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周清和想到了一句話,叫做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其實他的方法就是如此,讓校長不出門,他周清和費心把三隻老鼠找出來,讓刺殺消弭于無形。
頂天了,讓刺殺開個場,在黃浦路的抓捕行動中,放個水讓日本人反抗一番開兩槍。
告訴校長和戴老闆,有人刺殺了,把來自日本大本營的情報變成真的,讓紅黨的說辭站得住腳,讓這整件事圓滿收場。
非常淳樸的好心人做法。
可戴老闆不一樣。
戴老闆要功啊。
無赫赫之功,誰知道他戴雨濃做事了?誰知道他戴雨濃做事多認真?
誰知道他戴雨濃如果沒出手,這件事後果有多嚴重?
比如警衛團就不信。
就非要你戴雨濃?
功高莫過于救駕。
戴老闆還真是教了他怎麽行動。
用一輛車逼出所有日本人,頭車幫你們幹廢了,絕佳的機會,就問日本人心不心動?
日本人不會有第二天的機會,此時不動手,後續校長必然撤回,他們就得無功而返,接着就是大搜捕,難逃一死。
日本人根本沒的選。
而戴老闆,就算日本人真窩囊的不出現選擇逃跑,也已經讓刺殺變真,保底拿到。
接着就是日本人被逼現身,那就越激烈越好,打的警衛團越慘越好,務必求他們能把校長幹死,确保砸了警衛團的場子。
完事抓到人,功勞還全是特務處的。
有了今天這出戲,保衛了校長的安全,這戴老闆可就能賺的盆滿缽滿。
啧啧。
老闆的事當不知道,這車的事,就是猜到也不能說啊。
周清和想到一開始戴老闆跟他說的話:“你看就行,不需要問。”
約等于我當伱是心腹,你閉嘴就行,無需多言。
了解。
周清和就不管了,祝願戴老闆順利抓到人,然後他就等着立功受賞就行了。
牢記,六個人,一定有六個日本人。
擡腳,去看一眼病房的手術做的怎麽樣了。
查房。
手術做的都挺順利,蘇唯庸開完胸部的刀挺是興奮,這每一個胸外手術的成功,那就代表他上周清和的課是卓有成效。
這都是十分寶貴的經驗,能感覺到自己的成長。
王勇繼續趴在病床上養傷,背上的傷勢不算重,但是傷沒養好,走起路來就容易牽扯傷口,現在是肯定不能下床。
很快,戴老闆就來醫院找他了。
戴老闆一進手術層就看見了趴在那的屍體,頓時皺眉。
“什麽人?”
“青田的哥哥吧,長得挺像的,應該就是那個繼任者,埋伏在醫院,做最後一關的守門人。”
戴老闆回頭又瞅了一眼屍體,冷哼一聲:“計劃倒是做的天衣無縫。”
“梁達平自殺了。”戴老闆收回眼神。
“50米的距離,後有追兵,前有軍警,大白天這梁達平跑無可跑,絕望中選擇自盡,倒是死的便宜他了。”
“太好了,處長出馬,區區梁達平自然手到擒來。”
周清和笑着獻上馬屁,心裏默默念叨着就算這梁達平不自殺,那也不能活着進特務處,要不然最佳第六人的事情怎麽錄口供?
“不過處長,屍體得讓我處理。”
“行,歸你,别人是要錢要官要獎賞,你是要屍體,一心爲醫學生謀福利,你也算是操碎了心。”
“哪裏,這不是都是爲了處長你的計劃,也是爲了我們的國家。”
“對。”
戴老闆也很高興,周清和時刻不忘計劃,顯然是一直放在心裏,這就很好。
不過他來這,自然不是爲了專門跑來告訴周清和一聲。
“校長要見我們,待會你好好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校長說一說。”
戴老闆說完,給了周清和一個飽含深意的眼神。
“有些事我的身份可能不方便說,如有需要,你應該知道怎麽說對我們特務處有利。”
周清和點頭:“屬下明白。”
邀功請賞,那自然是功勞越多越好。
别人全是蠢貨。
特指警衛團,誰讓戴老闆看他不順眼呢?
官邸。
“校長,學生的調查情況就是這樣,這個青田他才來了一天,就根據現有的情況,強行設計了一出刺殺計劃,而且環環相扣,這人絕對是個行動高手。”
周清和在二樓的露天陽台向校長報告此事。
聽聞校長有個習慣,早起喜歡在這裏看報紙用早餐,所以這個陽台布置了一張歐式乳白色小圓桌,配有四把凳子。
周圍還有一些綠植盆栽點綴。
“校長,要不是清和判斷出準确的時間,這出暗殺,還真有可能成功。”戴雨濃幫腔。
“雨濃,我的行蹤日本人是怎麽知道的?”
黃浦路的硝煙未熄,爆炸聲遠在官邸的他都聽得見,校長的神情也是格外的凝重。
準确的說,是憤恨!是驚怒!
要不是戴雨濃向他提出了換人的事宜,死的就該是他了。
“校長,你的行蹤知情人就是三部分,一是警衛團,他們負責的出行安全,二是參謀處,你接下來會做什麽事,他們幾乎都能判斷個大概,三就是行政院具體的參加會議人員,他們得到了通知,知曉準确的時間。”
“徹查!必須把這個包藏禍心的人找出來!”
“是!”戴雨濃應承下來,迅速說道:“不過警衛團的人事,我恐怕插不上手。”
關乎自己生命,校長沒有任何猶豫:“你有調查一切人員的權限,必須把這個人找出來,雨濃,這不止是關乎到我的生命,更是國家安全。”
“雨濃明白。”戴雨濃躬身點頭。
完了,周清和聽到這,隻能爲這個警衛團團長念叨一句,兄台,走好。
戴老闆介入,那就不是查個間諜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這警衛團怎麽也得被動動手術刀了。
什麽貪污,什麽嫖宿,這種事情一查就沒完,什麽,跟間諜無關?那可就不好說了。
誰能保證這你貪污的每一分錢都能說的清楚出處,就不是日本人給的錢?
誰能保證睡的每一個女人,就隻是煙花女子,而不是日本間諜?
得罪誰不好,得罪戴老闆,那心眼可沒多大。
這事就算校長心裏知道,恐怕都不會幫着警衛團,保護不力是事實,借戴老闆的手收拾他們,那也是理所應當。
吩咐完事情,校長也是目光一轉看向了周清和,微笑道:“清和,你一個人,都比得上一個警衛團,要不要來警衛團當個副團長?也好常陪在我身邊聊聊天,夫人也是很喜歡你的。”
啊?周清和被這轉折驚的有點懵,校長要撬雨濃兄的牆角。
他懵,戴雨濃是直接急了。
周清和可不能跑!
這特務處誰都能跑,就周清和不能跑!
就這一手醫術,關鍵時候能起多大用?誰都得賣周清和三分面子。
就說周清和要是沒這醫術,一開始校長還會垂青麽?了不起現在就是一個少尉中尉。
更何況接觸了以後發現,這周清和不愧是頂級高材生,分析能力絕佳,在情報上的建樹絲毫不比老牌情報員差。
這兩樣加一起,就是十個祁衛都換不來一個周清和。
絕不能跑!
但是校長開了口,他又不能說。
戴老闆心裏在滴血,早知道不帶周清和來了。
警衛團副團長,那可真是天子近臣了。
“怎麽?不願意來?還是你怕雨濃不舍得?”校長笑眯眯。
周清和深知這要是答不好,可就真完了。
他要是離開特務處去校長那,改弦易轍,戴老闆嘴上不說,心裏肯定不舒服,以後不一定有好日子過。
這要是說不,那問題就更大了,校長邀請都不去,校長何必還垂青他?
這到底是戴老闆的人還是校長的人?
不過,周清和肯定不願意去的,自古以來,中途易主,哪怕再回去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戴老闆死之前,這件事不用考慮。
何況,好好的當着他的自由來去的科長,跑來當禦醫?沒錢途的。
什麽警衛團副團長,副的就是副的,一點吸引力都沒有。
“學生自然是聽校長的,隻要校長有需要,任何職位學生絕不推辭。”
周清和誠懇道:“學生遲疑,是因爲剛才在想一件事,到底是警衛團方便,還是特務處方便的問題。”
首先表态校長自然是滿意的,他當下問了起來緣由。
“你說的方便是指什麽?”
周清和說:“就比如此次針對校長您的暗殺,如果我在警衛團,我的視野就是警衛團這麽大的地方,我關注的是内,而不是外。
可刺殺這種事情,往往來自于外,而不是内,我去了警衛團,無非就是多了一個會做點手術的閑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就那樣。
可在特務處,我反而能掌握時局,能時時刻刻保護您的安全。”
“學生肺腑之言,去留皆由校長獨裁。”
校長微微一笑:“說的在理,雨濃,人還是放在你那邊好一點,你可得用好了,要不然我饒不了你。”
“雨濃明白。”
“走,一起吃個午飯。”
戴老闆舒心了,放心了,拍了拍周清和的背,溫和的說:“走,吃飯。”
飯後。
戴雨濃和校長有要事要談,周清和去了中央大學。
戴老闆知道周清和分身乏術,查内鬼的事牽涉的人員衆多,耗時不會短,戴老闆打算讓張軍朔去調查這件事。
周清和手裏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
舞廳侍女的事情暫時放一放,王勇養傷他手上也沒有大将,單純手下去跟不讓人放心,總不能把功勞讓出去,給祁衛還是别人,都是肉包子打狗。
于是全身心的投入到教學課程之中。
今天上完就隻有兩天了,兩天之後就開始确定人選。
教學樓三樓示教室。
今天周清和帶來的材料就特别的新鮮了。
畢竟死了也沒多久。
醫院的一具,自殺的一具,爆炸現場除去燒成碳的,剩下撞頭車的也是一具。
其他的倒是沒拉來,有身份的該埋還是得埋。
院長何富光樂開花了,周清和用一具,他能拿到兩具。
“開始上課,何琳,你來給我當助手。”
廠後街的南岸酒釀。
戴着帽子的顧知言要了份酒釀,進了二樓包廂。
老闆方明清很快送了桂花酒釀進來。
“有消息了?”顧知言是看見了門外的招牌提示,這才走了進來。
“有了。”方明清笑着道:“兩個消息,一是人到香港了,旅途順利。”
“二是醫生的消息。”
“總算有消息了,周清和那邊剛結束一件案子,我估計他接下來的精力都會放在大醫計劃上,你要是再沒消息,我都怕趕不上趟。”
顧知言不是周清和肚子裏的蛔蟲,不知道周清和具體怎麽實施,但他觀察周清和目前做的事,還有分身的精力,這就證明沒有進入訓練階段,還在選人階段。
可再晚就不好說了。
一但人員議定,那神仙也沒辦法。
方明清苦笑的搖搖頭:“交換信息太困難了,在南京的每條線所有人員捋一遍,這事情可不容易,不過,你别高興的太早,市委那邊統計完了所有在南京的人員,有好消息,有壞消息。”
“你說。”
“好消息是市委那邊說了,學校裏确實有我們的人。
壞消息是,别的學院的人有不少,但是在醫學院的就兩個,其中一個還是在内科,而外科那個,已經在周清和那邊上過課了。”
“這麽少?”顧知言微微蹙眉。
别看周清和的這個計劃不是針對紅黨,但就效果而言,這裏的人每多一個,都對将來的事情意義深遠。
一個太少了。
方明清也是無奈:
“醫學院是一個獨立學院,除非是本來就已經考進去的人,要不然外人進去會顯得很奇怪,我們發展的人根本沒合适理由長時間呆在那。
那裏也是黨調處監管的重點,醫生嘛,精貴。”
這倒也是,顧知言聞言點頭。
“那外面呢?别的學校還有醫學生麽?”
“有,醫學生有6個,護士倒是多,有20多個,但是這有用麽?周清和要的不是中央大學的醫生麽?你有辦法?”
方明清希冀的看着他。
顧知言不答,一勺一勺默默的吃着桂花酒釀。
如果考慮以後長期潛伏,人數少的情況下,方法還是有的。
醫務科剛成立也不久,醫生護士都缺,走正常招聘就可以。
他猜周清和還沒顧得上展開這件事,想必也是想等培訓班結束,先行挑選自己的學生,不夠的再從其他地方招聘。
這件事他開口或者想個辦法,周清和應該會賣他個面子,安排幾個人進去想必不是問題。
再如果能正常招聘幾個,那人數也不少了。
到時候進不進特訓班都行,長久之下,總能從周清和手裏學點東西。
提高技能外加潛伏,兩不耽誤。
可現實沒那麽簡單。
不是人人都适合當情報員,而且大本營也缺醫生。
這幾十個人裏面總有人,而且是大部分人,将來是要回大本營當醫生。
這些人注定要離開。
怎麽把這些人送進培訓班,接受周清和的培訓。
到時候還能想辦法離開,還不會惹周清和和特務處的懷疑。
這就很難。
顧知言思索了會,放下勺子說:“我找個時機,先試探試探他的意思.對了,那個中央大學内科的叫什麽名字?”
别的學校的人得找個好點的理由,但是中央大學這個人才絕對不能浪費,怎麽也得進培訓班。
“馬青青。”
“女的?”
“對,女的。”
顧知言眉頭擰起,女性就更麻煩了,如果以後往敵後派遣醫務科科長,女性幾乎不可能擔任這個職位,敵後危險性太大,行動隊員幾乎都是男性,男的更相信男的。
這就代表成長性不高,升職不容易。
不過也好,隻要能進去,國占區的站點更安全。
隻是找借口往周清和那塞人肯定沒男的那麽方便。
“你把她具體資料給我,我看看,要有家庭背景。”
“我背給你聽。”
其他人的資料上級沒給,畢竟要信息隔離,但是中央大學這兩位的資料,上級知道肯定用的上,方明清已經記住了。
“這個馬青青,20歲,她父親早年間就死了,她媽媽是護士學校的老師,所以在護士學校我們的人就特别多”
第二天上午,周清和到達特務處。
眼下隻需要專注醫院的事,倒是難得的清閑。
整個人又可以恢複到摸魚的狀态。
早上在辦公室看檔案,午飯點,顧知言來敲門了。
“清和。”
“科長,你怎麽過來了。”
周清和笑着迎了出去,主動去泡咖啡。
“别忙活了,出去吃個飯,前陣子這麽忙,找不到吃飯的人,我都餓瘦了。”顧知言拍了拍肚子在那調笑。
“城南那邊新開了粵菜館子,聽說味道很不錯,出去補補。”
“好嘞,走着。”
開車到粵菜館,點了幾個招牌菜。
顧知言聊了幾句閑篇,就進入正題。
“清和,前陣子我不是跟你說,有個小忙讓你幫麽?”
“嗯。”周清和夾了筷子白切雞,爽快道:“科長你說,你的忙我怎麽也得想辦法幫忙辦了。”
顧知言笑了笑:“是這樣,我有一個朋友,她是護士學校的老師”
“護士?老師?”
周清和抛去個暧昧的眼神打斷:“科長,這是朋友啊還是女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