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路人的尖叫聲已經在聽見槍響的瞬間就迸發出來。
能躲進店鋪的躲,不能躲進店鋪的,轉身開始逃跑。
按照以往的情況來說,離開槍戰的地方,去另一條街道就徹底安全。
隻是今天的情況,顯然與以往大不相同。
因爲在這一刻,租界幾乎所有的街道都有槍聲響起。
一個個身影從走在路上無人在意的路人,搖身一變,變成了殺手,變成了勾魂使者。
有的身着青衣,有的身着西裝,有的是街邊小厮,有的是賣煙商販,各種不同身份的人,在五點三十分,在悠揚的鍾聲回響之中,突然拔槍射擊。
啪啪啪啪。
密集的槍聲響起,突如其來的刺殺讓人防不勝防,被挑選的目标身上毫無意外的出現了幾個彈洞,血液流出,日本人睜大眼睛不敢置信自己會喪命租界的街頭,轉而化爲屍體,無力的砸在地上。
“快撤!”得手的人低呼,壓了壓頭頂的帽子,迅速開始撤離。
而不遠處手榴彈的轟鳴聲直接炸穿了整個租界傍晚的甯靜氛圍。
“什麽情況?”
租界多處警察局内都發生着同樣的一件事,那就是茫然和驚慌。
中國人派部隊打進租界了?
往常零星的槍響也有,但哪有今天這麽熱烈,轟,手榴彈的炸聲傳來,更是把他們手裏警察的帽子都給吓到了地上。
“出去查,快!”
“查個屁!這麽多槍,你出去查,你讓我們去送死啊?你碰見了歹徒怎麽辦?開不開槍?”
中國人巡警直接和英國上司對罵開了。
“當警察的就是掃地的,人家打架關我們什麽事?等打完了去洗地不就完了。”
旁邊的印度阿三深以爲然的點頭。
“sir,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英國上司想了想,這話确實有些道理。
不過大英帝國怎麽能如此之慫?
“那伱們也得去裝裝樣子,要不然别人投訴怎麽辦?”
“投訴又不會死人,有能耐讓他自己上去,sir,要不你去,你帶頭,你去我就去。”
“你混蛋!你們這群懦夫。”英國上司一拍桌子轉身回了自己辦公室。
大門一關,偃旗息鼓。
一時間街頭上連個警察的鬼影都沒有。
本就是交班的點,路上的巡警原本人數就少,現在連支援都沒有,誰賣這個命?能躲哪躲哪,直接開始拉稀擺帶的裝樣子。
但是日本人的反應很快,因爲憲兵司令部門口,居然都發生了槍擊案,而死的人就是日本人。
虹口憲兵司令部的樓内,一隊隊的憲兵緊急集合,坐着三人小摩托迅速出動。
哒哒哒,哒哒哒,街頭的槍聲在五點三十分密集的響起,幾乎在一分鍾之内又全部安靜了下去,随後便是零星的槍聲,而這些發生槍聲的地點,往往在之後戰鬥就變得異常的激烈。
一次性刺殺100多号人,除了大馬路上最容易的,還有餐館内,公司門口,甚至踹開居民樓射擊。
一旦先手沒有擊中,後續便是快速撤退。
日本浪人也很猛,本就是一幫兇狠十足的黑社會,在租界之中還被刺殺,這還了得?
提着槍就追了出來。
這些人如果有三兩個好友在一起,那膽子更是大,窮追不舍。
行動隊的人因爲接到了快速撤退的命令,怕租界的大部隊沖進來,邊打邊撤,一時間還真被打的有些狼狽,六對三,跑的是六個人。
但是這種情況很快得到改善。
隻要退到了大馬路上,這行動隊的人手可就彙合了。
路上的人原本負責自己的目标,現在空出了手來,反擊自然而然的展開。
三對六,六跑,三對十,三跑的比狗還快。
啪啪啪,啪啪啪,激烈的槍聲時不時的響起。
“快撤快撤,不要戀戰。”
“走了走了,快,日本人的憲兵隊要來了!”
不管能不能殺死目标,時間是真的拖不起,這裏是租界,别說十個人,一百個人該跑還得跑。
日本人那方一看對面十個人都開始跑,又勇了起來,窮追不舍就是拖,隻要拖到援兵過來,這幫殺手一定能被留下。
租界不是沒有其他日本人,來兩個幫手加入戰鬥,殺回去。
結果路口又彙合了十個人,直接傻眼,轉身就跑。
日本人都想罵娘。
媽的,這租界裏到底有多少中國殺手!
日本的憲兵隊反應确實很快,但是中國人人太多了,路也太多了,中國人玩了一出樹倒猢狲散,那是滿街亂竄,哪條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能鑽,他們的小摩托根本追不了幾個人。
特别是一到拐彎的地方時不時有人冷不丁扔出一顆手榴彈,轟的一聲炸響,把人的魂都能給吓掉。
行動總體順利,撤退的非常之快。
大多數人順利撤出,隻有幾處被日本憲兵隊開着摩托車追的人員,險象環生。
日本兵槍法也很準,避免不了有人開始血灑當場。
退出的人員開始自發組成阻擊力量,對着日本憲兵隊猛轟,人員優勢之下,直接逼停了日本的摩托車。
“撤撤撤,不要戀戰!”
隻要日本人的摩托車停下,上面的日本兵跳下尋找掩體反擊,特務處的人就直接開始跑路。
誰跟你打正面戰?任務已經完成,直接撤退就行。
日本人氣急,嘴裏罵罵咧咧,重新上車開始追。
手榴彈立了大功。
一顆顆手榴彈丢了出去,直接擋住了日本憲兵隊的去路。
找小巷,四散逃跑,出了租界一段距離之後,日本憲兵隊終于停止了追擊。
因爲中國的警察部隊也已經靠了過來。
出了租界,他們可就越界了。
租界内,一片哀嚎之聲,倉促之下的大亂鬥。
總有很多人的槍法出現了誤差,很多日本人沒有第一時間死絕,甚至誤傷路人也在所難免。
随着槍聲徹底停下,租界内的醫院也接到命令開始行動。
救護車出動,租界内大量的普通日本人自發開始上街幫忙,别的國家的居民也開始幫忙。
當然幫忙的人裏面少不了青幫。
青幫的人多是底層混混,這渾水摸魚的機會可不能放過。
日本人有錢誰不知道?
瞅着沒人,直接對着傷口補上一拳,或者幹脆掐死地上的日本人!
接着便是熟練的摸屍環節,有什麽拿什麽,手表,錢包,西裝,皮鞋,隻要能變現的,除了大褲衩全給他扒了。
雖然西裝衣服上有彈洞,賣不出高價,但是縫縫補補又三年,拿出去賣給租界外的裁縫或者幹脆是底層人民,那也是一筆收入。
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啊。
戰鬥徹底結束。
醫院開始爆滿,警察開始洗地。
躲起來的普通市民,開始熱議。
街頭巷尾的屍體和地上的血迹,無不訴說着剛才戰鬥的驚心動魄。
三井會社。
三井向南已經勃然大怒,他一拍桌子站起:“到底死了多少人?”
他得到消息已經是滞後了,因爲戰鬥一旦開始,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給他彙報統計。
他也就是占了行事小心的便宜,在三井會社門口有日本憲兵把守,要不然今天他都可能是被刺殺的目标。
“不知道,還在統計,我們現在很多人聯系不上。”相田日翔面色有些驚慌。
突如其來的襲擊,大片大片的成員死亡,這在過去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連想都沒有想過,居然有人在租界,膽敢對他們下手。
“我們殺了他們多少人?”
“不知道,應該不多,可能幾個,還是十幾個吧。”
“路口不是埋了很多人麽?那些人沒攔住麽?幹什麽吃的?”
“不在一起還好,在一起對方直接丢手雷,這幫特務居然敢在租界裏用這種爆破物,這根本想不到。”
相田日翔心裏碎碎念,多少有着一些埋怨,要不然頭領讓人聚集在一起,何至于這些人一死一片。
本意是好的,但是在手榴彈面前,那聚集的做法真的是死的太窩囊了。
“山内勝彥,你個混蛋!”
三井向南猛的把自己手裏的鎮紙砸在了地面。
到現在,就是再愚蠢的人都知道,這一定是山内勝彥供出的地點和名單。
三井向南好恨,他恨自己,恨所有人。
黑龍會赢了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不知道會輸。
沒有信息隔離,沒有安全距離。
就從來沒有人想過會輸,從來沒想過特務處敢如此報複,一次都沒有!
一次,就遭受如此重擊!
“快統計,所有沒有出事的人,全部召回,所有人呆在一起,絕不可私自出去。”
“是!”
“我們抓了對方多少人?這件事必須要中國政府給我們一個解釋,必須賠禮道歉。”
“不知道,這是憲兵隊在抓人,我們的人根本顧不上,現在有很多人送去了醫院,還在搶救,很多醫院都爆滿了,我們的兄弟有些排不上手術室,還在醫院走廊裏等着,沒醫生啊。”
“去調啊,把法租界的醫生叫過來,不行就直接送法租界。”
“已經送了,但是恐怕還是不夠,醫院的手術室有限,我們受傷的人太多了,這同一時間整個租界都找不到多少個能處理槍傷的醫生,我怕我們的人有些人要被那群庸醫治死,就算讓沒有經驗的醫生上,怕是手術室也不夠用。”
叮鈴鈴,叮鈴鈴。
“喂什麽?醫院遭受襲擊?八嘎!”
三井向南拿起桌上的電話:“長谷閣下,我請求你幫忙,我需要憲兵幫我守着醫院的傷員,避免再遭毒手嗨.嗨!”
“公董局麽?我是公共租界的三井會社,我的職員遭受到了中國人的襲擊,我要求全法租界的醫院全部接收我們的傷員,并且提供警力保護.
哦,已經接收了,在聖瑪麗醫院,非常感謝.
什麽?聖瑪麗醫院也有槍擊案?八嘎!
對不起,我不是在說你請你務必派警力維持治安,保證我們的人手安全.
人手不足?沒關系,我會請求憲兵隊幫忙看人”
另一邊,周清和在憲兵司令部門口不遠處的咖啡館喝着咖啡,等到日本憲兵回了營地,他才付錢走人。
一個小時後。
南市的街邊,兩個手下上了他的車,開始彙報具體的行動結果。
“行動有73個日本人沒有下手的機會,其餘116人大多數中槍,死不死的不能保證,那個場景太混亂,沒法檢查,而且有些人槍法差一點,有的打中腿,有的打中胳膊,沒打中的也有,不過大多數人應該還是起碼中了一槍。”
“至于我們的人傷亡也不小,目前統計的是傷了36個,9個兄弟喪命。”
雖然平均是二個暗殺一個,但是有槍的不止黑龍會的人,還有隐藏在民居裏的日本浪人,槍不難搞,膽子大的日本浪人就敢背後偷襲,陰上一手,防備不急那就隻能喪命。
“已經很好了。”周清和對着兩個手下點了下頭。
“對兄弟們說,接下來的時間全部蟄伏,回歸常态,日本人的報複一定會來,隻是時間問題,不要露出馬腳。”
“是。”
“另外,我會盡快上報,一定提請嘉獎,跟參與行動的兄弟們說,不管是金錢獎勵還是榮譽獎勵,我能說得上話的,一定幫他們說。”
“是。”
“還有一件事。”蔣雯開口道:“我們這些受傷的兄弟拉去閘北和鄉下的醫院分散隐匿救治了,但是槍傷都是大手術,要花的錢不少,而且磺胺的庫存不夠,上海區的經費不太多。”
她就差沒好意思說上海區是個窮鬼了。
“我來解決。”
周清和拿出了自己提前的箱子遞了過去:“這裏有兩萬法币,你先用着,磺胺我給你從南京調撥,不要走上海的庫存,日本人可能在政府有内線,會去排查磺胺的去向,不利于傷員隐藏。”
蔣雯松了一口氣,磺胺說調就調,她算是感受到周清和的能耐了,最重要的是,這南京來的人,有把上海區的傷員當人看,磺胺可是價比黃金的東西。
“謝謝。”蔣雯真心實意。
“嗯,你去做事吧,劉恺,你馬上給南京發報,三件事,一是表功,二是要錢,三是要藥,文字你自己斟酌,讓南京火速給我送過來。”
“是。”
辦完這裏的事,周清和也該去唱自己的大戲了。
醫院全爆滿,就他的診所生意不好,這怎麽能行?
得請客了。
時間已經到了快七點半,距離張笑林賭完還有兩個小時左右。
周清和不急着過去,而是先排查賭場附近的醫院,确保張笑林今天無醫可用。
醫院裏面可以說是忙的腳不着地。
槍傷手術是大手術,一做就是就是幾個小時起步,眼下醫院裏的手術室全部爆滿,而走廊裏的病床上,還躺着不少等待手術的黑龍會成員和日本浪人。
接連跑了幾家醫院皆是如此,很好。
恐怕今天直至半夜,都别想有一家手術室空出來,除非直接把手術室裏做着手術的日本人拖出來。
理論上沒問題,畢竟是青幫大佬,耍點威風不算什麽。
隻要門口戒備的黑龍會成員和日本憲兵手裏的槍答應就行。
周清和返回酒店帶上喬裝物品,出門進入一家商場的衛生間開始喬裝,等再出來的時候容貌已經大變。
天色已經黑了,周清和趁着夜色潛入賭場對面的五層居民樓,挑準射擊位置最好的202房間,敲了敲門。
門打開,是個二十多歲的男的,這男的看着眼前不認識的蒙面人頓時警覺。
“你想幹嘛?”
回應他的就是一記老拳。
周清和一拳揍得這男的翻白眼暈了過去,反手關門,拿出繩子五花大綁。
用抹布塞進他的嘴裏,完事用床單把他全身纏繞起來。
齊活。
周清和看了看表,八點半,接下的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這張笑林随時可能出現。
拿出槍,擠開一點窗簾,對準了賭場大門口,開始戒備等待。
晚上9點25。
5樓包廂,張笑林打了個哈欠,說了句:“散了吧。”推了推麻将,也就起身準備回去了。
60多了,人又容易犯困,而且最主要的是煙瘾犯了,得回去抽兩口。
“這特務處的人也不知道發什麽瘋,把租界搞的亂七八糟的,地上都被手榴彈炸出了不少坑,你讓你家司機小心點。”同桌一起賭的人吐槽加調侃。
“可别掉到坑裏去,把你心髒病都吓出來。”
都是大佬級人物,雖然這件事特務處沒留下什麽把柄,但是以他們的眼見,自然能猜到這是特務處在行動。
“那我就扒了他們的皮。”張笑林伸了個懶腰,笑着說:“亂點才好,這太平盛世,可不符合我們的利益,這太平了,我們哪裏去賺錢啊?”
“也是,告辭了,你先回着,我去别的房間轉悠一下。”
“嗯。”
張笑林應了聲,便自顧自的下樓,一路來,都有無數的人對他點頭鞠躬問候。
今天路面上發生的事,張笑林自然清楚,雖然槍聲不斷,但是這跟他沒什麽關系。
他是不怕的。
在租界,就沒人敢動他張笑林。
不管租界亂成什麽樣,不管日後誰掌管上海。
隻要青幫在手,不管哪股勢力想要維持統治,底層的爛民都是統治層必須考慮的一個因素。
爛民雖然不能成事,但是可以壞事啊。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就憑爛民身上的最值錢的一條爛命,給點錢,想壞誰的事,一壞一個準。
誰敢不給他這個青幫掌舵人的面子?
誰敢動他?
所以這租界的歌照唱,百樂門的舞照跳,跑馬場的馬照跑,這腳下的賭場,照樣賺錢。
他很安全。
出了門前,他都是這麽想的。
直到兩聲槍響響起,啪啪,張笑林愣了一瞬,在一陣路人的疾呼聲中才反應過來。
卧槽,居然還真的有癟三敢對他動槍?
到底是哪個癟三!
看着眼前的手下保镖在眼前晃悠,他再也支持不住,砰,摔在了地上。
“抓人!”
“警戒!”
“送醫院!”
“快!”
賭場門口霎時間陷入混亂。
青幫大佬中槍,出大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