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魚已經事先處理過一趟了,早就将裏面的内髒取出,魚腹洗淨,看起來幹幹淨淨,沒有一絲髒污。
刮去了魚鱗的魚兒握在手裏有些滑溜溜的,爲了防止它滑走,隻能虛虛的按住。
衆人屏息凝氣,視線都不由自主的聚集到了一處。
一把普通的菜刀,在程瑤的手中,耍出了不一樣的花樣。
高超的刀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爲之側目。
隻見她手腕翻飛間,一條魚就被她徹底改造。
先從魚尾開始,以均勻的速度從魚的頭部開始向下移動。
力道控制的恰到好處,不深不淺,絲毫沒有破壞到魚肉最深層的肌理。
程瑤拎起魚尾,微微一晃,原先的魚便在她手中巧妙的幻化成了一朵層層疊疊的粉色蓮花。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幹淨利落,讓人賞心悅目。
本以爲到了這裏,這條魚就算是被處理的差不多了。
沒想到,程瑤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诶,這是打算作甚?”
人群中有人發出了疑問,可是現在的程瑤并不能停下爲他解答。
持續進行的動作,就是最好的回答。
不知道何時起,歡喜樓的老闆楊秋明也混入了人群之中。
雖然他不相信這富春酒樓能夠掀起什麽風浪,但不斷從外頭遞來的消息卻也叫他有了幾分好奇。
他也想來瞧一瞧,這有膽量當街表演廚藝的人,究竟會是什麽樣的?
隻不過,當他到了現場,看到的不過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後,當即便想拔腿離開。
甚至在心裏還嘲笑了自己一番,一把年紀了,竟然還會被這種小把戲給诓騙來,實在是不應該啊。
但是後來,在他聽到程瑤的那一番說辭後,便又産生了幾分興趣。
再次站定了身形,接着看了下去。
直到程瑤正式動手,楊秋明的神色才算有了實質性的改變。
這手法!不似剛入門的,反倒像在廚房呆了許多年的老師傅。
程瑤拿起剪刀,利落的剪了幾下,将那條魚身上平滑的花瓣變成了一根根細密的線。
一株漂亮的蓮花,剛開了沒多久,就被“破壞”了,下面的人不禁唏噓不已。
“這麽好看的造型爲什麽要破壞掉啊?真是可惜了。”
“對啊,再者說了這麽嫩的魚肉又修剪的如此細密,待會一下鍋不就散架了嗎?”
“難不成她是打算做魚糜粥,可如果是要做粥爲何不一開始直接剁碎呢?”
衆人議論紛紛,顯然是對程瑤要做的菜肴疑惑不解。
楊秋明緊緊的閉着自己的唇,沒有說話,隻認真的盯着程瑤的手看。
外頭騷動的聲音程瑤自然也是能聽的一清二楚的,但她隻是神秘的笑了笑,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她将處理好的魚放在了一邊,接着開始準備接下來要用到的食材。
将雞蛋、面粉、水澱粉混合在一起,攪拌成一碗金黃的面糊。
楊秋明在廚房裏呆了這麽多年,知道程瑤這一招雖然看起來很随意,但是其中的奧妙卻是平常人所不知的。
每一種調料的配比,都達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
輔助油炸的面糊調配好了之後,程瑤一隻手抓着魚頭,另一隻手抓着魚尾。
将每一處魚肉都均勻的裹上面糊,确保一緻性。
而後又搖晃了幾下待多餘的面糊墜回碗中後,再将其放入油熱的油鍋中。
油脂将相互粘稠的魚肉分離開來,魚肉規律的鋪散開來。
見時機成熟,便再度将魚尾向上提一提,好讓魚肉朝魚頭靠攏。
沒過多久,魚肉就豎了起來,乍一看活像是一隻毛茸茸的獅子。
滾燙的油汁在油鍋中翻滾,即便是隔着老遠,都能夠感覺到那恐怖的高溫。
不知什麽時候,楊秋明默默的移動到了隊伍的最前端。
看到程瑤的手上動作後,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自語道。
“這個小姑娘功力深厚,這油溫如此之高,如果掌握不好分寸,十分容易将皮膚燙傷。”
“下的早或晚,都對魚肉會有不小的影響,如果魚絲還沒成型,就被扔進了油鍋裏,那這道菜也就廢了。”
“沒想到還真是我小瞧了她啊……”
程瑤從始至終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明明年紀不大,卻無端給人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
特别是她遊刃有餘的動作,總是能夠讓人不自覺的忽略她的年齡。
直到那條魚徹底煎成金黃色,程瑤才從鍋裏撈出,放入了一個精緻的瓷盤中。
然後,她又開了一口鍋,開始準備調料。
先将最關鍵的酸橙和西紅柿弄碎,這二者是這道菜的靈魂所在,能夠提供酸甜的滋味和清新的果香。
一道完美的菜肴需要色香味俱全,缺一不可。
程瑤接着将需要的調料按順序放入,煮至濃稠的糖醋汁。
最後一步澱粉勾芡,澆在了剛剛煎好的蓬松的魚肉上,一道酸甜獅子魚就做好了。
魚肉自身的鮮味再疊加油脂香味,融合着恰到好處的酸甜感。
相互搭配之下,就猶如熱水入油鍋,一下子就沸騰開來!
頓時,人群中響起了一片倒吸氣的聲音,人們用自己最敏銳的嗅覺去捕捉空氣中遊蕩的香味。
“好香的味道!而且這味道好神奇,竟然能叫人越聞越上頭,一點膩的感覺都沒有。”
“對!清清爽爽的,但又帶着肉的香,我的口水已經開始不自覺的往下流了!”
“好家夥,這小姑娘是真行啊,不知道别人,反正我是真的很想嘗一口試試。”
……
有的人甚至都說不出話來了,生怕一張口就流下口水。
楊秋明閉着眼睛,去認真感受空氣中浮動的香味。
爲什麽?明明他觀看了整場演示,但他卻不敢确定,自己能夠百分之百的複刻出這道菜來。
這在他的烹饪生涯中,可是從未出現的事情。
楊秋明第一次感受到了挫敗感,而帶來這一切的程瑤,正居高臨下的看着人群的反應。
仿佛對她來說,眼前的這一切,早就被預料到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