組的。”
“行,我知道了。”
才兩萬,小氣鬼.表彰上海區的事情倒是正常,畢竟周清和自己在這邊對上海區也是秘密,不便于透露身份,刺殺的事就得去曾海峰帶着上海區幹的,電報不可能指名道姓表彰他。
“沒事就回去睡覺吧。”
這都幾點了,還這麽興奮。
劉恺能不興奮麽?
這回去說不定就能晉升了。
跟着科長出來,舒服。
第二天,周清和還在睡覺的時候,租界的刺殺事情也傳出了租界,傳遍了大上海。
而租界的報紙媒體相繼報道了這件事情。
襲擊的事登上報紙,日方嚴厲措辭,特别是以日媒爲首的報紙媒體,強烈譴責中國特工的不法行爲。
這種大肆殘殺日本無辜僑民的行動,簡直是殘忍至極,令人發指的殘忍。
這是在視租界的法律爲無物。
這是在破壞各國相處的和平局面。
這是在踐踏各國的尊嚴。
這是在挑起戰争。
配上中國人屍體的照片,和幾本證明身份的證件。
一時間,租界内很多日本人英美國人抗議,并要求南京政府給出一個解釋。
許許多多的記者和抗議的日本人跑到SH市政府門口,揚言必須給出一個解釋。
SH市政府早就收到了消息,給出應變策略。
這一切與中方無關,這幾個人不是中方派遣,租界的事情管轄權在英美,中方不方便插手,如有需要可以派遣破案高手進駐,幫忙調查。
英美當然不可能同意。
這豈不是說他們無人。
但是他們又給不出一個刺殺的解釋,說是特工幹的,證據不足。
一時間局面僵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