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醫院的大門口對面,有座并不大的公園。
周清和輾轉到了這裏,見到了王勇。
這年頭隻要出了門,想要直接聯系上那是不可能了,除非預先說好了地點。
他是先打電話問了尼姑巷留守的人員,而王勇那邊知道他遲早要過來,每過一會也打給留守人員彙報自己地點,這一中轉,他和王勇才能對接的上。
信息不暢,真的是費勁。
知道是公園,周清和怕太乍眼,還把車直接停在了中央醫院,然後走着過來。
以爲這何孝峰是在公園。
誰知道就一個啃着西瓜的王勇在這裏喂蚊子。
“科長你來一塊.那何孝峰坐茶樓裏喝了一下午茶了,屁股都沒動過,茶樓裏有我們的人在盯着呢。”
“他幾點出的門。”
周清和拿起石凳上的西瓜也開始啃。
“九點半,起初先去了行政院那邊,找了個早餐店,兩屜包子一碗豆漿,一屁股坐下吃了一上午。
一點又來了這黃浦路,就在這裏逛來逛去走了一小時,然後就進了茶樓喝茶。
到現在兩個半小時了,除了上廁所,就一盤蘭花豆,一壺茶,硬是喝到了現在。”
王勇是不能在那呆了,他第一波上去,喝了四十分鍾茶,再喝那何孝峰就該注意他了。
“這麽能坐?也不怕屁股長痔瘡”
周清和不解間也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這地點有點意思,行政院,黃浦路.
中央醫院的大門對面是他們所在的公園,緊挨着的右邊這條路,就是黃浦路。
而黃浦路道路兩旁的地方也不簡單,都是行政機構,最出名的就是黃浦路的盡頭,那裏就是中央軍官學校。
俗稱黃浦軍校。
這何孝峰專挑這種地方轉悠,不安好心那是一定的事情。
“有什麽發現麽?”周清和問。
王勇無奈的搖搖頭:“看不懂,說他是在打探什麽東西吧?這老不動彈也不像。
說他不是在打探,挑的吃飯喝茶的地旁邊,都這麽敏感。
可也沒必要看這麽久吧?”
“有沒有人和他交談?”
“早餐店就早餐店的老闆和夥計。
手下借着買煙的功夫去問了附近的商家。
這店很多年了,聽說是行政院一個官兒的遠房親戚開的,不像是有問題的人。
吃早餐的時候倒是有一個拼桌的看口型是聊過幾句,也很簡短,有人跟着去查那人信息了。
至于茶樓這邊,一個人靠窗坐,除了送茶水的夥計,沒見到有人和他說話。
他上完廁所,衛生間我們也去看了,總共去了四次,一次有人,三次沒人,那個人的信息也已經有人去查了。”
那就等于沒什麽接觸了,不交接信息,光坐着看政府機構看一下午,能看出什麽?
數人頭?認人?打算收買?收買也沒必要這樣
不能順着想,得反過來,周清和捋了捋思緒。
這是個日本人,他觀察政府機構的目的肯定是帶着别樣目的。
堪輿地形獲取守衛資料這個應該早有其他日本人做過,不是。
不是地點就是人。
想要聯系上某個人,卻又不方便接觸,在觀察這倒有可能。
周清和想到這裏思緒一頓。
他記得在檔案室看到過,有一種說法是鼹鼠脫了線,也就是發展了某個重要鼹鼠的上級出了問題。
可能被抓了,也可能意外死了,反正就是上級出事了,鼹鼠本身并沒有出事。
然後基于這個鼹鼠的重要性,這個上級的上級就會重新派出人選,來進行确認。
确認鼹鼠是否還是鼹鼠,還是已經變了味,成爲了一條挂在鈎上的魚餌。
因爲上級如果是被秘密抓捕,這鼹鼠沒出事,很可能是敵對機關的誘餌。
何孝峰跟他從日本同船回來,到南京也有一個多月了,如果是在默默觀察,那這個時間就很合理,很謹慎。
周清和想想這個可能還真不小,不過他也沒說,而是問道:“你是怎麽看的?”
王勇默默的嚼着瓜瓤,吐出個瓜子:“按照我的想法,打探地形,再配合計劃,最有可能的軍事行動是爆破或者暗殺。”
王勇軍旅出身,首先想到的就是攻擊。
他接着說道:“這也符合他今天的行動,勘察路線,可能是用來攻擊,也可能用來攻擊後的逃跑。
至于這麽長時間的定點觀察。
我猜測是因爲他的目标人物行蹤不定,極有可能是個高層,有人保護,他接觸不到,他隻能靠眼力觀察記錄。”
這話說的周清和微微點頭,從這人在船上對他下手來說,這個人殺心很重,是個行動高手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王勇這個說法可能性也很高。
王勇軍旅出身,倒是能教會他一些在軍事思維上欠缺的想象力。
“可讓我不理解的是,科長。”
王勇看向周清和:“按你的說法,這個人來了南京已經一個多月了,怎麽會到現在都沒有動手?”
什麽人查一個月還查不到行蹤,王勇覺得這一點讓他的邏輯出現了問題。
“所以我又覺得可能不是個軍事行動,如果是單純的間諜這一套,我就說不好了”
畢竟他是軍旅出身,對于間諜裏面的花頭,還有的要學。
他搖搖頭開始吃瓜:“說不準,我的意思是先跟着吧,多跟幾天看看,日本人壞的流膿,反正他現在是烏龜爬進了水甕,不是鼈也得是鼈,遲早把他炖了。”
什麽比喻.
周清和輕笑一聲,丢了瓜皮起身:“走,去看看。”
兩人出了公園就是十字路口,他們所在這頭的斜對面往裏兩間就是福源茶樓,近的很。
在馬路口賣香煙的手下見到兩人出來,吆喝着賣香煙就走了過來,低聲說了句:“還沒出來。”就又走開了。
王勇什麽都沒回應,而是給周清和上課:
“理論上的東西我都給伱講過,實戰課你也上了不少了,唯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跟蹤的過程中,盡量避免和目标人物的眼神進行接觸,特别是直接對視,尤其要避免。”
周清和的身手足夠敏捷,普通的跟蹤課程也上了不少,這一些王勇不擔心。
不過周清和以前訓練跟蹤的都是沒戒備心的普通人,效果一般。
跟蹤這門課,還得是在間諜身上真刀真槍的練。
這種人,天生警惕心高,腦後都長眼。
随便瞟一眼路邊店面玻璃的反光,都有可能是在觀察身後的動靜。
跟蹤的人察覺不到,被人溜了是其次,被設套反殺都有可能。
獵物和獵人的角色沒到最後,可誰也說不準。
“嗯,我不看他,全程用餘光打量。”
周清和虛心好學,準備參加期末考試。
何孝峰是見過他的,不過他跟蹤不怕被何孝峰發現。
說白了,何孝峰要是沒發現,那還好,那王勇的情報組就一直跟,挖出所有線索。
何孝峰要是心思細膩,技術高超,發現了周清和在跟蹤.
那不好意思了,死期将至。
王勇的行動隊,就是陪太子讀書。
真以爲太子在乎那考試成績呢?
既然目标人物在茶樓二樓,周清和就卡了個窗戶的視野,躲到了街對面的包子鋪,要了兩籠包子,兩碗豆漿。
跟蹤第一課,出門帶零錢,吃的買現成。
坐在店鋪裏吃着包子,眼神打量着茶樓的一樓門口。
十五分鍾,何孝峰出來了。
周清和甩下二十個銅子,跟了出去,王勇慢一步,墜在最後。
很快有茶樓裏的眼線過來彙報:“出門前上了一趟廁所,别的無異常。”
周清和繼續跟蹤。
何孝峰想去的目的地應該不遠,沒有叫車,而是順着黃浦路往黃浦軍校的方向走。
果然,黃浦軍校門口的面館,何孝峰走進了去,叫了碗面條開始吃面。
“他媽的,不是吃就是喝,喝完拉,拉完接着吃,他到底幹啥來了。”王勇走過來低聲嘟囔。
周清和也無語,這跟蹤課程剛上了兩分鍾,又沒的上了。
他往前走兩步,腳在一個鞋攤上一伸:“擦亮點。”
“好嘞!”擦鞋匠矮腰開始抽動毛巾。
“你要理解,前段時間老闆出差的地方又沒什麽吃的,南京吃的多啊。”周清和幽幽的說道。
“那倒也是。”王勇深以爲然,那破島上能有什麽吃的.
這次倒是沒讓兩人等太久,黃浦軍校吹了晚飯号之後,過了幾分鍾,何孝峰也從面館吃完面出來了。
他打量了一下校門,随手招了輛黃包車便徑直離開。
“黃包車。”
周清和招了招手,馬上有隊員假扮的車夫跟了過來。
跟着何孝峰的車輛,在行政院門口停下。
這次何孝峰有動作了。
他在行政院對面的街道上也找了個鞋攤開始擦鞋,眼神時不時的打量行政院門口。
此時正值下班的點,走出行政院的人很多。
何孝峰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接着就借着低頭看鞋的功夫看一眼手表,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陸陸續續有人出來,然而鞋總有擦完的時候。
就在周清和他們覺得會有什麽異常發生的時候,何孝峰付了擦鞋的錢,叫了輛黃包車,直接回家了。
“我還以爲他是要跟蹤行政院的某個人。”
王勇站在尼姑巷巷子口吐槽。
跟了一天,吃吃喝喝,結果就這麽回家了。
周清和在何孝峰叫黃包車的時候,也是覺得何孝峰是準備跟蹤誰。
想着還能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碼,誰知道就這麽回來了。
“應該是他已經完成了今天的計劃動作,隻是我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周清和能猜到行政院裏面一定有一個何孝峰關注的人,隻是何孝峰很老練,沒有露出馬腳而已。
可何孝峰爲什麽不繼續跟呢?如果是鼹鼠,下班後能觀察的時間可比白天多多了。
算了,想那麽多幹嘛,反正他的目的是鍛煉自己的跟蹤術。
目的的事讓王勇自己去調查。
不過可以給個方向。
“你這樣,去申請兩台照相機,如果明天何孝峰還來行政院,他每一次擡頭,你都把從行政院出來的人拍上,一個都不要漏。”
何孝峰離開,一定是已經看見了想看的人。
行政院進進出出的人雖然多,但是想要找出這個人不是沒有辦法。
排除法。
多拍幾天,隻要拍的人足夠多,去掉照片裏面并沒有重複出現的人,剩下照片裏天天看到的。
就該是何孝峰關注的人。
“相機怕是不好申請。”
王勇爲難,一台900塊,一次兩台,精貴玩意,他怕是還沒這個面子,而且膠卷也得申請很多,要花不少經費。
“沒事,你申請就行,我幫你打個電話。”
總務的科長,這點面子總得給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