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見報在明天,今天還得抓緊,而且時間很緊。
報紙一旦見報,消息會以最快的速度發給華北大本營,而且這個發的人,很可能是美萊子。
周清和要在報紙發表前,撬開最後一個大人物的嘴,要不然情報可就浪費了。
周清和步入審訊室,看見審訊椅上的小野昭日西裝筆挺,微微皺眉在那沉思,就知道這家夥還沒想通爲什麽會被抓。
“你們怎麽找到的我?”
小野昭日是想不通,他就沒想過自己會有被抓這一天這一回事。
執行任務隻是路過幾天,知道這個任務的除了華北大本營的有數幾人,那就隻有日本本部機構。
美萊子出賣?他想過,但是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時間對不上。
如果是美萊子,那他就該在到南京的第一天,或者返回蘇州診所的第一天就該被抓了,不需要等到救人以後。
周清和笑笑不回答。
這個問題,确實有點難想通,畢竟日本人很難理解,中國的特務組織,居然可以在抓日諜的時候還在玩内鬥。
而且是在抓一網大魚的時候。
如果沒有内鬥,就沒有劫獄,那麽周清和在搞清楚他們目的的當天就會直接下手抓人。
這樣一來,就沒有劫獄之後的事。
别看隻發生這一件事,那可是好幾天蘇州的平安生活,如果沒有劫獄,日本人絕對很快能想通一定是舞廳出了問題。
這件事,真不是他們蠢。
别說日本人不知道,這黨調處也不知道,聽說還在滿街亂竄挨家挨戶打聽
小野昭日看見周清和這笑容莫名覺得刺眼,拉着臉道:“你很得意?”
“不應該麽?”周清和笑的更開心。
小野昭日知道再說下去沒什麽意思,切入正題:“既然抓了,算你們本事,接下來我要見伱們的最高長官,我要直接跟他談。”
“談什麽?”
“交換。”
小野昭日沉穩的說道:“我用三個潛伏者的名字和你們特務處做筆交易,情報給你們,我要回領事館安全回國,這件事你做不了主,需要在我們領事和你們上峰的見證下一起完成。”
周清和一時沒懂,疑惑道:“你是說你可以不經審訊,安全走出特務處的大門?”
“爲什麽不行?”
小野昭日挑眉:“抓人無非是爲了情報,是,我手裏的情報确實不少,但是同樣的,隻要我不開口撐到明天中午,我的人就會發現我失蹤,接着所有情報都會失效,你除了我的一具屍體,别的什麽都得不到。
而我死了還會有新的機關長接替我的位置,現在你交換我出去,用三個重要人物換我的命,我相信你是聰明人,利弊很容易計算出來。”
“現在我聽明白了。”周清和點點頭:“你是懷疑我們的刑訊能力,覺得十二個小時撬不開你的嘴。”
“并不是懷疑,隻是”
小野昭日突然惡狠狠的瞪眼:“不交換,我必死,我都要死了,我會把情報給你麽?十二個小時之後,你什麽都得不到,千萬不要愚蠢。”
“這才是我需要的日本人表情。”
“什麽?”小野昭日皺眉。
“就是特别嚣張。”周清和笑笑,“直接上電刑。”
“等等!”小野昭日看見手下過來,瞪着眼道:“你别逼我,十二個小時,你敢動手,大家魚死網破,三個重要人物,你不會虧的!”
“過慣了優越的生活,明明怕的要死,還色厲内荏的在這鬼叫,隔壁那個比你強多了,人家都沒想出去。”
“鷹機關的機關長,希望你真的有鷹一般的倔強。”
“電刑,十二個小時,你能扛過去,人我不要了,我還親自送你出南京。”
“動手。”
“是。”
手下給小野昭日穿戴裝備。
僅僅是這一個動作,周清和觀察到小野昭日面色居然開始變白了,眼中的驚慌之色是毫不掩飾。
看來是知道電刑的厲害。
小野昭日,後悔,太後悔了,在日本呆的好好的,爲什麽非得來救他媽一個被抓的站長,他真沒想到這居然會把自己搭進去。
南京的這幫豬猡!廢物!
“等等!我說!”
小野昭日可太清楚電刑的威力,這一下下去身體器官是永久損傷。
“五個,我用五個交換!”
“電!”
“七個!七個!這是全部了!”
“電。”
“七個真的是全部了!”
“電。”
日語的國罵開始了。
小野昭日肯定要上刑的,而且這人得死,周清和可不習慣留着這種大人物的活路。
電了五分鍾,讓他報名字。
小野昭日居然還敢瞪眼?
“電。”
小野昭日立馬說起了信息。
松本三郎是原日軍東北情報站的站長,此次南京站站長情報課課長接連被捕,他從東北任上調來補缺,誰知道迅速就被抓了。
此人身份重要,而且是老牌間諜,華北大本營相當重視,立馬電告本部請求援救。
小野昭日是在日本接到的命令,先飛天津,改名來往南京,來了南京以後,馬上去蘇州郊區成立診所。
接着就是打探監獄的情報,爲此還收買了幾個監獄内部的人,以朋友的身份幫他給牢裏的松本三郎傳遞信息。
怕監獄守衛洩密,用的全是暗語,收買了兩個人,一個傳華北的朋友等着你,一個傳保重身體。
拼湊在一起,松本三郎肯定能懂。
接下來就是聯系舞女,小野昭日直接供出了美萊子,美萊子隸屬華北大本營,是華北特務機關長給他的聯系方式,具體工作他不清楚。
最後就是鷹機關本部的事情,鷹機關主要是在日本本土遙控指揮,還沒有全面進入中國,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埋伏暗子,培養像紅玫瑰這樣的公衆人物,搜集信息,結交上流社會,爲全面開戰以後的進駐做前期工作。
像紅玫瑰這樣的重要人物有還有七人,這七人名單他全部記得。
另外還有一般人物三十四人,這些他隻記得大概,基本由他手下掌握。
而最後,周清和最關心的就是錢了。
身爲機關長自然不可能自己去發工資,那都是财務的事,那些在日本,他是拿不出來的。
但是此次來中國,策劃營救小野昭日,直接帶來了十萬日元外加兩百兩黃金的巨款準備解決所有可能遇到的困難。
黃金在贓物裏,錢還有九萬多日元,就在他專門開的銀行賬戶裏。
九萬啊,這在法租界都能買十四棟三層樓别墅了。
這不殺,口供不好寫啊。
小野昭日是幸福的,确實沒有受到十二個小時的刑訊,隻是兩個小時,就被送去了地獄,走完了他有錢的一生。
最後一個人。
冤大頭,李柏庭。
今日事今日畢,李柏庭是絕對活不了了,而且其實口供都不需要。
這人校長能讓他活?
不過周清和走進審訊室的時候,李柏庭居然不太怕。
“這位兄弟,麻煩你幫我給監察院院長打個電話,那是我恩師,我知道錯了,求他保我一命。”
周清和嗤笑了聲,看向審訊椅上的李柏庭:“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風流,别掙紮了,你是死定了,簡單點,錄一份口”
周清和話都沒說完,李柏庭勃然大怒:“你是什麽東西,敢對我指手畫腳?你去打電話,有你的好處。”
和死人周清和是懶得置氣,隻是看着他,看着看着,李柏庭就受不了了。
“求求你,幫我打個電話,成不成我都謝謝你,真的。”
周清和唉的一聲:“幫日本人放人,你覺得誰會幫你?你老師?他這次還能不能保住帽子還不一定,你覺得他會幫你?”
“放人怎麽了?南京城這麽多高官,隻有我在放人麽?”
“他法院院長放不放人?”
“他監察長放不放人?”
“就算是他蔣校長,他放不放人?”
“放個把人怎麽了?”
“收錢的隻有我一個麽?”
李柏庭聲嘶力竭的怒吼。
“說完了?”周清和問道。
李柏庭一下怔住,懊惱的捶着扶手:“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想死。”
“王勇。”周清和朝門外喊了聲。
“有。”王勇馬上跑了過來。
“你寫一份口供,給他畫押。”
李柏庭的口供根本就沒人看了,他說不說也無所謂,周清和懶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明白。”
“你們不能這樣!你們這樣是作僞證!”
“你跟我說僞證?”周清和盯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僞造一張釋放令放走的是什麽人?日軍華北大本營南京站站長!原日軍東北對華情報站站長!”
李柏庭雙目一下失神:“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走他一個,我們要多費多大力氣多少人才能再抓回來?要不是我盯的緊,這人就活生生從監獄裏大搖大擺的走出去,你還想活?”
“你問問東北三千多萬人民他們答不答應!”
周清和拍了拍李柏庭的臉頰:“貪點錢沒什麽,貪的也不止你一個,放個把人誰追究你了?但是你不該賣國,你幫日本人,不殺了你,别人學你怎麽辦?校長能安心麽?”
周清和轉身就走,李柏庭如喪考妣。
“處長,繳獲的贓款,髒金,口供,還有重要情報。”
周清和一次性把所有東西,都搬進了戴老闆的辦公室,主打的就是一個震撼。
“清和,效率很可以。”
戴雨濃一直等到現在,這都半夜了,等的就是一個消息。
他快步走過來,瞟了一眼地上的髒金,這也不髒啊?
馬上拿起口供看。
口供太多太雜了,他馬上問道:
“有什麽重點麽?”
“有。”周清和非常熟練的把口供翻到小野昭日招供的七人身上:“這七個人是絕對的重點,金融界,商界,學界,他們是無孔不入,五個在上海,兩個在北平,還有十二個他記得名字的,分散各地也不容小觑,處長,重點可是都放在上海啊。”
“抓!”戴老闆決不能容忍這樣的貨色存在,一按按鈕,毛秘書馬上進來。
“馬上發報,連夜抓捕!”
“是!”
随着電報的發出,幾個城市的站點連夜行動,紛紛破門而入,引起一陣喧嚣。
而南京則陷入午夜的安靜。
一覺到天明。
“賣報賣報!驚天反轉!計中計,商人沉冤得雪是假,竟是配合抓捕日諜份子!”
街頭巷尾傳出賣報郎的喊聲。
賣報郎這兩天心情特别好,這官府的笑話就是好看,一聽什麽警察屈打成招,法院錯判好人,這國人看熱鬧的心态,想不買都忍不住。
生意是嘎嘎好。
而現在則是反轉,那昨天的那份都買了,今天的能不買麽?故事也得看個結尾啊!
“賣報賣報!”
“來一張。”
“我也來一張。”
一張張報紙賣出,當然離不開校長的那一份。
憩廬。
小洋樓的二樓陽台餐桌處。
校長昨天一天心情都不好,就連今天早上起來心情都沒往日的愉快。
闆着臉走到餐桌處,看見桌上的報紙就想起昨日的不愉快。
“拿走拿走,今天不看報紙了。”
這要是往日侍女二話就拿走了,不過他們也經曆了昨天的事,那學聰明了,以後報紙篩選一下再拿過來。
所以。
“您還是看看吧?”侍女大着膽子推薦。
校長看了她一眼,敏銳的捕捉到了不尋常,也沒說話,牛奶也不拿了,直接拿起報紙來看。
這一看,頓時樂開了花。
“好好好!娘希匹!我就說嘛,哪個殺千刀的敢放我的人?”
“娘希匹,這戴雨濃居然還敢瞞着我,馬上把他找來,我要罵他一頓。”
侍女馬上恭順的笑說:“戴處長在已經在樓下恭候。”
“哦?這雨濃還是合我心意的,馬上叫他上來。”
“是。”
一小會之後,一臉憔悴的戴老闆就上了樓。
“校長。”
“雨濃啊,你瞞的我好苦啊,我昨夜是一晚沒睡好。”
校長笑着說完,才發現戴雨濃臉色不好:“你怎麽了?生病了?”
“有麽?”
戴雨濃摸了摸自己的臉,恍然大悟道:“可能是我沒睡的緣故,昨天我和清和忙到淩晨五點才結束,這一結束我就趕來等着跟校長彙報了。”
“辛苦啊,清和也在啊?”
“對的,這件事我一聽說校長你着急上火,我就讓這小子幫忙出出主意,誰知道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
他說他還納悶,他手下的人最近在調查一起日諜的案子,發現了蘇州醫館的事,剛發現有個人很可疑,像是個受刑訊重傷的,我一問,我們就對上了,我們連夜抓人,連夜審訊,這才把一網大魚全給抓了。
我想着這報紙污蔑政府的事,決不能忍,就連夜讓報紙把消息刊登出去,以正視聽。”
“原來是這樣,你不說我還以爲一開始這就是你的人呢。”校長恍然大悟,“好好好,福将啊,黨調處這幫廢物讓人跑了,清和幫我找回來了,福将啊。”
“校長,不止如此,周清和這次抓捕的人裏面,有一個原東北站站長,還有一個日本本部的鷹機關機關長,就是他潛來的南京,從黨調處手裏救走的人。”
“當真?好好好,娘希匹,不在日本好好呆着,跑來南京送死,哈哈哈,好。”
校長笑完,突然一頓神色嚴肅道:“對了,那個李柏庭抓到了麽?此人尤其可恨!”
戴雨濃一躬身:“全部落網。”
“好啊。”校長出了一口大氣,徹底舒心了:“馬上審判,牽連人等,全部槍斃!”
“是。”
“娘希匹雨濃,想想怎麽獎勵清和。”校長突然頭痛:“他是個人才啊,情報能力,醫術能力都不錯,但就是年限是個問題,铨叙廳那邊不好過,我現在自己給自己挖了坑,也不好老是反悔,但是這麽大的功勞我隻給個勳章,會不會太小氣了?”
“清和是校長的學生,勳章至高無上的榮耀,他怎麽會嫌校長的獎勵小氣呢,這從何談起?”戴雨濃微笑道。
“嗯不行,人才難得,剛給過一個勳章,又給一個勳章,搞的勳章好像還不值錢一樣,你想想辦法。”
勳章是不太值錢戴雨濃躬身道:“要不校長你給铨叙廳下個命令,然後讓東三省的人帶頭去铨叙廳坐坐說說話,畢竟我們抓的是東北站的站長,那可是他們一部分人的死對頭,黨内誰要是有意見,讓他們找東北軍說去。”
“妙啊妙啊,我還能安東北軍的人心,好極。”
“不過校長,這件事要緩緩,我和清和那邊對這個東北站站長還有計劃,他還是南京站站長,可能手裏有東西,日本人這麽想要把他撈回去,我們不能讓他如願,稍微晚個一兩天就行。”
“可以,好了你告知我一聲,我再安排。”
這時,侍女彙報。
“先生,黨調處的徐處長來了。”
“他來幹什麽?”校長的臉色一秒變沉:“愚蠢的家夥,連個犯人都找不到,一天一夜了,靠他,黃花菜都涼了,還有心情看報紙,肯定是看了報紙才趕來問情況,不見,讓他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