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朝仙的講述中得知,在過去的幾年,有許多前來濟北渡乘船的人遭到幻魔襲擊喪生此地。短短幾年,各地失蹤者無數,爲了調查此事,失蹤者的家屬們自發組隊前來一探究竟。
查明真相的過程耗費了大量人力精力,僥幸存活并逃出幻境的人不忍濟北渡就此變成幻魔的餐桌,自願留在燈塔,成爲「引路人」。
陷入幻境中的人無法感知到現實,就像是用一張畫滿了風景的圓筒将你整個人罩住,所看到的,所感知到的隻有畫上的這些東西。朝仙說這叫五感封閉,如若行将幻境中的人喚醒,那他将會陷入精神癫狂。
而「引路人」的提燈正是有着從這張虛拟畫像上燒出一個洞的力量。如若陷入幻境的人足夠細心警惕,那他将會從幻境中捕捉到這一絲的違和感,并且能循着提燈的光亮順利走出幻境。
當然,這個方法并不能拯救所有人。
幾年以來,「引路人」成功帶出的人遠遠不及喪生于此的人。見證過無數次的消亡,也見證着弱小的自己無能爲力。
朝仙說:“我是第二代「引路人」,上一任是我的父親。才剛剛上任兩年,沒想到這麽快就失業了。“他顯得又些落寞,但很快又用笑容掩蓋了過去,“非常感謝你們拯救了迷途的靈魂,拯救了整座濟北渡。“
“這裏以後,會變得越來越好吧。”
少年的笑容看上去是那麽的寂寥,提燈裏永不熄滅的藍色火焰跳躍着,如同他眼中的閃光。
牧野離注意到檀夕一直在盯着少年,目不轉睛……他從未見過仙姑這般對什麽人特别感興趣的模樣,順着視線一起望去,發現她的視線落點是在那件鬥篷上。
那是一件繡着白鶴和紅日的绀藍色鬥篷,領口結繩處鑲着一塊翠藍寶石,面料看起來華貴高級,但已經布滿歲月的痕迹,绀藍隐隐褪色,甚至還有些許抽絲和劃痕。
“檀夕大人?您很在意這件鬥篷嗎?”
朝仙自然也注意到她的視線,理了理鬥篷下擺,讓她看得更清楚。
“這是我父親留下來的,他是濟北渡北海盟的盟主,隻是可惜,爲了救濟水災之後的濟北渡,再加之……爲了對抗試圖加害渡口百姓的邪派勢力,北海盟沒落了。”少年叙述得很平靜,帶有微藍的眼眸安安靜靜的,像是此刻從黑暗中解放出來的天空,“我的父親在對抗中不幸殒命,他将這件鬥篷留給了我……父親說,這件鬥篷不僅象征着北海盟的使命、引路人的責任,以及……我的母親。”
他撫上了鑲在領口的寶石。
“檀夕大人應該已經看出來了,這是八脈玄晶,我父親的身體并不好,所幸有母親贈予的這塊八脈玄晶才得以續命。隻是……在母親去世以後,父親就将這塊晶石贈予我了。”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看起來單薄且瘦弱的少年雙親如今都不在了,隻剩下他一人……牧野離頓時覺得遇到了同伴,予以一個安撫的笑容:“你現在這麽了不起,你的父母親見到了一定會很自豪的。”
“……阿離兄謬贊了。”他們的年紀相仿,性格卻是一個天一個地。朝仙也朝他微微一笑,柔柔似水。
“……”但檀夕的神色始終複雜,她托着下巴思量了許久,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的母親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少年微微睜大了眼睛,還是如實道:“在我剛出世不久……大約一歲時病逝了。”
“檀夕大人?有什麽問題嗎?難道您認識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叫什麽名字?”
“我的母親乃逍遙散仙,姓丹名沁,無師從門派,隻與我父親一人結緣。”
“丹沁……”牧野離将這兩個字組合起來,總感覺有點順口,轉頭望向檀夕,卻發現她的面色已然變得五味雜陳,一向深沉的黑眸如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震驚。
“仙姑?難道你真的認識他的母親?”
檀夕扶額:“啊……确實,認識。但是不太熟。”
…
該死的,檀夕怎麽會知道現在這個遊戲世界居然會這麽混亂,居然會遇上她不知道幾周目時留下來的爛攤子。
丹沁……是她當初爲了速通遊戲時随便取的馬甲之一,當時她的攻略目标就是這個北海盟少主,一個溫柔體貼但體弱多病的藍眼睛男人。
她也确實是冷酷無情,現在甚至記不清那個攻略角色叫什麽名字了。但那條線她是打通了HE,成功拿到與少主成親的cg圖才開的下一條線。
也就是說,成親之後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情,甚至現在還莫名其妙多了個便宜兒子——
不對,上上上…上周目發生的事情怎麽能和現在的她扯上關系呢?她才不想喜當娘呢。
檀夕收拾心情收拾得很快,幾乎隻花了幾秒鍾就理清了思緒,對于朝仙那隐隐含着期待的眼眸,她避開了視線,打算似是而非地糊弄過去:“同爲修士,認識很正常。但沒有太多交流,我也僅僅知道她的名字叫做丹沁而已。”
“原來是這樣……”少年得體的微笑背後有些失落,但仍舊未失禮數,“因爲我從沒見過母親,隻從父親口中得知母親是怎麽樣的人,所以有些好奇……讓檀夕大人爲難了。”
“不必道歉……丹沁她——知道你平安無事地長這麽大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少年微微擡頭,對上白衣女子的視線,他有些怔神……這雙如翰墨般深沉的黑眸底下流淌着細長溫流,幾乎快要将表面那層冰霜化開了去。朝仙知道眼前這位修仙者性格冰冷古怪,與自己伴侶的态度也格外冷酷,可現在……這份意外的溫柔是怎麽回事?
心髒跳躍速度加快,少年小心翼翼望向她身旁的黑皮男人……
果然,男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氣氛變得尴尬,朝仙知道現在這個時候還是先離開比較好,于是便找了個借口匆匆離開。他捂着胸口的晶石,那裏冷得刺骨。
目送着少年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檀夕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心中煩悶。當初在玩遊戲的時候面對的都是些二次元的紙片人,見一個愛一個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所以她這是觸犯天條才被扔進這個世界裏了嗎?
可是她也隻是通關了一個乙女遊戲而已她有什麽錯!
檀夕暗自恨得牙癢癢,可這副表情在牧野離看來就成了念念不舍到生悶氣——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過于粗糙和寬大,皮膚也黑,跟那位朝仙公子比起來可謂是天上的神仙和地裏的泥土。
原來仙姑喜歡這樣的嗎……可他一輩子都沒法變成那樣。
“喂,還愣着幹嘛?我們走了。”
“……?”他的神識被清冷女聲猛地拉了回來,牧野離擡頭,檀夕正眯着眼睛看着他,眉頭緊蹙:“你到底在發什麽呆?”
“沒什麽……走,仙姑去哪我就去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