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名字，藍旌梧黎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他捂着額頭，眉頭蹙起，連帶着身形也晃了晃，“在那場戰役結束之後，魔族曾以巧言假語蠱惑人心，揚言吾妻慕瓊其實并未亡逝，而是以金蟬脫殼的方式以另個身份，另種形式生存在這世上……他說，能以這種不死不滅的形式存活于世，世上恐怕隻有‘神明’才能夠做到。魔族的目的是複活魔神，而我受其蠱惑，聽信妖言，被其抓住空隙趁虛而入——這是我身爲領馭者的失職。所以在最後陷入沉睡之前，我以此身爲神石載體，令魔族不可強奪，可如今……”
男人掩嘴咳了兩聲，面色自蘇醒以來便一直是這幅蒼白無力的模樣。
“這幅身子已經無法再與神石共鳴了……”
此話一出，其餘人皆是一副震驚到無話可說的神情，桐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怎麽可能……那塢城以後要怎麽……”
“先别說以後，當下該如何度過這道難關才是正題。”
藍旌梧黎作爲無涯塢城當今掌權者，身上背負的責任是萬千條子民的性命和未來。他也有許多自己的思量，比如……如今能夠力敵魔族的武力支援被囚，若能夠想辦法将人救出，此次危機肯定就能夠迎刃而解。
他的視線落在一旁始終一言不發的深色皮膚的胡人男子身上，他是檀夕大人的同伴，身上有着“道侶”的印記。雖說他一直在告誡自己檀夕大人和他的妻子慕瓊沒有任何關系，可魔族的蠱惑實在是太過強大，藍旌梧黎心中仍舊浮現幾抹酸澀——
“牧野公子，你想要救檀夕大人嗎？”
“……”牧野離望過去，黑白長發的男子以上位者的姿态打量着他，紫眸中雖沒有太過明顯的銳利，但他卻能夠從這份波瀾不驚中品嘗到不算太友善的味道。他垂眸，語氣生澀道：“隻要有辦法——你想要我做什麽？”
他勾了勾唇角，擡手，一團水流從掌心浮現，幻化出“萬獄相門”的模樣。
“萬獄相門乃藍旌前人大能之傑作，在誕生之處便是爲了囚惡人所爲。它确實沒有可以解鎖的鑰匙，但就如同這世上不可能會有相同的雪花一樣，也同樣不可能有堅不可摧的封印。檀夕大人身上帶着太始神石，我有辦法借助神石之力使用小範圍的空間轉移法術，這一計瞞天過海置換之法，需要有一人來配合我……你可願意？”
“你要我和仙姑交換位置？讓我進去……那什麽封印裏？”
男人微微一笑：“是的。等檀夕大人從封印裏出來，以大人的能力以及神石的力量，定能強行撬開萬獄相門再次将你解救出來。”
牧野離是凡人，他不太懂這些法術上的東西，但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男人提出的這個辦法無疑是讓他去送死。但巧的是，他還真的不怕死。
“好，我答應你。”他回答得很幹脆，“隻要能救仙姑出來，我什麽都可以做。”
…
萬獄相門裏有什麽？
檀夕地回答是，啥也沒有但又啥都有。
她好像掉進了一個迷幻的七彩空間裏，亦或是吃了野生蘑菇之後在彩球燈光拉滿的迷幻disco舞廳裏看小人躺闆闆，各種光污染閃得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檀夕已經嘗試了好幾種方法逃脫，但這萬獄相門不愧是滅世級的法寶，就算是她也沒法那麽輕而易舉地離開。
她在這個地方待了多久了？外面現在怎麽樣了？沒有她在估計一團亂吧？
她閉着眼睛隔絕外界一切精神污染的景色，即使如此也還是有很多飛行小人在耳邊亂竄，發出堪比蚊子的惱人噪音。
說到底，她爲什麽要推牧野離那一下呢？明明就算他被關進來了也不一定會死……爲救某個人二犧牲根本就不是她的風格。當時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下意識就——
雖然很不想承認，檀夕還是覺得那家夥沒進來是好事……雖然肉體上沒受到傷害，但她現在已經快要被這些噪音和畫面給弄瘋了。如果換作是他的話，現在肯定已經撐不住被“消化”了。
所以……嗯，她隻是做出了一個對所有人而言最正确的選擇，也隻是出于對凡人的保護……那家夥看起來活得挺粗糙的但也不能夠真的當畜牲來使喚……僅此而已，誰叫她是如此心地善良的人呢。
檀夕一巴掌打飛瘋狂在耳邊尖叫的巨大蚊子，手勁太大，“蚊子”直接被扇飛成一團馬賽克。
心地善良的女人現在耐心快要走到盡頭，她現在急需手撕點什麽東西才能平息心底的怒火。
“仙姑……”
好像有人在叫她，但也有可能是幻聽。
“仙姑……！”
檀夕猛地睜開眼睛，那家夥在喊她的聲音格外清晰，清晰到……她不覺得是幻聽的程度。她循着聲音的方向一路尋找，果不其然，在一片迷幻色彩當中看見了一道不停往下掉碎屑的裂縫。
“仙姑……仙姑你能聽到嗎？！”
“能聽到的話就……回應我吧！”
這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幾乎是用盡了全力的，檀夕甚至能從中捕捉到哽咽的哭腔。微弱的火星從裂縫中蹦出，一顆、兩顆……微不可見，激不起任何的火花，無論怎麽樣的嘶喊、掙紮都不足以撼動既定的事實——那就是，他救不了任何人。
刀身狠狠插入金屬球體的裂縫中，他的手心早已遍體鱗傷，鮮血染紅了刀柄，順着刀身不斷往下滴落，在金屬球面上逐漸洇開。
藍旌梧黎的營救計劃從一開始就被魔族識破，轉移大法被阻撓，三天之期一到，點燃戰争的煙花在天空盛放，可落下來的不是星火，而是無數炸成碎塊的血肉。
他們被當作甕中之鼈一樣被玩弄殺害，早已千折兵無數，而敵人甚至連發絲的弧度都沒有變過，毫發無傷地站在原地，如同看蝼蟻的眼神。
大量“信徒”守在八門塔廣場之上，如同一堵堵用之即棄的肉牆，被碾碎，被沖擊，卻一刻都不曾離開原地，至死都高喊着“恭迎魔神陛下”的咒語。
戰場橫屍遍野，以金屬球體爲中心，巨大的血色法陣自地面延展蔓延。藍旌梧黎一眼就看出這是以吸食活體魂魄的聚靈陣。
“來不及了……已經要來不及了……”
藍旌梧黎面色慘白到頭腦都一陣陣暈眩，隻能撐着最後一絲氣力試圖抓住最後一絲反擊的機會，哪怕……這最後一絲希望是那麽虛無缥缈。
“黑鯉，你們現在立刻撤退，帶桐羲去八門塔地下中央核源室……咳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