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掌櫃都收起了原先的不屑，低眉順眼地站在原地。
眼觀鼻，鼻觀心，都想置身事外。
殺雞儆猴的道理，邱婉瑩哪裏會不懂。
這一大幫人，要是挨個拉出來數落，都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麽時候去。
邱婉瑩和程瑤的視線，都默契地轉移到了站在角落裏的程掌櫃的身上。
“阿瑤，麻煩你了。”
接收到邱婉瑩求助的信号，程瑤自然是義不容辭。
大步上前，将陳掌櫃給揪了出來。
那陳掌櫃還想掙紮，可他哪裏會是程瑤的對手。
程瑤靠着蠻力一拉，那陳掌櫃隻能腳尖抓地，盡力降低自己移動的速度。
左右不會差這一時半刻的，眼下的掙紮也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陳掌櫃，這抓呢就要抓個典型。”
“我聽說你最近可是威風得很呐，大兒子剛娶親，正是喜慶熱鬧的好時候啊。”
“咱們渝水鎮多少年了，沒有見過一個人，這排場能比得上陳掌櫃家的。”
“兒子娶親都尚且如此，來日你過壽，豈不是要宴請全鎮了？”
陳掌櫃一臉懊惱，明顯就是猜到了邱婉瑩會拿這件事開唰。
連忙擺手，爲自己找補。
“大小姐，不對，是少東家。”
“少東家這說得是哪裏的話呀！這些都是虛的，騙騙外人罷了。”
“我這不是因爲兒媳婦家裏比較有背景嘛，她娘家勢大，我總不好叫人家低看了，覺得我們虧待了她。”
“咬緊了牙關硬辦的，花的是我這麽多年存下來的老本，和店裏沒啥關系。”
邱婉瑩和程瑤毫不客氣地發出了嘲笑聲，怎麽有人臉皮這麽厚，都到了這個份上，還嘴硬。
陳掌櫃看着眼前表情冷漠的二人，眼神不自信地飄忽到一旁去，不敢直視。
邱婉瑩雙手環繞，抱于胸前，圍着陳掌櫃繞圓走了起來。
“陳掌櫃，你别以爲你現在改了口，叫我一聲少東家，我就會包庇你。”
“我這裏也不是什麽破爛都收得好吧？”
“人家吳掌櫃是有能力，有人品，我才請求他留下來，你有什麽？”
陳掌櫃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總不能叫他現在王婆賣瓜，自賣自誇起來吧。
對方言語中明晃晃地奚落，他要是再聽不出來，就真的是個傻子了。
邱婉瑩見陳掌櫃沒吭聲，微微挑了眉。
“沒想到陳掌櫃竟然還有個優點，就是對自己的認知還算準确，知道自己一無是處。”
陳掌櫃自覺理虧，自然不敢與之頂嘴。
“你先前說了，你大兒子娶媳婦花的是自己的錢，不是從店裏挪用的貨款。”
“那你要怎麽和我解釋你這入不敷出的賬單？”
“采買的時候那銀錢嘩啦啦地往外流，等盈利的時候又跟滴水穿石似的，主打的就是一個量小持久。”
陳掌櫃撓了撓自己發癢的發根，半天才憋出個看似正經，實則拙劣的謊話。
“城西那家商鋪的情況比較特殊，看病都還講究對症下藥呢，商鋪和商鋪之間也是有差别的呀。”
“那地段不好，客人來的少，出手也不夠闊綽，我們盡力了，可那業績他就是提不上來呀。”
“可是這每月給夥計們的月錢又是不能克扣的，傳出去多難聽啊。”
“還有，時不時要搞點活動，做些讓利，這才好把滞銷的貨物給賣出去。”
“少東家做生意的時間短，可能對裏頭的門道不太了解，這才有了誤會。”
看着對方說得頭頭是道的樣子，邱婉瑩真想給他一棒槌！
别的本事沒有，颠倒是非倒是有一套。
“陳掌櫃，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什麽話？”
“到現在這個時候了，還是死性不改。”
“城西的商鋪我剛去過，裏面的情況我清楚得很。”
“業績不好，究竟是客人少，還是你們的夥計傲，你給我想清楚了再說。”
“開門做生意，不論客人大小，都要用心對待，今日蒙塵者，來日亦有可能大放光彩。”
“隻因爲一時的窘迫，便高傲散漫，用這種态度，就算是後街商鋪都會門可羅雀。”
陳掌櫃沒有想到邱婉瑩前日才剛去過店内，還将情況都探查清楚了，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凝固。
他手底下的人他最清楚，除了兩個能主事的，剩下的都是混月錢的閑人。
這些閑人裏大多數都是他的親戚，還有夥計的親戚。
都是跟着裙帶關系進來的，壓根不是什麽正經的打工人。
這樣亂七八糟的店員，自然是做不好接待工作的。
那日邱婉瑩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認真審閱。
待她來日掌握了所有商鋪的動向，這些人自然也沒辦法繼續呆下去了。
隻不過眼下的這些，陳掌櫃是斷然不敢說的。
現在的他已經岌岌可危了，這些糟爛事要是再被邱婉瑩給知道去，非得把他扒下一層皮來。
邱婉瑩見陳掌櫃沒發話，還以爲是他心虛了，冷哼一聲接着說道。
“還有搞活動這件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一般都需要上報給主家的吧？”
“我們邱家布莊這麽多商鋪，壓根不存在貨物滞銷這個問題。”
“你城西商鋪賣不出去的貨，大可以拉到後街商鋪繼續賣，沒什麽實質性的影響。”
“方正都是同宗同源，一個工坊裏出來的東西，壓根不存在着質量上的問題。”
“反倒是你，擅自做主，低價抛售，擾亂市價！”
“誰知道你低價是抛售給誰？這中間的差額又是被誰給吞吃了？”
面對邱婉瑩的咄咄逼人，陳掌櫃徹底慌了神。
多說多錯，他從開始到現在講的每一句話，都存在着問題和漏洞。
“我……”
陳掌櫃的嘴微微張開，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不僅是他，在場的其他掌櫃們都傻了眼。
這大小姐究竟是受了何方高人的指點？
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内，就洞悉一切，運籌帷幄？！
程瑤全程一言不發，隻在需要輔助的時候上前幾步，其餘的時間都退卻一旁。
在所有人的視線都彙聚到邱婉瑩身上的時候，站在角落裏的程瑤嘴角微微勾起。
眼神中滿是掌控一切的了然與松弛。
(本章完)