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條街上閑逛，沒有什麽特殊目的，看起來僅僅是在閑逛。
在踏入那條并不寬敞的小巷時，少年人的哭喊從蜿蜒深處鑽出。
“曲爺爺！您……您還活着！”
他們循着聲音望去，在一家古舊的瓷器店門口，一位戴着半臉面具的短發少年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伸手想去夠什麽。走近些看，才發現他是想去握坐在小闆凳上老人的手。
瓷器店的老闆是一位頭發已經花白，臉上的皺紋像枯萎樹皮，看起來已然如同風中殘燭的老爺爺。
“爺爺……您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少年顫抖着手想要取下臉上的面具，但老人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咧嘴一笑，缺了牙齒的嘴黑黝黝一片:“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桐羲，我沒說錯吧？”
“爺爺！太好了你還記得我！”
少年驚喜地叫出聲，反握住他的手，聲音帶上了哭腔:“對不起……曲爺爺……真的對不起，我明明說好的要帶你一起走的，可是誰知道——”
老人顫顫巍巍地摸了摸少年的頭發，臉上擠出生硬的笑:“沒關系，就算沒下去地底避難，我這不是還……好好地活着嗎。“
“曲爺爺……”
“其實如今的塢城也完全沒有那些人說得那麽可怕……你看看，不還是那麽熱熱鬧鬧的……”
“桐羲你是個好孩子，還記得回來探望探望我這個沒人管的老頭……好孩子……”
“爺爺……我現在就帶你下去！”
老闆搖了搖頭，布滿皺紋的臉上隻剩下木然。撐着笨重的身子靠在牆上。他點燃了煙鬥裏最後的的一點煙絲吸了一口·:“晚了，已經晚了……咳！噗咳咳！“
老人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那顯然骨瘦如柴的身軀看起來馬上就要散架，吓得少年連忙抱住他替老人順氣:“爺爺！”
“咳咳……咳……啊啊——”
那張本就形如骷髅的五官更爲扭曲地糾纏在一起，老人攀住少年的肩膀大口呼吸着，不過多時，氣息平穩:“好孩子好孩子……”
“帶我一起走吧……去到地下城……我想跟大家一起——”
“好！我這就帶你——”
少年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脖子有一絲刺痛，懷裏骨瘦如柴的老人渾身一僵，腥臭溫熱的液體似放閘一樣沖刷了他的後背——在那一瞬間，他明白發生了什麽，猛地往身後望去。
凜冬将至，大雪紛飛……在見到這個渾身素白的女子時他一瞬間産生了這樣的錯覺。美麗、無暇、不沾染任何瑕疵，同時，也帶着緻命的危險。
“……”
少年緩緩将視線放回懷裏的老人，不知何時，那具還維持着人形的“老人”迅速融化成一灘腐爛肉塊，隻留下一具被腐蝕的骨架。
“……爲什麽？”他低聲喃喃着，搖搖晃晃站起來。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情緒低落到極點，甚至還從袖口裏掏出了一把短刀。
“爲什麽要殺爺爺！！”
少年怒吼起來，面具底下露出來的雙目是血淋淋的紅色，燃燒着漫天恨意。他快步沖向他們，意圖給予反擊！
當然，這種小兒科的大腦檀夕根本沒放在眼裏，少年朝她沖來，那她也迎面而上，甚至武器都沒有拔出來。
隻聽咣當一聲，短刀被打飛，少年也被壓在了牆上。牧野離拷着他的雙手，終于可以體驗到用武力壓制别人的快感，他壓低聲線，在少年耳邊威脅道：“别動，再動就廢了你的手。”
“……！”少年不安分地扭了扭，意識到靠蠻力無法掙脫時，他略施小計，将内力運至雙手——
“嗚哇！”牧野離被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刺紮地猛地松開了手，少年以爲自己解困，可殊不知，下一刻，幾枚冰錐朝他刺來，将他的衣領、袖子、褲腳紮進牆上，無法動彈。
“你、你們！！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
這次是真的沒法解困了，少年急得要掉眼淚——兩個大人欺負一個小孩！還有沒有王法了！
檀夕不理會他的吵鬧，抓起牧野離被紮穿的手掌仔細觀察，發覺傷口都不見了，但血混合着大量清水往下滴，顯得很是駭人。
替他把血水擦幹淨，教訓熊孩子的時間到了。檀夕朝少年步步緊逼，在那雙憤怒地像隻紅了眼的小獸一般的注視下，她來到地上散落的骨架旁邊，朝他挑了挑眉。
“親眼看着你的爺爺是怎麽化成灰的吧。”
“什——”
擡手，起勢，大簇火苗從屍骨上熊熊燃起，瞬間，就将那堆殘破骨頭燒爲灰燼。
少年望着這團火，徹底呆住，眼淚開始像珠串一樣往下掉……牧野離見到這一幕，偷偷湊到檀夕身邊咬耳朵:“仙姑，在他面前燒是不是太殘忍了一點？”
她白了他一眼:“人都已經死了，我這是在爲他免費火葬，他應該感謝我才對。”
“哈哈哈……是這樣嗎……”
大火劇烈燃燒着，不多時，從火團中心傳來一聲詭異的啼叫，過于突兀和尖銳的聲音頓時引起了幾人的注意。
檀夕眯起眼睛，随手從包裏拿出一件不咋地的武器往火堆裏猛地刺下！
“咕叽！”
是刺穿了肉塊的聲音，隻需從火光搖曳中瞥到一眼，檀夕就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了。
眼球……又是“龍眼”。
她隻覺得惡心，索性把火又加大了一些。
待一切塵埃落定，冰錐融化，藍衣少年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似是靈魂出竅一般呆愣癡傻，面具底下的肌膚盡數被打濕，仔細一看，才發現身姿細顫。
檀夕把牧野離喊過來:“你去和他說，這裏的人大概率是被當做活牲被獻祭給魔族正在豢養的‘邪神’了，看起來還活着，實則早就空空如也，我要是再晚一點出手，你就要成爲他們的同伴了。”
以爲她有什麽正事的牧野離一頭問号:“……爲什麽要我說？”
檀夕有些嫌棄地瞥了一眼少年:“我讨厭小孩。”
牧野離突然慶幸自己長得比較成熟。
“另外，再和他說我們的目的，讓他帶我們去他口中所說的，地下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