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品蘭緊緊閉上眼睛支支吾吾的說。
大漢全身赤裸但是卻絲毫不怯,甚至雙手叉腰的問。
“你小子,閉着眼睛幹什麽?都是男人嘛!”
“我是大戶人家裏的小書童,我我我膽小。”
方品蘭極力的解釋,大漢卻露出了不一樣的表情。
“哦?大戶人家的書童的怎麽可能沒見過别人的?你别當我是傻子。”
方品蘭還是緊緊的閉着眼睛不說話,沒辦法了,大漢隻能将濕透了的衣服系在腰間。
“好了,睜開吧。”
方品蘭睜開眼睛,大漢雖然還是光着上身,但是裸露的下半身好歹是遮上了。
“你們這些大戶人家出來的,就是毛病多,等等,大戶人家?你是哪裏的大戶人家?”
方品蘭被問的一噎,“自自然就是方家了。”
大漢看着她羞紅的臉,還有因爲出汗花了的胡子,眼睛微微的眯起。
容貌看上去也有幾分眼熟。
“聽你的口音,京城方家?”
方品蘭沒有回答,心突突突的跳,簡直要從胸膛裏跳出來。
破廟外的雨還在下,一道驚雷劈下。
吓得方品蘭蹲下抱住了頭。
“小書童亂跑,這下可吃苦了吧。”
說着大漢轉身離開,幹草點燃的火将潤了的木柴烘幹之後,大漢生了一籠火。
方品蘭依舊躲在佛像後面,怯生生的看着大漢。
柴火噼裏啪啦的燒,大漢拿着自己的衣服烘烤,見方品蘭那模樣心裏隻覺得好笑。
“怎麽不過來?怕我?”
方品蘭點點頭。
“放心,我不過是個逃兵,不是打家劫舍的壞人。”
“逃兵?”
方品蘭見他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危險,便一步步的湊了上去。
之前她的衣服也有一點潤,挨着火,總算讓她感覺溫暖了些。
“小書童,你這是準備去哪裏?”
“我我家主人還了我的賣身契,我準備去鄉下投奔我的一個遠房親戚。”
方品蘭情緒平穩了些,開始随口撒謊。
可能是因爲離火比較近的原因,現在的方品蘭相貌更加清晰,大漢結合了她前面說的話,大漢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哦?那爲什麽不走官道走這種小路?”
“難不成?”
大漢的眼神變得難以捉摸,同時頭向她靠近。
方品蘭一雙杏眼瞪着湊近的大漢的臉。
“難不成什麽?”
“難不成你是偷了主人家的東西,偷偷溜出來的?你這可是罪了,不行,明天我就去報官。”
方品蘭也不是吃素的,她眼睛一轉。
“去呀去呀,你最好把我帶去,到時候咱們看看,是我偷東西的罪重還是你逃兵的罪重!”
大漢哈哈大笑,心中不禁感慨,這還是當年那個小品蘭,機靈又潑辣。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大漢遲疑了一下,自然是不能說出自己白安瑜的名字,于是他低頭苦笑了一下。
“從我成爲逃兵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沒有名字了。”
方品蘭一派天真的望着他,又抱着膝蓋看着火焰。
“不告訴我也沒關系,反正咱們隻是偶遇一場,明早大雨停歇我就會立刻動身趕路。”
“靠走?”
方品蘭搖搖頭,我跟路人打聽過了,“往前走走就是一個縣城,到時候我租一輛馬車,到下一個縣城走一段,再換一輛馬車”。
“沒想到,你這方追蹤的功夫還做的挺到位。”
雨夜漫長,兩個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直到方品蘭困了,懷裏緊緊抱着自己的包袱靠着牆壁睡着。
白安瑜往火堆裏丢了一段木柴,火苗稍微弱了些。
他擡眸看向睡着的方品蘭。
也許是趕路太累了,方品蘭睡的竟然這樣熟,嘴裏還含含糊糊的說着什麽。
白安瑜就這麽靜靜的看着她,思緒飄回了小時候。
白安瑜的祖父曾任禁軍統領,雖然父親不成器,卻有一個人脈極廣的母親。
白安瑜的母親同方家大娘子交好,于是白安瑜自然有了和方品盛一同玩耍的機會。
一日兩人一起去了後院的池塘裏捉魚,玩夠了準備上岸的白安瑜和方品盛卻找不着了自己的衣服,氣的兩個人泡在水裏上下爲難。
方家後院的池塘大且深,方大娘子三令五申不準下池塘。
若是兩人就這麽光溜溜的走出來,不僅引得下人們發笑不說,肯定會傳到方大娘子耳朵裏。
那樣一來,免不了又是一頓責罵。
就在兩人商議怎麽辦時,一顆石子落在了池塘裏,激起的水花濺了白安瑜一臉。
白安瑜擡頭看去,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正坐在假山石上,笑吟吟的看着他,一雙眼睛又明又亮,就像彎彎的月牙兒。
“方品蘭!我就知道是你!”
“你趕緊把衣服還我們!”
那時的方品蘭不過十歲,正是調皮的時候。
她做了一個鬼臉。
“略!讓你們不帶我下水玩!”
“你說什麽呢你!這是男人玩的,你還能脫光了下水不成?”
方品盛常常被自家這個調皮的妹妹捉弄,有些氣惱。
“你就是不帶我玩,想要衣服,先叫三聲姑奶奶來聽聽!”
說着方品蘭就抱起了胳膊哼起了歌,發髻上的蝴蝶流蘇簪子随着她的動作輕輕飄蕩。
方品盛破口大罵,白安瑜卻覺得這個小姑娘甚是有趣。
“姑奶奶!姑奶奶!姑奶奶!”
白安瑜三聲姑奶奶脫口而出,方品蘭得逞的笑了,将他的衣服丢了下去,同時轉過身。
“算你識相!趕緊穿上吧!”
白安瑜麻利的将衣服穿上,縱身三兩下就跑上了假山,一把就擒住了方品蘭。
“哎呀!你怎麽動手動腳的,小心我告我娘親!”
“好啊!那我就告你偷看我洗澡!”
“你!”
現在白安瑜回想起那日她那氣鼓鼓的小臉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一轉眼,她已經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而他,自母親死以後,父親迎娶另一位女子回家,他就再也沒有去過盛家。
在他放浪京城的時候,若不是得到端王的賞識,帶他同上戰場。
恐怕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煙花柳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