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和和王秘書聊天很愉快。
王時濟作爲機要秘書,了解的上層的隐秘可太多了,當故事會聽,周清和都能聽個幾天幾夜。
王時濟當了這麽多年秘書,口風自然是緊的,不過現在都這幅光景了,他也知道,他命不久矣。
擺爛了,随便說。
主打的就是一個無所謂。
指望外面的人來救他,不如指望這位周科長立了大功,好讓他接下來的時間過的舒服點。
“周科長,我要求不高,你想要聽什麽,我都告訴你,我就希望三餐按時供應,有葷有素有牛奶,再者就是有張床睡,拿兩本書看看打發時間,這要求不過分吧?”
王時濟一臉的理所當然,這個要求又不高。
周清和笑了笑,賞了他一天三頓的竹闆炒肉。
賣國賊比日諜還可恨。
起碼日本人那是爲了自己國家的侵略意圖作戰。
這你特麽爲賭資作戰,我還得給伱肉吃?
真會做美夢。
“堂堂機要秘書,怎麽會隻有幾百塊錢,一定是贓款沒交代清楚,打。”
“周科長,周科長,你不能這麽對我,啊~”
慘叫聲随着審訊室的門關閉小了一點。
周清和拿着他供出的貪腐線索去了處長辦公室,呈交戴老闆。
貪腐線索道聽途說,沒證據的有很多,那些沒什麽用,他才沒閑工夫去核實這些東西。
行政院自己有監察院,到時候讓他們自己查。
說起來監察院是法律之子許法印管轄的地帶,交給他好了。
有明确查詢線索的有三個人,這三個,就是重點。
一個交通部副部長,一個秘書室主任,還有一個南京警察廳的廳長。
“處長,這是最後挑選出來的名單。”
周清和進入辦公室,把主要的東西呈交上去。
戴老闆審閱後劃掉了一個名字,然後又把記錄遞了回來。
“清和,你記住,處理貪腐和處理日本人不同,日本人我們随便怎麽審,上面不會有幾個人幫忙開口。
但是這幫人,一定要有确鑿的證據,要麽不出手,出手就得打蛇七寸,直至打死,要不然很容易就被蛇反咬一口。
要快,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掌握足夠的證據。”
能做到這個位置的人,背後的能量都不小,萬事要下行。
“是,屬下明白。”
周清和看了眼戴老闆的操作,哦?秘書室主任被劃掉了。
欽差的名頭是拿到了,不過周清和自不必事事事必躬親。
這件事讓王勇去查就行。
他估計最後得露個面,王勇一個小隊長的級别還是太低了,抓廳長之類的不夠格。
走到情報科門口,喊了王勇一聲。
“這兩個人你去查,别讓他們發現,特别是這個警察廳的廳長,人家手下也不少,你可别陰溝裏翻船。”
線頭都有了,順藤摸瓜的事。
“記住了,主要是錢财要查實。”周清和小聲的給了他個眼神。
王勇哪能不明白,一回生兩回熟,當下就笑了:“科長你放心,一看這兩人我就知道他有錢。”
警察廳廳長,光收保護費都能收多少?這簡直是座金山。
交通部副部長,那就更不用說了,輻射全國,這被上供的自然少不了。
“行,交給你了,有麻煩及時找我。”
周清和拍拍他的肩,正準備走,斜對面情報科科長的辦公室門打開。
張軍朔走了出來,看見周清和在就是一笑,走了過來說:“有任務?”
“有,處長吩咐,查個貪污的案子。”
這個案子張軍朔本來就有份,隻不過沒參加審訊罷了,周清和也沒瞞着,簡單說了下情況。
到底是科長,用他手底下的人,得給人面子上過得去。
張軍朔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着房内撇了下頭微笑,“有沒有空,聊幾句。”
“當然有空。”周清和笑着入内,一掃房間内的陳設疑惑道:“怎麽東西也不換換?”
他對這房間熟得很,畢竟是曾海峰原先的辦公室。
這裏面的擺設居然還是曾海峰當初的模樣,這新科長上任,是一件家具都沒換過。
“挺好的。”張軍朔靠在桌子上,手插口袋一臉淡然笑。
“手頭緊?”周清和挑眉問。
“什麽都瞞不過周科長,特務處最苦的時候,在北平當了幾年窮站長,來了南京就是蹲苦窯,好時候一個沒趕上。”
張軍朔無奈苦笑:“我出來租個房子才知道,現在的物價是個什麽行情,不怕你笑話,我兜比臉還幹淨,全身加起來都沒有一百塊錢。”
意思說的很明白了,周清和略微思索,點了點頭:“你确實運氣不好。”
這事讓張軍朔分一杯羹倒不是不行。
說到底肅貪這件事就是個得罪人的活,南京上層關系混亂,近親繁殖嚴重。
誰知道哪個大人物的被窩裏,睡的會不會就是那個被查之人的小姨子?
老婆都不是不可能。
王勇級别低了,處理起這件事來費勁,讓張軍朔去沖鋒,那會保險的多。
這家夥是老牌站長,心思肯定比王勇來的重。
而且有他頂在前面,到時候記恨的目光也不會放在王勇身上。
“王勇。”周清和把王勇叫了進來。
“你查交通部副部長,警察廳廳長張科長親自調查。”周清和說完給了張軍朔一個詢問的眼神。
張軍朔微笑點頭。
王勇點頭:“是。”
“謝了。”張軍朔笑笑。
“客氣什麽。”
周清和拍了他一下,走出去跟王勇說。
“你那邊抽出點人手,去舞廳盯着一個女人。”
既然不需要查兩個大人物,四十個人别閑着,抽出一半來去盯日本女人美萊子。
“别驚動她,摸清楚她的上下線,還有,這個女人武力水平不低,反跟蹤能力應該也不低,小心點。”
“明白。”
交代完他們的事,周清和也要忙活自己手裏的正事。
回了辦公室,他打電話給護士學校的黃月琴。
顧知言那邊要安插進來六個醫生,幾十個護士。
護士容易解決,當時給戴老闆提了建議,現在護士已經跟着一起在訓練了。
倒是這六個醫生,還得找個說辭,完美的融合進來。
眼下醫院的實習教學要開始了,刻不容緩。
“喂,黃老師,我周清和,你上次跟我說,有幾個醫生想進政府部門,我正好有時間要去中央醫院,你讓他們來進修吧,我檢驗檢驗水平,水平好我就留下.嗯,好的,讓他們到外科報道,我會給你聯系好的。”
再打一個電話給蘇唯庸,說是有人托的關系,一起跟着練就是了。
吃完早午飯,估算着訓練場早上的體能差不多結束,周清和開車去了訓練場。
等到他到,這午飯也差不多結束。
“把人都召集起來。”周清和走到操場中央。
“是,長官!”
“集合!”
七天的初訓結束,這幫醫學生脫胎換骨。
身上已經沒有了拖拖拉拉散漫的氣息,一接到口令,一群本該在吃飯的人安靜快速的從食堂跑了出來。
整齊列隊,昂首挺胸。
人不少,52個醫學生,外加72個護士,本該是104個護士,不過有32個甯願不要補貼也想走,死活不願意參加體能訓練。
那就随她去。
反正該留下的人那是踹她都踹不走。
周清和也不廢話,直接進入正題。
“七天的集訓結束!第一階段的培訓完成!”
“接下來就是第二階段,外科技能培訓!”
周清和掃了醫學生一眼,溫和的笑道:“不想去啊?”
醫學生闆着臉喝道:“想!”
“那怎麽看起來一點都不激動呢?”周清和玩味的笑道:“笑一笑嘛。”
醫學生們繃着臉不敢笑。
挖坑這種事有一次就夠了,那次加了三公裏。
周清和臉色一闆:“八分鍾換裝,十分鍾後出發!”
“是!”
“解散。”
總算能去醫院啦!
歡呼聲一下子就出來了。
這一刻就解放了,從學生到進營,雖然隻是短短的七天,但是從學校裏的每天回家,到這突然的全天封閉,這個身份轉變其實蠻大。
性情轉變也挺大,比如女同學,在學校裏那都是走路款款,蓮步輕移,現在套着軍裝訓練服,那是跑的飛快,有了一份爽利的氣息。
隻是,看着醫學生們叽叽喳喳的跑向住宿樓,周清和搖搖頭。
去醫院有什麽好開心的?
醫院裏,蘇唯庸已經做好準備工作了。
八間手術室全開,簡單的手術從一個禮拜前就延期排到了今天。
怕周清和一個人忙不過來,算上他自己,還另外有七個外科大夫在待命。
這要是換做别人,這些中央醫院的外科醫生怎麽可能這麽聽話。
占用手術室,還待命,罵都罵死他。
但是一聽是周清和。
區區小事,閑着也是閑着。
“病人溝通過麽?”
周清和帶着學生到了。
蘇唯庸點頭:“跟他們說了會有外科醫生看着,而且手術費全免。”
免費就是最大的殺器,想要讓這幫醫學生盡快上手,周清和得想點歪招。
這年頭窮人是看不起病的,頂多是小診所看看,拿點藥吃,大醫院,那是看見那華麗的大門就覺得很貴,進都不敢進來。
要不然醫生的高工資哪裏來?
“手術排班呢?”周清和問。
“在這。”蘇唯庸遞過來一張表格,上面登記的是每個手術室今天的手術安排。
周清和掃了眼,對他來說,都是簡單的很的東西。
不過對現在來說,隻要是手術,都是大手術,比如割闌尾,那是要開膛破肚的。
“運氣不錯,有一台闌尾,這可不是排期能有的,誰來主刀?就這一例,手快有手慢無。”
周清和擡頭掃向學生。
主刀?
剛才還歡聲笑語察覺到醫院熟悉氣息的學生,眼睛一瞪。
“我們主刀麽?”
他們還以爲先來打下下手什麽的。
這上來就是主刀?
雖然醫院他們來實習過,但是根本不可能有上手機會,連縫合的機會都很少。
從來都沒有主刀過。
有些慌。
“怕什麽,有我們看着呢。”
周清和輕松的笑笑:“都是這麽過來的,誰還沒第一次了,而且,說實話,你們就沒幻想過自己早點能當主刀?不可能吧。”
那男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幻想當然幻想過,當醫學生的,誰沒幻想過自己拿着手術刀站在台前的場面。
無時無刻不盼望着這一天早點來。
但是現在
真的要對一個活人做手術,心裏卻不安了。
畢竟,那是個人啊。
“唉。”
周清和歎了口氣,“我都給你們找了多少具屍體了?你們摸了多少個闌尾了?還沒摸夠?”
“覺得自己不行的,回去摸屍體,能行的就留下。”
周清和不跟他們廢話,隻有五個月時間培訓,别說一個闌尾,後面還有槍傷炮傷一堆的手術要學。
能者上,不能者下。
世道如此,就要能扛得住壓力的人才。
手術技能點可以一般,夠用就行,但是心态,一定要好。
那男生還在掙紮做心理建設,有人開口了。
“我來。”
周清和馬上看了過去,呦,何琳呐。
何院長的侄女,接觸的事務多,膽子确實會大一點。
“那就你來,我給你站台。”
“這機會啊是稍縱即逝。”
周清和看了眼男生,把手裏的記錄本拍在他懷裏:“現在你隻有痔瘡可以做了。”
男生嘴角一抽,看着興高采烈的何琳,感覺後悔來的好快。
“第一次做,你不要急,慢慢來沒關系。”
周清和站在何琳身邊,給她安慰。
何琳點點頭,拳頭握緊松開,吐出口氣,拿起刀,目光朝前回想了下手術的全部過程,對着周清和一點頭,開始下刀。
一刀劃過,五厘米的傷口顯現。
在他們開始的同時,其他幾間手術室也開始了征程。
都是一些小手術,主打的就是一個練手,先找找當醫生的感覺。
周清和主要安排的就是一個量大,窮人太多了,平常忍忍就算的小問題,現在一聽免費,什麽稀奇古怪的病都冒出來了。
不過手術室就這麽多,有人做着手術,更多人沒得做,隻能看,好急,好想上手。
一個半小時後,何琳出來了。
“怎麽樣?成功了麽?”馬上有同學問。
何琳給他個奇怪的眼神:“你覺得有周教授在會失敗?”
同學沉思,他好像問了一個蠢問題。
“完成一個手術什麽感覺?”還有别人好奇的笑着問。
然後他們就看見何琳閉上了眼,肩膀一塌,呼出一口長氣,好似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等了一會才閉着眼睛說道:“就是這種感覺。”
?
“舒服。”
“.”
897的生活開始了。
舒服的感覺一去不複返,隻有忙碌。
與在訓練場的訓練相比,做手術的精神高度集中,學生們突然覺得訓練場那七天其實也挺幸福。
醫院的事情進入正軌,周清和抽空給他們尋摸郊外的單獨診所。
到時候等他們能獨立幹活的時候,把城外的病人再犁一遍。
五天時間一晃過去。
張軍朔收網了。
警察廳廳長被抓,連帶着手下,子侄輩,一網下去,抓了二十七人,轟動全城。
兩天後,張軍朔把周清和叫了回去。
“一看你這笑容,我就知道有好事。”
周清和走進張軍朔的辦公室,張軍朔馬上露出笑容,并且這笑容的幅度都比以前大了些。
“案子結束了。”
張軍朔走了出來,給周清和倒了杯茶:“廳長吐了120萬出來。”
“多少?”周清和詫異。
120萬,這是什麽概念?
按照法币和美元二點五的比例,那就是48萬美元。
他周清和最富有的時候,算上金子,那也就不到十萬美元。
要知道那可已經是一個軍需官一生貪的财富了。
這廳長也太能吐了。
“不止他一個人的,他家子侄開了幾家公司,外加手下貪的錢,全沒收了折算的,大部分還是房産之類的東西。”
那周清和就好接受一點,不過也還是太多了。
“你手真快,死人了麽?”周清和稱贊了句。
能吐出這麽多,二十七個人,就審了兩天就結束,他相信這張軍朔一定是下了重手。
“廳長還好,直接上的電椅,這樣表面就沒有傷口。”
“不過他的子侄不小心打死了兩個。”
張軍朔淡笑着訴說了下經過,對一個老牌特務來說,這點死傷稀松平常。
周清和點點頭,笑道:“那處長可該高興了。”
這些錢有一些肯定要上交财政,不過戴老闆肯定會耍手段留下一些,反正是發财。
這時,張軍朔就從桌子的抽屜裏拿出了一把鑰匙,遞了過來。
“中央銀行的保險櫃鑰匙,你的。”
“多少?”
周清和自然笑納。
張軍朔伸出一個巴掌,又翻了一下。
“十萬?”周清和無聲的表達震驚。
這也太多了。
120萬包括了不動産的價值,現金就幾十萬,這裏大部分都是有口供的,總能對得上。
他拿十萬估計張軍朔也是十萬,那這缺口可太大了。
貪錢也不能這麽貪。
這是窮怕了是吧?
張軍朔笑笑:“我辦事你放心,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周清和恍然,那他就不問了,估計準确數目都不是120萬,而是140萬。
至于會不會更多,那他就不管了。
人是别人抓的,也是别人殺的,他不擔因果也不求更多。
能拿十萬,很不錯了。
這一邊解決了,就等着王勇那一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