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的出神後，程英梅迅速地将小玲先安置在自己的屋子裏。
将小玲輕放到床榻上後。
看着她額間細密的汗珠和輕微抖動的身子，程英梅心疼地爲其簡單擦拭了一番。
正想起身離開，去幫忙滅火，卻被小玲一把抓住。
“阿娘——不要走！”
“我害怕！我害怕！”
一聲阿娘喊得程英梅心間一顫，眼眶忍不住濕潤了起來。
可憐的孩子，攤上這麽一個爹！
程英梅一邊輕拍着小玲，低聲輕哄着，一邊時刻觀察着外頭的動向。
“小玲别怕，你現在很安全，沒事的。”
“睡吧，睡一會。”
在程英梅的柔聲安撫下，小玲像是一葉扁舟找到了可以栖息的港灣，恐懼的情緒漸漸消散。
鼻尖的香氣有些陌生，但帶給她的感覺卻像阿娘一樣，很溫暖。
伴随着呼吸的規律化，小玲緊握着的手也漸漸松開了。
程英梅趁此機會，将小玲的手放回了被子底下。
确定對方已經無事後，程英梅不敢再耽擱，飛快地跑出門。
提起了放在院子角落裏的木桶，小跑到水井旁，打了一桶水。
水桶重量不小，程英梅的速度又快，一路上難免左右搖晃，有點吃力。
此刻窈娘的院落外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大家手裏都拿着水桶，自發地前來救火。
窈娘平日裏與人爲善，小玲又乖巧懂事。
周圍的鄰居都對她們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心裏也有些憐惜。
面對這樣的災禍，大家自然不會束手旁觀，能幫一點是一點。
人聲鼎沸，這附近的人都被動員起來了。
程英梅穿插在往來的人群中，将手裏的水用力地潑灑出去。
透亮的水花落到高漲的火苗上，火苗瞬間矮了幾寸。
但在接觸到充足的空氣後，又再次往上頭跳了跳。
程英梅短暫地低喘了一口氣，便再度提着水桶到水井旁打水。
一次、兩次、三次……
到了後面，程英梅已經不記得自己跑了幾個來回了。
手臂發麻，虎口處也被木桶和麻繩給磨得紅腫了起來。
不經意碰到，疼得讓人直抽氣。
在衆人齊心協力地幫助下，火勢已經被壓制了大半了。
還有些餘焰在細碎的木材上跳動，規模不大。
隻不過在高溫的蒸發下，現場都是濃煙和水汽，叫人口鼻不舒服。
程英梅被嗆了幾口後，被迫到外圈去呼吸新鮮空氣。
大口呼吸了好一會，才感覺順暢一些。
咳嗽了兩下，把喉管裏的一口帶着淡淡黑煙的濃痰給吐了出來。
這下，程英梅徹底恢複了清明。
顧不上自己臉上斑駁的黑煙，程英梅朝着屋子裏跑去。
雖然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幾乎沒有什麽存活的概率了，但是程英梅不死心。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不定着火的時候，窈娘也已經逃出來了呢？
隻要還沒看到屍體，就有活着的可能！
程英梅緊張地提着自己的裙擺，行走在焦黑的廢墟中。
可是真的靠近了，她卻又有些害怕了。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這些日子和窈娘的點點滴滴。
窈娘是程英梅來到這裏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最先對她施以援手、展露善良的人。
可以說，沒有窈娘的幫忙，程英梅不能這麽快地在邱布村生活下來。
雖然相識的日子不長，但二人早像多年的老友一樣。
明明在傍晚的時候，她們還約好了。
明日要一起去上工，晚些時候得了空，可以帶着小玲去鎮上逛逛。
去嘗嘗最近賣得火熱的小吃、糖水，像姑娘家一樣結伴逛街。
就睡了一個囫囵覺的工夫，怎麽就……怎麽就.
程英梅對窈娘的情況是知道的，她也有個不像話的丈夫。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二人才格外地惺惺相惜。
同樣悲慘的經曆和不幸的命運，在一瞬間達成了共鳴。
程英梅當初并沒有透露出有關于那位神秘仙者的事情，但是她現在真希望對方能夠再出現一次。
如果再早一點，如果早一點找到仙者，窈娘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程英梅難以自抑地陷入到愧疚當中，雖然這件事與她并沒有什麽關系。
人和人的命運和際遇都是不同的。
上一次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她才能得到程瑤的幫助。
可惜，這一次的窈娘無法逃脫翁大年對她的傷害。
眼淚滴答地落下，程英梅咬着唇，不想哭出聲。
可是營救後的脫離感以及内心的惋惜如排山倒海般向她襲來。
一旁的人看出了她的異樣，連忙上來關切地問道。
“英梅啊，你沒事吧？”
“平日裏就數你和窈娘的感情最好，今天突然出了這樣的事……”
“你也别太難過了，節哀吧。”
“對了，小玲你有看見嗎？一眨眼的工夫怎麽就找不見人了。”
“現在窈娘不在了，這可憐的小玲絕對不能再出事了啊。”
程英梅用手背抹去臉頰上的淚花，哽咽了一下。
盡量用最清晰的聲音回複道。
“我，我沒事。”
“小玲在我屋裏睡着呢，别擔心。”
“這孩子，被吓得不輕，再加上跑得那麽快，一下子受不住很正常。”
“現在一切都亂糟糟的，小玲就先跟着我。”
“等後面這些事情都處理了，再來安排。”
身旁的人發出長長的歎息，不知道是在可憐窈娘死得凄慘，還是小玲年幼成孤。
“還是你有心了啊。”
“窈娘有你這個朋友，也算是她的幸運了。”
另一邊召集了幾個身材高大的壯漢。
這屋子的頂梁塌了，壓在最上面。
如果不搬走的話，是沒辦法挖出屍體的。
程英梅走到一側，爲他們讓出了空道。
在衆人的合力之下，底下的殘骸也逐漸露了出來。
程英梅是粗淺的掃視了一眼便不敢再細看了，匆匆将視線轉移開。
那幾個壯漢走進去，想把屍骨給擡出來。
卻突然聽到其中一個發出驚呼。
“分不開！”
“她死死咬住，我不敢用蠻力。”
這話聽得叫人覺得沒頭沒尾的，程英梅克服了心裏的恐懼，壯着膽子走了上去。
待她看清眼前的一切後，原先抑制的淚水徹底繃不住了。
跪坐在地面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