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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帶走的這個過程過于順利且快速，牧野離把人帶到檀夕面前時還沒什麽實感。這些“人”可能不是人，但好像比人還要好對付啊？
“仙姑，我把他帶過來了。”
“不錯，回去吧。”
檀夕點頭，覺得他這幅樣子有點像養的狗狗叼着飛盤回來，順手摸了一把他的後腦勺，随後大步邁開。
牧野離停在原地，腦袋暈暈乎乎——仙姑這是什麽意思？在誇他嗎？像對待小孩一樣的方式？雖然他還挺喜歡的。
“仙姑……？那個，我娘是怎麽找上你們的？”寸頭青年小心翼翼跟在檀夕身後，修仙者的氣勢果然不同凡響，光是靠近都覺得——難以呼吸。
白衣修仙者頭也不回，道：“你的娘親非常想念你，打算徒步來濟北渡，恰好在路上碰見便帶上一程。”
“娘她要來濟北渡怎麽沒和我說？真是的……明明我也才剛離家不久，我還剛寄了封信回去——”
青年在身後嘟嘟囔囔，檀夕聽見了，但沒做什麽反應，一路疾行至客棧。不同于昨晚的熱鬧，白日的大堂顯得格外冷清安靜。
牧野離把老人從房間裏帶下來，也許是提前從他嘴裏知道了消息，老人下樓時已然眼含熱淚，腳步蹒跚，似不可置信，又似欣喜若狂，一直佝偻的身軀原來也有速度這麽敏捷的時候，大步邁到兒子身前，擡手捧住了他的臉頰。
“小龍……小龍……終于見到你了，這幾年你還好嗎？爲什麽不回家看看？你知不知道娘好想你——！”
“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這不是過年的時候剛回過家嘛？而且您沒收到我的信嗎？無涯塢城城主雇了我們的船好幾年，會比以前更忙但是月給要多了很多呢！”寸頭青年不太懂母親此刻的又哭又笑的情緒，隻是擡手替母親擦淚，渾圓的大眼緊盯着母親這張多了好多皺紋，蒼老了許多的臉，“娘……你、你怎麽頭發白了這麽多？”
“……”老人的表情顯然是不知所措的，她很快就意識到在兒子身上發生了什麽意外，但也隻是幾息之間，她将這份無措收好，扯出一個勉強的，但又依舊慈祥和藹的微笑，“娘這是……幹農活幹的太累了才這樣的，不用那麽緊張……”
“娘，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給家裏補貼家用了，你和爹兩個人可以好好享福，不用那麽辛苦的。”
“不辛苦不辛苦，我和你爹待在家裏也是無聊，種地還能打發點時間……小龍真是懂事了，娘真的……很高興。”
老人眼眶通紅，輕撫着青年刺刺的寸頭——這頭發還是他爹替他剃的。
“娘，我以後一定會盡量多回去看你們的！不用這麽千裏迢迢親自趕過來。我聽說了，要不是遇到了這兩位仙者，您都——”
“……我都是你娘了，當然知道分寸。娘這一把年紀，也想要親自來見見大世面……”
“那爹呢？爹怎麽放心讓您一個人離家？”
“你爹他啊……不放心家裏的莊稼，留在家裏打理了。”老人淚光閃爍，笑得開心，“能見到我家小龍這麽有出息的樣子，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娘！别說這些奇怪的話！”
母子倆之間總是有許多說不完的話，青年陪着老人在街上閑逛，用自己賺來的錢爲母親買了許多衣物雜物以及食物。自從見到了兒子以後，老人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捧着熱乎乎的肉包子，笑得眼睛都睜不開。
檀夕和牧野離始終以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後面，和母子倆輕松愉悅的氣氛相比，他們這邊倒顯得格外凝重沉寂。
應該說隻是由牧野離單方面釋放出來的低氣壓。
“仙姑，你不是說，這裏的食物不能吃嗎？爲什麽不去阻止他們？”
“爲什麽要阻止？難道你想要在這樣的氣氛下沖上去破壞他們母子相聚嗎？”
“可是……”他也知道不可能，聲音驟然間變沉變重，“我不想眼睜睜看着馬嬸——”
“會有辦法的。”檀夕突然輕聲道。
“仙姑？”
“我說，會有辦法的，這件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
牧野離就知道，仙姑那麽厲害，一定會有解決辦法的。
他深呼吸一口，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是隻能夠到一抹衣袖。
仙姑，救救他們吧。
他在心中小聲地祈願着。
得知他們的目的地是無涯塢城，馬寶龍沒有任何猶豫，第一反應就是邀請他們來做他們船隊的船，爲了感謝他們護送母親過來，全程免費還包三餐，而且還是專程爲他們開的這一趟船。
這樣的條件沒有拒絕的理由，檀夕答應了，并且打算今晚就出發。牧野離自然沒有任何意見。
馬寶龍本來想将母親留在渡口，等他們送完仙姑他們回來再送母親一起回家，但在老人的再三要求之下，還是同意了她也一起上船的要求。
“船上會很辛苦，娘您真的沒事嗎？”
“沒事沒事，娘也不是第一次坐船，以前跟你爹好上的時候，也坐過他的船呢！”
馬寶龍和牧野離先行上船搬運行李，留下檀夕和老人并肩同行。
這艘風行号巨大而又宏偉——如果它不是那麽老舊和殘缺的話，一定是威風凜凜的一艘渡輪。
可是它現在卻被鏽迹和苔藓包裹，船帆褪色成了灰敗的顔色，随風飄揚時，隻能感覺到一陣陣陰涼詭谲的氣息。
她注意到老人拄着拐杖的步伐越來越慢她回頭，老人正看着她，渾濁的眼球和眼白在那一刻卻格外明亮和清澈，她是在笑，可又讓人覺得她在哭。
“仙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
“什麽？”
“我想和小龍一起回家，可以嗎？”
這是她最初也是唯一的夙願，她隻是想要帶兒子一起回家。
檀夕輕輕颔首:“……可以。”
“謝謝。”
老人重新邁起步伐，搖搖晃晃走上舢闆，走向她唯一的親人身邊。
檀夕默默注視了幾秒，也跟着一起踏上甲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