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個行動不便的老人，這趟旅途的路程又變慢了不少。兩匹冰馬在路上疾馳，速度極快，自然也比平常馬兒要更爲颠簸，硬是把老人家給颠出了暈車反應，但老人忍着沒說，直到徹底忍不住哇的一聲吐在了牧野離身上，他們才發現老人已經兩眼翻白快要提前升天了。
“……”
無奈，他們隻好找了個樹蔭停下休息整頓。
哪怕被吐了一身髒東西，牧野離也沒有露出嫌棄厭惡的表情，将老人抱到樹下躺平之後還自責極了：“我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
檀夕一點也不理解他此刻的矯情，他身上的惡臭已經快要将她的耐心耗盡：“你再頂着這身味道和我講話我會親自把你扔進河裏。”
“……對不起。”牧野離也發現自己現在确實有點埋汰，别說仙姑了，他自己都嫌棄。男人垂頭喪氣地走向附近的河流，蔫巴巴道：“我這就去洗個澡。”
目送他的身影隐入河水，檀夕在老人身邊蹲下，随手掏了顆藥丸給她喂下，沒過多久，老人悠悠轉醒，捂着胸口狠狠咳了一會兒，看起來要把肺也咳出來。
檀夕才不會像牧野離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什麽人，遞個水壺過去已經是她仁盡義至了。老人接過喝了幾口，顫顫巍巍地道謝：“多謝仙姑……願意帶我這把老骨頭一程……”
“隻是順便而已。真要謝的話應該謝他，是那家夥負責照顧你。”
“阿離啊……他的确是個好孩子。”提到牧野離，老人的神情變得柔和了許多，仿佛一個母親想起了自己孩子那般的柔情溫存，“剛剛那一路上他把我護得好好的，還是怪我自己不争氣，隻是騎個馬就受不住，還弄髒了他一身衣裳。仙姑，你可千萬别怪罪他。”
“……我不會因爲這點小事生氣。”
“哈哈哈我知道，阿離跟我說了很多仙姑你的事。他說仙姑雖然看着面冷，實則是個心善的人。我看也确實如此，仙姑若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又怎麽會管我這種糟老婆子的死活？我還聽說啊，仙姑救了他三回還不計回報，是他非要以身相許跟着你的。”
檀夕忍不住皺眉：“他怎麽什麽都往外說。”
“别在意别在意，人老了，就是喜歡聽你們小年輕的故事。仙姑，我看阿離是真的很喜歡你，也别怪我多管閑事，我就是跟阿離投緣，看他跟看自己家兒子一樣親切，想替他說道說道。還是說，仙姑你其實讨厭他？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再也不說了。”
“……”檀夕隻覺得疲勞，她知道戀愛遊戲裏總是會有這種突然跑出來助攻的角色來推進感情線，就像是霸道總裁身邊那個說“少爺他很久沒笑過了”的助理，唯一的作用就是突顯小白花女主在霸道總裁心中的重要性……可是現在，她好像是那個霸道總裁的角色。
真麻煩啊，她想，幹脆就趁這次機會說清楚好了。
“對，我讨厭他，一起旅行不過是迫不得已而已，别再說了。”
“……”老人沒想到她會拒絕的這麽果斷，眼珠子盯着她……或許是她身後，表情有一絲尴尬，“是、是這樣啊……”
“仙姑，我洗完澡了。”牧野離從身後走來，身上帶着河水冰涼清爽的氣息，微潤的長發發尾還滴着水，垂在頰邊得劉海被撩到頭頂，臉頰還殘留着水汽。他好似什麽都沒有聽到，笑容依舊爽朗，甚至空出來的手上還緊緊抓着一條魚，“還順便抓了一條魚，我們今晚有肉吃了！”
“……”
檀夕收回視線，心中不免浮現幾分背後說人壞話還被本人抓了個現行的心虛感。
她說的是實話，這家夥也清楚，沒什麽好心虛的！
他們在此處生了篝火開始烤魚，牧野離估計是婦女之友的類型，跟老人家聊得來，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眉開眼笑，本就長得不錯的長相因爲笑容又變得耀眼許多，在火光映襯之下，像是蘊含着日光的黑曜石，熠熠生輝。
“哈哈哈阿離你真會說話，在外面肯定很讨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嬸嬸阿姨喜歡吧？如果我有女兒的話肯定把女兒嫁給你！”
“嬸嬸說笑了，我一個西岐來的流浪者，窮得有上頓沒下頓的哪裏有女性喜歡我啊，不然也不會流落成今天這樣啦！”
“你這孩子……嬸嬸說話比較直接，就沖着你這張臉，絕對可以迷倒一大片小姑娘！”
黑皮男人被誇得臉熱，眼睛眯成月牙，藏了一顆翡翠在裏面，偷偷瞥向獨自坐在不遠處樹梢上守夜的女子，微不可聞地歎了聲。
“可是仙姑不喜歡我。”
馬麗花知道自己的啰嗦還是闖了禍，不免心疼起這個看起來大大咧咧，實則還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大男孩。
她拍了拍大男孩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别着急，感情這種事急不得。你嬸嬸我雖然啥都不行，但也活了這麽久，看人還是準的——至少我覺得仙姑她不是真的讨厭你，以仙姑的性格，要是真的讨厭怎麽還會留你在身邊？你說對吧。”
“有道理。”牧野離若有所思點點頭，眉頭還是緊鎖着，“可是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仙姑喜歡上我呢？”
“這個嘛……你過來點，嬸嬸教你一招。”
兩人還是竊竊私語。
檀夕:“……”
她很想要提醒他們修仙者的聽力要比普通人要好，她已經把他們的“招式”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算了。
她靠在樹幹上，擡頭仰望月亮。
今天她說話是有點重了，随便他們去吧。
…
聊到後半夜，老人的精力頂不住了，開始昏昏欲睡，牧野離給老人披上了毯子，起身運動了一下坐得發麻的腿。
盯着樹梢上的白色身影慢慢走了過去，并且就在那棵樹下坐下。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牧野離掏出今早檀夕塞給他的秘籍做起了閱讀理解，并且嘗試感受體内所謂的“内力流轉”。
可能他是真的沒有修煉天賦吧，嘗試了好幾次都感受不到内力運作的變化，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剛才馬嬸還說要想抓住一個女人的心，就得在她面前展現自己博學上進的一面，現在沒本事不要緊，但得給人看到以後有本事的潛力。他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他得在仙姑面前好好表現一下。
“繼生焚焰，八方化物，淨邪祟，燃天地……”
他念着書上的咒語心法，企圖自己的手指頭能燃出一簇小火苗——
“淨邪祟，燃天地。”
從頭頂飄下來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緊接着便是耀眼的火光籠罩而下。牧野離擡頭望過去，隻見白衣女子斜斜倚靠在樹幹上，從手心燃起的火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她一向寒冷如冰的眼瞳仿佛也被這火化開，氤氲生霧，溫熱流轉。
牧野離幾乎要看呆了，愣了一會兒才問道:“仙姑原來也能用火屬性的法術啊？”
這個世界的修仙法則遵循着最原始五行屬性靈根，即爲金木水火土，另外還有由五行分型出去的異靈根，像檀夕最擅長使用的冰屬性法術——但是身爲女主角，自然是得開個五行屬性親和力全部拉滿的外挂。但她的夢想是成爲一個冰法，所以把冰屬性給練到滿級了。
“你的火元素親和力很強，但是還沒掌握到内力運作的要領。必須得先——”
她好心想要指導他一番，可是說到一半，内力運作這種對她而言自然而然的東西很難用語言表達出來。檀夕組織了半天語言，還是覺得親身指導比較好，翻身下樹，在他旁邊坐下。
“閉上眼睛，深呼吸，想象自己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還有我的聲音——”
她的聲音比平時要更溫柔，牧野離一一照做，任由自己的意識随着這道聲音沉入深處。
他好像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什麽，一粒火光，繼續往前探去，火光越來越多，溫度似乎也随着亮光逐漸升溫。
聲音問他:“你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烈火……”
“那就是你的靈源，試着去觸碰它。”
觸碰？可是他現在隻是個意識體，沒有四肢，沒有五官，隻能憑感覺繼續靠近。
離得更近了，牧野離發現在火源的中心，還漂浮着一隻……蜷縮成珠子狀的蟲蛹，烈火燒不滅它，反而将它燒的通紅，仿佛要破繭成蝶。
“仙姑，我還看到裏面有隻蟲蛹……”他伸出“手”想去觸碰，原本漂浮在他識海中的聲音頓住了，緊接着便是高喝:“快停下！别去碰它！”
他立馬停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蟲蛹在經曆烈火燃燒之後外殼逐漸羽化，一對半透明的翅膀從中破繭而出，連同火焰，一起飛向了他！
“！！？”
他在一瞬間被火焰吞噬，從内到外襲遍全身的炙熱仿佛連同靈魂也一起被點燃灼燒。他猛地睜開眼睛，那雙綠瞳俨然已經被火焰侵襲，變成了鮮紅而耀眼的金紅色！
“牧野離！”
該死，她怎麽忘了他的丹田裏栖息着一隻長春骨！？
這種情況檀夕也是第一次見，眼前的男人俨然已經失去了理智，溫潤開朗的綠瞳被這雙熱烈的，具有極強侵略性的紅瞳替代，明明是同一張臉，可此時的他俨然像換了一個人，望向她的眼神燙得驚人，翻騰洶湧的火焰夾雜着灼人的欲望，似要将她也一起拉入火海沉淪。
他一把抓住檀夕想要點穴位的手，，将人壓在樹幹上，力氣大得驚人，樹葉都被撞得搖晃了兩下，淅淅瀝瀝落下落葉。
火焰似乎從這雙眼裏迸發，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寬厚的肩膀足夠将她攏入懷中，直到她完全被他的氣息包裹，眼中隻能容下他一人。
“……”
檀夕眯起了眼，空着的另一隻手已經暗暗蓄力，指尖凝出一道冰潔的法陣。
“仙姑……”
他的聲音也同樣的沙啞，蘊含着濃烈的情愫。
“我好熱……感覺要燒起來了……”
燒起來了？
檀夕也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灼熱，似乎還聞到了燒焦的味道。她的視線往下，看見那如烈焰的紅色衣衫下擺，真的燃起了一簇火苗！
真的燒起來了！（物理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