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峻同樣如此,爲職的過程他可以兢兢業業,但根本目的也隻是想讓自己升得更快、爬得更高,要說這樣想是壞的嗎,好像也不盡然,所以宋夏想明白之後也無從指責。
她沒問的是,兩人當年結婚生子隻是因爲适合,還是因爲感情呢?
一開始她覺得對兩人的伴侶不公平,可後來再想,或許他們的伴侶當年也是這樣的打算呢?不管是平常生活還是節日,不管是金錢還是言語安撫,兩人都甚少忽視伴侶,而且孩子出生之後,他們也從沒冷落孩子,給了孩子充足的陪伴和愛。
所以宋夏不知道該怎麽評判了,因爲他們的行爲過程并沒有缺失,甚至比一般人做得還要好,僞裝到了極緻,目的還能分出真假嗎?或者說還有那麽重要嗎?
本來也就沒打算插足他們的生活,見他們平常相處的都不錯,她就更加不怎麽管了。
不過她不管,但兩家人對她卻是相當的尊重,逢年過節,即便她不喊,都要來她這裏送禮吃飯,當然大多數時候,她是不怎麽接待的。
以前照顧宋峻和宋嬌就足夠她煩的了,本就打算等兩人成年之後就漸漸不再聯系,隻是當年事情的發展出了一些偏差,但這不代表她會再做老媽子,如今兩人成家拖家帶口的,她更沒有那麽多耐心應付,多年過去,她更喜歡一個人生活,甯願待在實驗室面對那些培養皿。
然而她的冷淡并沒有退卻兩家人的熱情,但凡有什麽重要事件,甚至還要先請教她一番,隻不過大多數時候,都被她推辭過去了。
宋峻和宋嬌知道她的事業心,也知道她的刻意回避,他們也明白自己的頻繁聯系可能會讓姐姐感到厭煩,但他們又不得不這樣做,這不是爲了想繼續沾姐姐的榮光,而是他們越到年紀大越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如果他們不主動的話,他們真的會失去姐姐。
他們一生都沒弄明白,明明除了小時候有些自私自利之外,也沒有做錯過什麽,而且那些性格長大之後都有改正,至少自己的自私沒有再傷害到别人,更别說傷害姐姐,爲什麽姐姐要回避呢?
直到他們古稀那年做了一個夢,此時宋夏已然七十六,一向精神矍铄的她突然感染病菌、病倒在床。
子孫滿堂、功成名就之後,宋峻和宋嬌幾乎每天都是伴随着美夢入睡,而就在他們七十歲生日這天,兩人共同做了一個夢,夢醒皆是大汗淋漓,表情痛苦。
次日,他們迫不及待的見了面,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知道爲什麽了。”
兩人說完一怔,然後面面相觑:“難不成你也夢見了?”
發現兩人做了同一個夢之後,他們的表情就更痛苦了,如此,他們便再不能安慰自己那隻是一個夢,可能真是前世的經曆。
宋嬌紅着眼睛:“那真的是我嗎?我怎麽能那麽混蛋?”
宋峻也是一臉恍惚:“我怎麽能在同事朋友面前不承認自己的姐姐?”
“我拿走了姐姐的工資,榨幹姐姐所有的心血,最後還嘲笑姐姐不上進,那是人說的話嗎?姐姐可是爲我付出了一切啊!”
“連最後的房子,居然都沒有留給姐姐,那可是姐姐最後的依靠了!”
“姐姐當時該有多傷心!她費盡心血最後卻養出了兩個混蛋!兩個白眼狼!”
“生病的時候都沒有人簽字和陪護,姐姐當時該有多麽絕望?”
“而且姐姐應該比我們先夢見前世的事吧,不然當年爸爸去世之後,她不會那麽堅決要記賬,并且在我們都工作之後,還堅決分配了房屋比例。”
“明明姐姐當時也才剛剛成年,卻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原來如此……”
兩人發現這一點之後,對視一眼便羞愧又悔恨的低下了頭,姐姐明知道他們兩是白眼狼,卻還是選擇撫養他們,這麽多麽偉大的情操!如果是他們……
兩人苦笑一聲,他們都很清楚自己,代入姐姐的處境,再來一次的話,他們絕不會這般大度。
難怪這些年姐姐對他們總是若即若離,總是不冷不淡,知道前世的事之後,這擱誰能釋懷呢?
姐姐沒有将前世的事算在他們頭上,已經稱得上聖人了,隻是想要遠離一些,真的無可厚非,可笑他們之前還埋怨過爲什麽姐姐不愛與他們親近,明明退休之後有很多空閑時間,卻還是愛跑實驗室,更愛接觸那些學生。
“宋峻,我真該死啊!”宋嬌望着天空,眼角通紅,“我知道那是我能做出的事。”
“我和你又有什麽區别呢?宋嬌,我無顔再見姐姐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兩人低頭忏悔,直到一通電話,再度讓他們慌了神情。
宋夏病危了,培養皿裏的病菌突發變異,爲了不讓病菌擴散出去,她從内反鎖了實驗室,直至實驗室溢散在空氣以及物體上的病菌全部滅亡,并且研究出試劑,她才讓人進去。
可是她被感染了,即便已經注射試劑,但是她年級已然大了,又經受這般折磨,所以沒再能抗住,身體的各項器官都出現衰竭。
在她住院之後,她之前的得意學生大都趕了過來,但是沒有一個人有辦法,可能她自己是有解決之法的,但她現在身體衰弱,能不能再扛一次研究都難說。
負責爲她體檢的醫生給她進行全面的檢查之後便通知了宋峻和宋嬌,因爲她可能沒多長時間了。
宋夏自己倒是沒什麽感受,畢竟這一輩子,她過得很充實很快樂,但宋峻和宋嬌卻感覺天都要塌了一樣,不僅是他倆,當電視報道宋夏病危的新聞之後,整個社會都陷入擔憂之中,因爲大家明白,這些年正因爲有她在,大家才能免除那麽多病痛,可現在他們的守護神,卻要先離他們而去了,這怎麽可以!這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