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雖然是歸審訊科管,但人是祁衛抓的,就算祁衛現在不受寵,基本的面子還是得給。
電話直接打到祁衛辦公室。
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喂。”祁衛的聲音聽起來很沉。
“祁科長,是我,周清和。”
周清和把事說了下,就說是一個朋友托過來的事,也不言明許法印的具體身份。
“這事啊行,放了吧,你直接去牢裏把人帶出來就行。”
祁衛顯然也知道這裏面不可能有紅黨,很爽快的給周清和這個面子。
至于其他人,當然要敲一筆再放。
抓都抓了,總不能打自己嘴巴子,說特務處抓錯了,得交錢保釋,案件調查完以後再還給你。
“謝了。”
“沒事,唉..你先别挂,清和,伱有沒有空,過來一趟,或者我去找你。”
周清和要挂斷電話的動作一頓,這倒是稀奇了,祁衛不閉門思過,好好找内鬼,居然會想到找他?
“我還得出去辦點事,急不急,什麽事?”
“你不是好奇我怎麽找到的紅黨麽,給你講講,急倒是不急,你先去辦事,回來了告訴我一聲。”
在這當口,你有閑情逸緻給我講怎麽找到的紅黨?
忽悠人也不是這麽忽悠
不過周清和确實好奇這一段經曆,但是也不能表現的太熱情。
“等我回來吧,我現在真得出去。”
“好好,你忙。”
挂斷電話,周清和走出值班室,對許法印笑笑說:“許秘書,你等會,我去幫你把人帶下來。”
“好好好,太感謝了。”
許法印一臉喜意。
他就知道找對人了!
年輕的管事的,當時事後一想,就知道這人在特務處的身份絕非一般。
法律管得了全國的司法機構,就是管不到特務處的審訊室。
特務處别的人他不是沒找過,托關系找到特務處的總務科長那裏,對方一聽是祁衛的案子,直接說沒辦法,放人就别想了。
當然追問原因的時候,對方隻是隐晦的給他點了點,這事牽涉到紅黨了。
沾都不能沾一點。
連問都不能問。
他又找了幾個關系,衆口一詞,這忙根本就沒人敢幫。
能提前把人放出來,還是紅黨的案子,這周科長的能力,絕對值得結交!
周清和給了他個安心的微笑,上樓一趟,就帶了個豐韻的女子下樓。
年齡比許秘書看起來大,得有二十七八,身材就是該大的地方大,該肥的地方肥。
想不到許秘書好這口。
周清和一臉平靜的把人交給許秘書。
那女子見到許秘書馬上淚眼婆娑,在特務處關了兩夜導緻的驚慌的精神得到釋放,扭着屁股就進入懷抱。
許秘書也開始上演着你侬我侬的安慰戲碼,兩個人相擁之際,許秘書看向周清和的方位,那笑容就更不好意思了。
周清和給個理解的眼神,指了指外頭:“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好好,周科長,那就下次再約.呦,寶寶不哭,我們走,回家。”
醫學院,三樓。
自從周清和來了以後,這間示教室莫名之間就變成了周清和的專屬。
沒有溝通,就是默認。
一間空蕩蕩的房間,中間擺放一張手術床,一張儀器台。
誰都不敢改變。
别的老師現在是根本不敢開公開課,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得扔。
此時,示教室站滿了本該輪到今天的學生和老師,環境有點吵吵嚷嚷。
周教授天天午飯前後就會到場,結果今天沒來,本來他們以爲隻是遲到一小會,而現在這都快三點了,人居然還沒出現。
今天是不來了麽?
前幾天聽别的老師,别的同學上完課吹噓,周教授有多麽多麽厲害,講解的有多麽多麽通俗易懂,即使有些聽起來匪夷所思的,驗證一下,馬上就能發現周教授講的居然完全正确。
這期待值直接拉滿,都想着輪到自己的班級,親自體驗一番。
好不容易輪到自己的班級,結果人不來了。
一下子就有種失落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但是大家還是不肯走。
比起上别的老師的理論課,周教授的課是内容又豐富,還有實物助力,這差别大了去了。
“院長,周教授不會是回軍隊了吧?”
“我覺得可能是屍體弄不到了。”
“有可能,周教授搞屍體不容易,這都上了幾天的實物課,一時屍源緊張,也正常。”
學生老師們議論紛紛。
“院長,周教授今天會來麽?”
“讓你們先去上課,你們又不去,非得在這等着,周教授來了自然會叫你們。”
院長何富光頭也大。
平時知道周清和的課程魅力大,但也沒想到魅力這麽大,突然有一天不來了,這學生都不是滋味。
還是不患寡爲患不均惹的禍,有人看到,有人沒看到,那就覺得吃虧了。
他問了蘇唯庸,周清和去哪了。
蘇唯庸怎麽知道?
他偷偷打了個電話去特務處找周清和,結果電話沒人接,問别人吧,又沒人會透露科長的行蹤給他。
他大概猜測周清和有特務處的事要忙,但這話又不能對何富光直說。
隻能說不知道,聯系不上。
“他住哪?我們去他住的地方找。”何富光急道。
“不知道。”
“要你何用!”
何富光氣急。
這時,走廊邊有人興奮的大呼小叫:“來了來了,周教授來了。”
何富光快步走出去看,果然樓下來了輛運屍車,這幾乎就是周教授的标志。
畢竟上班自帶屍體,獨此一家,再無分号。
醫學生下樓幫忙搬運屍體,周清和很快上樓。
“來晚了,抱歉抱歉。”
“哪裏的話,周教授貴人事忙,學生嘛,等等又沒什麽。”
何富光笑呵呵的看着醫學生擡着屍體進去,馬上發現了屍體腳上的槍傷。
“這具屍體好像不是行刑死的?”
“對,我就是爲了他來晚了。”
周清和點頭,看着屍體主動解釋道:
“昨天我聽說,行政院那邊發生槍案,有人死了,就讓警察廳的關系打聽了下,發現是特務處在執法抓間諜。
這不?我想着死都死了,把屍體弄來。
誰知道我那朋友跟我說,那屍體胸腹部都打爛了,能有什麽用?我想想也是,就沒要。”
何富光欲言又止,有用的呀,胸腹部打爛了,這不還有别的部位麽?
這埋了就糟蹋了啊。
周清和繼續說道:“結果我那朋友說,他打聽到特務處還有一具屍體要處理,腿部中彈,新鮮的,沒治療過,問我要不要花點錢買,我一想腿部中彈,那可太好了。”
“對對對,腿部中彈好。”何富光眼睛都亮了,當即接口。
槍斃行刑的不是腦子就是胸部中彈,這腿部中彈的可稀有了。
畢竟這麽多死法裏面,正規死的人,就不可能有腿部中彈後死的,就算有也是成年老傷,這可明顯是新傷。
太寶貴了。
周清和笑道:“所以我馬上就讓他聯系特務處,院長你也知道特務處的麻煩,我就費了點功夫,談妥就去拉屍體,所以來晚了。”
“不晚不晚,好菜不怕晚。”何富光樂呵呵的擺了擺手,要是有這種好東西,那是天天等半夜都值啊。
“你們覺得周教授來晚了麽?”他闆起臉問向學生,頗有種指鹿爲馬的感覺。
“不晚。”一旁旁聽的學生,那是異口同聲,高興的很。
腿部的新鮮槍傷啊,那可太稀有了!
人死前中彈和死後中彈,那身體肌肉的反應差别大了,就算是在醫院,也不可能把一個腿部中彈的患者給截肢解剖了。
這具屍體,必将具備非常豐富的解剖價值和學習意義。
這對他們以後治療患者的腿部槍傷,可太有借鑒意義了。
而且這種屍體絕對少見,對比胸部中彈的課程以後可能還能上,這腿部中彈的,極有可能是這段時間能拿到的唯一一具。
一下子學生老師等待的不滿瞬間消失無蹤,他們已經能想到,這課上完,别的班級都得知道消息後的羨慕情緒。
“要學會感恩,你們看看周教授爲了讓你們多學點東西,廢了多大功夫?”何富光訓話道。
“是,謝謝周教授。”學生們異口同聲。
“好,那我們開始上課。”
“對了,院長,特務處那具打爛的,他們也懶得費事去埋,讓我一并處理了,我就一并拉來了,你看着處理下吧,我就不用了。”
“好好好。”何富光大喜,馬上快步走着去看自己的新禮物。
“開始上課。”
周清和牽涉點特務處的内容,也是給學生一點過渡的心理準備。
要是有人流露出很反感特務處的眼神或看不起的表情,那這個人就不适合敵後了。
再過幾天就該挑人,觀察一直在進行。
今天的課一直上到晚上七點,再站下去他沒事,學生就該低血糖了。
畢竟飯都沒吃。
所以周清和也就結束課程,在學校裏吃了個便飯,返回特務處。
王勇那邊不知道查的怎麽樣了,如果順利的話應該跟蹤上了。
“你們隊長呢?”情報科有人留守,周清和敲了敲門。
馬上有人起身,走過來:“周科長,隊長猜到你會來,讓我跟你說一聲,找到了。”
他當下靠近低聲的說了下梁達平的住址,和王勇現在在跟蹤的情況。
“嗯嗯,你們繼續,有急事的話讓他往我家裏打電話。”
大晚上的周清和就不過去了,不如鍛煉鍛煉早點休息。
出門路過行動科門口,看了眼祁衛的辦公室門縫,呀,燈光居然還亮着。
夠勤勞的呀,面壁思過都還要996。
“祁大科長。”周清和敲了敲門。
“清和。”祁衛開門的速度很快。
“嚯,你抽了多少煙?”
周清和這一眼望去,空氣對流之下,房間裏都開始表演騰雲駕霧了。
“有麽?”祁衛聲音有些嘶啞,說完還回頭看了眼房間,随後讪笑了下:“見笑了。”
“唉,出去走走。”
周清和就不受這煙氣的荼毒了,這一手煙好歹是抽的人自己享受了,這二手煙豈不是白虧?
祁衛跟着走幾步,肚子就咕咕叫起來,幹脆,周清和就提議去吃飯。
雖然在學校吃了一頓。
但實話實話,學校的葷菜也少,他現在鍛煉體能,對蛋白質的需求還是比較大的,學校的那點量,還是欠缺。
兩人找了個飯店包廂。
祁衛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意。
“不怕你笑話,現在全處裏都知道我手下出了紅黨,面子裏子是沒了,但我就是不明白,怎麽就有紅黨了?”
說話間他就喝下一杯苦酒,個中滋味難明。
“你說說經過,我聽聽。”
周清和知道正題來了,紅黨的事情不搞清楚,這以後指不定又要故事重演。
“我跟你說,當時我接手醫院的案子,一開始我也沒有頭緒,我就去翻以往關于紅黨的卷宗,還真讓我找到了一個辦法,顧章你聽說過吧?”
“嗯,紅黨特科的人,聽說是被黨調處抓了,現在應該處死了吧。”
“對,沒利用價值還想黨調處特務處腳踏兩條船,被黨調處弄死了。
他曾經提過一點,紅黨内部規定,一但一條線上有一人被捕,安全起見,其他人都要迅速撤離。”
“這不是所有特務組織都這麽做的麽?”
周清和沒覺得這有什麽不正常,别說紅黨,就是特務處内部也是這規定。
“問題就出在這。”
祁衛說到這個,興趣就來了,臉上恢複了點笑意顯得又有些自信。
“紅黨和我們不同,我們是在明處,他們是在暗處,我們是兵,他們是賊。
他們打進南京不容易,除非确認被捕的人叛變,出賣了他們,要不然其他人不會輕易放棄這裏建立的關系,撤出南京。
而是會留下來,等待情況變明,再行決定。
但是他們也不蠢,不會留在原地等,而是會暫時撤離,以觀後效。
而這其中更爲重要的是,紅黨缺錢,沒那麽多安全屋留存,這些人極有可能會撤到同一個地點暫避。”
“昂。”
“我當時在想,醫院去搶那個槍傷患者的人是四個人,事情發生在這個人被捕第九天,這就說明這四個人全都撤離了,暫時待在一起。
而事後從醫院救出人,确認被捕的人沒招供,身份安全,他們又回去繼續扮演原先的身份。”
周清和想了想一點頭:“對,然後呢?”
“然後!”
祁衛重重的點了下桌子,給了周清和一個眼神:“我花了一個月時間,暗中排查了全市所有的用工單位,找到了這其中兩個離崗超過七天的人!”
霍,問題居然出在這裏!
周清和一下子反應過來了,紅黨要吃飯,要上班,除非自己開店養活自己,要不然一定會選擇上班賺錢生活。
其實就算不窮也得上班,在敵後人際關系肯定要建立,這都是消息來源。
這根本無法避免,這是一定的事。
而四個人撤離消失了七至九天,這在有心人的排查之下可太顯眼了。
不管什麽理由,哪怕是黃包車夫,賣煙的商販這種個體戶,七天不出現,生活關系乃至鄰居顧客就會疑惑人去哪了,這幾乎一查就能查出來。
啧,祁衛這招真是大海撈針,不,比針粗點,是大海撈棍。
整個南京城,請假兩三天的人常有,七天的人,基數肯定不會大。
“佩服佩服,這一招可真絕。”
周清和笑着誇獎了句,随後調笑道:“你這大張旗鼓的查,查遍全市,就不怕紅黨得到消息,直接跑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事隻要查了,肯定有洩露的風險。
“風險肯定有,但是不試,肯定找不到,其實我也不怎麽擔心。”
祁衛嗤笑:“一人攤位不查,兩人店面不查,紅黨派遣人員,要麽兩人店鋪兩人都是紅黨,要麽多人店鋪潛伏一人,不可能聚在一起等着一網打盡。
所以,我問的都是三個員工以上的店鋪老闆,一問就清楚,而且,就算跑了,畫像照樣能拿到。
除非人不在南京,要不然這個人遲早能找到,這一招是陽謀,就算被紅黨發現,我照樣能得到畫像。
面包店那個紅黨,就是被我這麽找出來的。”
“然後你就通過面包店那個紅黨,又找到了另外一個?”周清和問道。
“算是也不算是。”
祁衛喝了口酒笑笑:“其實我當時已經找到了一批七天離崗的人,隻是還在确認具體是誰,就在這個時候,名單裏面有個人去了這家面包店,我一下子就确認了。”
“然後你就故意打草驚蛇,抓一個放一個,讓第二個人主動撤離,利用紅黨撤離的規則,一下子把剩下的人聚在一起?一網打盡?”
周清和猜到面包店的動機了。
難怪,面包店的老王不是密捕,而是大張旗鼓。
“聰明啊,周老弟。”祁衛拍了下周清和的肩笑笑,“你覺得我這計劃步驟有問題麽?”
“沒有。”周清和确實得佩服祁衛這耐心,找了一個月,“敬你一杯,我又學到一招。”
這一招确實有點無解,完全就是碰運氣,就比誰先找到,還是誰先發現果斷撤離的問題。
祁衛有主場硬實力,這一招周清和覺得就算告訴顧知言,恐怕也很難改變什麽東西。
就一點,但凡在敵後,就不可能所有人聚在一起,肯定得分散,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是一網全擒。
特務處的威名注定了,隻要恐吓一下,老闆是不敢多嘴的。
這要是去敵後,特務處比紅黨好一點,特務處有錢能開稍微大點的企業,自己當老闆,多養幾個人。
紅黨,開個什麽書店,雜貨鋪,成本低,養兩個人,就算不錯了。
大企業丢了多心疼啊,這是資金決定的。
紅黨缺錢,那就無解。
“呵呵。”祁衛碰了碰,一口飲盡,開心的說完了,接下來也該說點不開心的了。
他臉色一拉困惑道:
“可是,清和,我就不明白了,這其他三個紅黨撤離聚在一起,這說明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被我盯上。
那遠在千裏之外的的特科是怎麽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